《回家的路》海弥大碗

5、等着

　　于踏一直站在街边等，轻轻的吹来点夜风，吹动了他那略长的刘海。

　　当他终于感到有点冷了的时候，一辆半旧的本田停在了他的边上。

　　于康提着一个塑料袋下车，手伏在车门上，“敢情你说搬出来就是睡大街啊，要不我告诉你两个桥洞住，北郊那个据说风水还不错。”

　　看着他那痞子样，小踏心里那叫一个气，上前就往他的皮鞋上踩去，顺手把他手里的袋子抢了过来。打开，里面果然是烧烤，有韭菜，小瓜，鸡翅膀，脆骨……都是于踏喜欢的。

　　于踏心里有些暖，不过嘴上还是要继续硬着：“你们可真浪费啊，点多了有这么些个吃不完啊。”

　　抓抓后脑勺于康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就告诉胖子少点些，你看每次都剩，还好接到你电话啊……”

　　这话听得于踏差点想把手里刚拿出来的韭菜砸到他的脸上，最终还是克制住用牙齿拽了几根到嘴里转身就走了。

　　于康看形势不对马上坐上车发动了跟在于踏后面，“你上车先，今晚不行就先和我凑合吧。”

　　于踏正好吃完一串，对着车窗把棍子射了进去插在了对方上衣的拉链间，“我有住的地方，要你管。”

　　笑笑，于康慢慢的开着车跟在后面，自家小于踏性格扭曲得还真不是一般严重，日后要好好教教。

　　于踏走上了一栋小楼房，楼下堆着不少建材用的木板，于康把车靠着木板停好就跟着爬上了楼去。

　　空空的房间让于踏有些尴尬，他往报纸上一坐，抬头看着于康。

　　于康手插着腰正在环视四周，末了冒出一句，“话说这也不比桥洞好多少啊，那儿至少不用房租。”走过去在于踏边上坐下，又扭头看了看屁股下面的报纸，“得，这报纸都还都是今天的，在这睡上一觉，国内国内发生什么大事基本上知道个七八成了哈。真是好办法。”

　　于踏心里特别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稍微对自己好点，就乐呵得不行，也不会这样特别期待什么，别人说点什么插科打诨的话，自己笑笑就过了，到了于康这，就不允许他说有一点不是的话，好想要完全按照自己心思来，偏了一毫，就是要给他脸色看。

　　耍赖？撒娇？

　　想着想着自己就打了一个寒战。

　　于康掏出一根烟点上，手掌往于踏的背上拍拍，“这你也别待了，去我那凑合一晚，像小时候一样睡一起也行，你嫌挤的话我睡沙发也行，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又好好说，这样成不？”

　　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于踏冷着脸鞋也没脱直接背对着于康睡到了报纸上，一幅没事你就滚，我要休息了的姿态。

　　咂了口烟，于康把手放到于踏的腰上，扭身俯下头，当这口烟在肺里跑了一圈以后，轻轻的往于踏脸上吐去，样子看着特流氓。

　　于踏回过头睁大眼睛瞪着对方。

　　提起嘴角轻笑，于康直起身来，“呵呵，你这个样子，我要我抱你去么？小时候还好，现在恐怕不下五十公斤了吧，微微有那么点难度。”

　　于踏从床上跳了起来，“去就去，谁怕谁啊。”和他赌气简直是自残。“你别想着睡沙发，你睡地板！”

　　车上有个水晶挂坠，里面夹着他们兄弟两小学时候的合照，两人都剃着小平头，穿着校服衬衣，勾肩搭背，笑得贼灿烂。

　　于踏一上车就注意到这东西，肺旁边的那颗心一下子被一双烤过暖炉的手裹住一样，温温的。

　　于康一直留的就是小平头，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这是个超级有挑战性的发型，合适，你就英气逼人，飒爽得很，不合适，你怎么看怎么像刚从村里出来的小民工。现在的男孩子鲜有人敢尝试，说实在的，是没那种气质而已。

　　没有那个平直而挺的鼻梁，刀削出来的脸的轮廓，没有那双闪亮而有精神的眼睛……看了一会，于踏不得不承认，于康这傻13真的很好看。

　　心里微微有点沮丧，他张开嘴，慢慢吐出一句，“你不错哈，有车有房了都。”

　　于康开始没听清楚，想了一会儿，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你就说这辆二手本田和那两间租来的危房啊，你想要，哪天我也给你买一辆租一间。咱一起有房有车。”

　　这么一大晚上，于踏终于笑了，虽然只是淡淡的弯了弯嘴，但毕竟来之不易，于康想趁热打铁，他想了想，说道：“就这样你也别嫌弃，你等我两年，两年后我给你买所两百平米的大房子，开奥迪带你去兜风，我还要像于震阳先生带林思女士上香港购物一样，带你游遍东南亚。”

　　于妈妈最骄傲最幸福的事，就是在年末的时候，拉着老公狂扫购物天堂。于爸爸不是那种很伟大很有能耐的男人，但至少老婆想要的，他都给得起。

　　于踏刚想用如今的房价多么高来反驳一下那个口出狂言的人，最后顿了一下，隔了好久才悠悠的说了一句，“要房我自己买，你伺候好你老婆就行了，只怕到时候她想吃两斤猪肉还要召集全家开个会最后才狠下决心买。”

　　于康听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来就是，现在吹什么呢吹，现在的自己，又给得起他什么，连让他住的好一点的房子也没有。

　　柏拉图有个理想国，在他的理想国里，家庭是不存在的，天下为公，女子随意和男子结合，当孩子出生以后，就把他接走，让国家来培养，愚笨的孩子先被刷先来，从事体力劳动，第二批刷下来的去当士兵，第三批从事官员，律师等职业，最优秀的人，让他们当哲学家。当孩子长大以后，看到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人，觉得他们都有可能是自己的父母，就去爱他们，父母一辈，当看到比自己小上二十来岁的孩子，会觉得他们都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就去爱他们。就真的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了。

　　但是，爱本来就是想去拥有，会想完完全全的占有，是自私的。理想国里，恐怕是没有爱的，但没有爱，又怎么可以称之为理想国？

　　后来亚里士多德反驳他，说这样的理论是站不住脚的，自己面对着几十亿个可能是自己父母的人，是根本爱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因为爱是有限的。用来爱人的资源本就是有限的。心力也是有限的。

　　爱是需要资源的。

　　他们不是初中高中生，说是在一起处对象，就一起吃吃便宜的食堂饭，或者奢侈一下，去去小饭店，在小树林牵牵手，或者趁老师不在的晚自习偷偷写写情书……他们面对是残酷而多姿的社会，是别人打量的眼神，是房子是车是钱。

　　给不起他好的生活，你又凭什么当他的男人？

　　拿了张新床单帮他在床上铺好，于康抱了个枕头，拉了床被子就去了客厅，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挂念多时的美食，时隔多年只会越来越想吃。但这事，总得等个时机对吧。而且自己这边，还什么都弄成呢。

　　早晨。

　　冰箱里有鸡蛋和啤酒，橱柜里有几筒面，还有两瓶老干妈和豆瓣酱，土司有点干了，最好不要吃，于踏在厨房里转了几圈，就发现这么点吃的。趁着于康还没起，就想着先下两碗鸡蛋面。

　　于康揉着眼睛直起身来的时候，面已经上桌了，鸡蛋黄黄的盖在面上，很是好看。

　　于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安静的吃着，于康眯了一下眼睛，慢慢穿起衣服，朝卫生间走去。老式的卫生间，用水摆个东西什么的，都不是那么方便，于康的动作又有那么些阶段性呆滞，终于晃荡着打点好自己出去时，于踏已经离开了。

　　茶几上放了本信笺，上面写着，“我先去上班了，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你也回家吧，面记得吃。”字体和自己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