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来自明朝》訫棋

19、第十五章

　　如果不是房间内熟悉的现代化装饰，陈宇轩会以为自己穿越了。
　　书桌前，优雅端坐的陈伊人，一手拿着绣盘，一手拿针，上下飞舞、娴熟地绣着，那拿针的手指小拇指轻扬，一根浅蓝色的细线缠在上面，当针扎进布里的时候，那小指轻轻一松；当针穿过来，小拇指轻扬，绷紧手上的细线。
　　难怪她连喝汤的时候，都会习惯地翘起小拇指，莫非就是常绣花的原因？
　　陈宇轩暗想。
　　她到底是谁呢？她虽然拥有着自己妹妹的记忆，但是举止习惯完全不同。难道真的是一个陌生的灵魂附身在自己妹妹的身上吗？
　　陈宇轩清俊的眉头皱起，注视着正在绣花的陈伊人。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幅古典的仕女绣工画，优雅高贵的坐姿，流泻垂地的长裙，翩翩起舞的手，如果那短发换成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相信这绝对是一幅极致美丽、鲜活动人的古代仕女图……
　　他迈着步子，走了进去。她绣得很专心，并未察觉。他站在她的身后，少女低垂着头，露出美好而纤细的颈部，短发下的颈部微黑，与耳后的白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绣面的右下角用浅蓝色的细线绣成了一株木槿花，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只余一个小小的叶瓣。
　　陈宇轩虽然是天才少年，但是对这古老的刺绣手艺并不懂。他不知道这绣工怎么样。然而，从艺术美学的角度来看，这无疑是极佳的艺术品。
　　绣面上，那株用普通绣线绣成的木槿花色彩搭配得当，清新淡雅，花瓣饱满而有种立体之感，淡蓝的色彩如天空般明净，整株木槿花微微倾斜着，好似迎风吹拂，又好似等着蝴蝶蜜蜂前来采撷。如果不是亲眼看着那双手灵巧地舞动着，他几乎都会怀疑这是真实的木槿花。
　　叶瓣很快就绣好了。少女却并未停止，她又拿起了一根颜色稍深的绿线，穿在针上，然后绣面翻过来。
　　翻过来的绣面让陈宇轩惊讶地眼眸一闪。
　　绣面的反面居然也是一株木槿花，是含苞待放的木槿花。
　　他从刚才的观察中非常地肯定她只在正面绣，正面绣成的图形的同时居然反面会有不同的图形，这是何等高超绝妙的技艺！！
　　陈宇轩无法压制自己心中的波动与复杂情绪，问道：“你到底是谁？”
　　背后突然的出声让陈伊人拿着针的手一抖，针差点儿刺到固定白布的塑料圈子上。她转头，看到身后的陈宇轩，心里一跳。
　　“哥哥——你，你怎么在？”他何时进来的？又缘何一直不出声？
　　陈宇轩并不回答她的话，狭长迷人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平静而肯定地说：“你不是陈伊人，你到底是谁？”
　　“哥哥，你说甚么？”陈伊人轻轻颦起了眉头，很镇定地反问。陈宇轩的这句问话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并不惊讶。欺瞒，并非上策，所以，她也未曾打算欺瞒。
　　“你不是原来的陈伊人，你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是人还是鬼？”陈宇轩紧紧相逼，但是那个“鬼”字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这世界真的有鬼？
　　陈伊人垂首不语，半晌，才轻声道：“你相信魂魄吗？”
　　“……”
　　她继续说：“我确不是令妹，然，我来自何地，请恕我无法对你明说。我本也未曾想过会来此地，会附身于令妹之身。我对你们一家也并无恶意，你若怪我占了令妹之身，可请那法术高强的道人前来驱逐与我……”
　　陈宇轩那如古玉般绝雅的脸上无半点表情。心底却是翻起滔天大浪。作为从小在科学熏陶下长大的少年，叫他突然去相信鬼神一说的“迷信”之言，这不亚于武侠小说中把修炼的功力全部散去，然后再重新修炼。虽然除了这个能解释陈伊人身上的种种变化，但是，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虽然网上有不少有关穿越、灵魂等之类的论说，但是大家也只是当它是个幻想的题材罢了，身边真有这样灵魂穿越过来的人，论谁都不会相信。
　　何况，灵魂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谁能证实它的存在？
　　脑子中不知道翻腾了多久，才稍微平息，心底还是有疑惑。
　　“那你怎么认识我们一家人？”
　　“脑中有令妹之前的记忆。”
　　难怪！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她呢？”
　　陈伊人知是说谁，停了下，轻声说：“她已转世。”
　　静默，在两人间持续。
　　“咦？你们兄妹在干什么？怎么不说话了？”门口响起了陈健勤的声音，他走了进来。
　　“没什么。”陈宇轩看了陈伊人一眼，迈步走了出去。
　　陈健勤无奈，儿子向来跟他没有多话说。幸好，现在，女儿伊伊与自己相处亲昵些了。
　　“爸爸，”陈伊人站了起来，顺手将绣盘搁进敞开的抽屉里，然后迎了上去。
　　她这款款走来，陈健勤便注意到了她身上的穿着，淑女的长袖白衬衣，长至脚踝的浅黄色裙子，随着她小步的移动，仿佛波浪般铺展开来，清丽极了。昔日假小子一样的女儿穿上裙子竟然如此美丽，气质完全是脱胎换骨的改变。
　　他对这种改变很欣喜，却并未深究其原因，以为自己之前对女儿不了解，父女之间存在代沟所致，他现在正在努力试图消除这种“代沟”，所以即便是陈伊人有反常的举止，他也只是认为是溺水后性格大变所致－－完全没有朝灵魂变换这个旧迷信新说法的观念上想去。
　　他含笑上前：“伊伊，刚刚跟你哥哥聊什么？”
　　陈伊人静默了下，细声道：“爸爸，你相信灵魂吗？”
　　“呵呵……”陈健勤一笑，对女儿突然的问题也不觉得突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小傻瓜，哪里来的灵魂？灵魂只不过是人们幻想出来对死去的人的一种美好祝愿罢了。若真有至今死了那么多人，他们的魂魄飘往何处？投胎转世？还是下地狱？或者上天堂？地狱天堂又在哪里呢？地球？还是地球以外的星球？这些都是没有科学根据的，电视剧里所描述的只不过是虚构出来的而已，幻想无界限，幻想也无罪……”
　　陈伊人在陈健勤的一番话中悄悄松了口气，爸爸并不信魂魄，毫不怀疑自己就是他女儿。那哥哥呢？他是否相信自己的话？他会如何做？
　　淡淡的忧虑袭上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