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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一往情深深几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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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一往情深深几许
当时在席上的那蓝衣丽人正是代替谢鹔鹴嫁到鞑靼的优璇。她和谢飞白同时听出谢鹔鹴的声音,见谢鹔鹴离开,便也跟着一起追了出去。
果不其然,谢鹔鹴走得并不远,优璇一进离大营不远的森林里便看到了谢鹔鹴纤细的背影。她急忙奔上前去,喊道,“小姐!”那黑影回过头来,取下自己面上的黑巾,对她微微一笑,轻声道,“优璇。”她正要走过去,优璇却满脸吃惊地缓缓停下了脚步,月亮从林间的缝隙中投下淡淡的光辉,地上尚未消逝的积雪被那月光一照,反射回到静静站立的两人身上。借着林间淡淡的月光,优璇还是可以清晰地看见谢鹔鹴脸上纵横肆虐的血纹,那纹路被月光一照,仿佛立刻活了过来一般,衬着她几近透明的肤色越显诡异。只听优璇颤声道,“你的脸......”谢鹔鹴心底忍不住有了一丝略微的黯然,但脸上却是一派毫不在意的模样,淡淡一笑,将这件事情一笔带过,“是练功啦。不用担心的。”优璇却皱了皱眉头,问道,“是什么武功?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谢鹔鹴微微垂下眼睫,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是师父给我的,一本左手剑剑谱,练之前他让我服了一些药,说是可以增加修为,我就成了这个样子了。”优璇却是微微皱眉,点了点头,“既然是莫先生给你的,自然是不会害你了。”她想了想,又问道,“莫先生还好吧?”谢鹔鹴听到她提起,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优璇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她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问出了口,“他,怎么样了?”
“师父为了救我,已经仙逝了。”她脸上神色依旧只是淡淡一片,优璇却知道她的,她表面上一片淡漠,心里却说不准怎么伤心。可是她抬起头来,一触到谢鹔鹴那双早已经无喜无悲的眼睛,就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许是察觉到她的心情,谢鹔鹴淡然一笑,像是安抚一般,“我没事的。”她转过身去不看优璇,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追究之前发生了什么,而是想一想我们下面应当做些什么。”她将话锋一转,侧过脸来,对优璇问道,“扈金的三子新昶是不是不在这里?”优璇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点了点头。谢鹔鹴心底一恸,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住优璇的手,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对不起你。”优璇笑了笑,那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勉强,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更何况,将军对我很好,我也想做些事情报答你们的。”谢鹔鹴微微垂下脸,知道再将这件事情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转而道,“也难怪他会挑这个时候过来。”却听优璇问道,“和你一起来的那人是谁?”
“齐王嘉树。”谢鹔鹴话音,优璇脸上却止不住地吃惊,“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傻子么?”谢鹔鹴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问一般,淡淡一笑,答道,“傻子这种事情谁说得准?人人当他是傻子,殊不知我们才是真正的傻子。”优璇轻轻皱了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在装傻?”她顿了顿,又才道,“他从一开始就是傻子啊?那这个人的心机深得简直可怕。”谢鹔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见一个清朗的男声叫道,“凤凰。”她回过头来,却正是从嘉树那边回来的谢飞白。见了她脸上的血纹,谢飞白也不由问道,“你的脸怎么一回事?”谢鹔鹴淡淡一笑,答道,“无事。是练功的原因,过段时间便会好起来的。”她顿了顿又道,“反正现在也没几个人认得出我来,这样一来还省去了不少的麻烦。”谢飞白见她眉目之间一片坦然,不似作伪,也放心不少,将话题一转,道,“齐王嘉树此人深不可测,你与他在一起谋事,还要多加小心才是。”谢鹔鹴眉目一动,问道,“你见过他了?”见谢飞白点了点头,谢鹔鹴顿了顿,方才道,“他这步棋倒是走得好。”
谢飞白点了点头,叹道,“好是好,他却未免有些托大了。”谢鹔鹴顿了顿,却没有将这话接下去,反是道,“他跟你说了什么?”谢飞白摇了摇头,伸手到怀里掏出一件物事出来递给谢鹔鹴,她看了一眼,“这是苏雪静的东西。”谢鹔鹴微微垂下眼睫,马上就明白过来,“是嘉树给你的。”她顿了顿,又才道,“他的意思是想引祸水东流,将杀死扈金的罪责嫁祸给林谖。”说完她又忍不住轻声一笑,“这倒好,他依旧做他的傻子,谁也怀疑不到他头上来。”谢飞白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他早就将后路找好了。此人心机深沉由此可见一般呐。”谢鹔鹴却微微一笑,道,“哥哥,这个忙你要帮他。”她顿了顿,又道,“不仅要帮他这个忙,你还要尽量拖住鞑靼之中想要挥兵南下替扈金报仇的人,而且,要将这次的夺位之争闹得越大越好。”谢飞白微垂眼睫,淡淡一笑,“你一向有主张,我也不担心,就照你说的去做。”谢鹔鹴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我害怕等下他又过来寻我,先走一步了。”她看了一眼优璇和谢飞白,“你们自己保重。”优璇牵了她的手,恳切道,“小姐,你也保重。”谢鹔鹴朝他二人点了点头,身子一跃,瞬间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远远地便看见河边一个孑立的影子,料峭东风之中,那人牵了两匹精瘦的马,背对着自己迎风而立。谢鹔鹴心中没有由来的一动,只觉得心上的那点点尘埃也被这风一并拂去了一般。她快步走过去,那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对她粲然一笑,即使是在夜色之中也没有办法掩去他的光芒,“你来啦。”谢鹔鹴淡淡应了一声,便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缰绳,转身便走。嘉树有些莫名其妙地追上去拦住她,问道,“你怎么了?”谢鹔鹴却一声冷笑,手中白光一闪,寒波已经不由分说地朝嘉树挥去。嘉树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抽出长剑便向寒波迎了上去。
嘉树开始以为她不过是一时玩笑,本就没有出尽全力,哪里知道她招招都是杀招,嘉树一边要防着她的剑招,一边还要腾出心思来跟她说话,“究竟怎么了?”嘉树武功虽然要略胜谢鹔鹴一筹,这一份心,却也不免手忙脚乱。见他慌乱,谢鹔鹴将手中的剑猛地一撤,转身骑上马便狂奔而去。嘉树见她离开,担心她出事,叹了一口气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脉脉银辉之下,一前一后两匹黑马从河岸上飞驰而过。谢鹔鹴自由骑马,马术甚好,嘉树追了一阵见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心中一急,身子一跃,足尖在马头上一点,人已如大鹞一般向谢鹔鹴的马掠去。谢鹔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来这样一手,猛地踢了一脚马肚,想要将他颠下来,哪里知道他像是早就想到一般,双腿将马肚夹得死死的,谢鹔鹴见不成,手肘上暗暗用力,往后猛地一撞,谁知却又被他的手给挡了回来。
“你给我下来!”谢鹔鹴微微侧脸过去,对着嘉树一声怒喝。他却惫懒一笑,伸出手来握住那马的缰绳,“我才不呢。”可怜谢鹔鹴空有一身本领,此刻被嘉树牢牢控制在怀里,什么都施展不开。她回头剜了嘉树一眼,那人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她转过头来,再也不去理他。嘉树察觉到谢鹔鹴放弃了,紧握缰绳,将马慢慢停下来,好言好语地说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见谢鹔鹴依旧不理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声音放得更柔,听起来好像是在哄一般,“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告诉我?”谢鹔鹴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惹来嘉树的哈哈大笑,笑完之后他低下头来,将脸靠近谢鹔鹴的耳边,温言道,“连城,你知不知道,你只有刚刚的样子,才真实?”他的气息暖暖的,呼吸之间带着淡淡的松木香,在夜风之中十分清新。谢鹔鹴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嘉树却抬起头来,伸手握住她放在缰绳上的手,那双手缺了一根手指,握在手里也是冰冷的,他却像是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温暖全都给她一般,紧紧握住,温声道,“我知道你是在气我没有带一个人过来。可是连城,你知不知道,除了你和左叔叔之外,我没有可以相信的人。”谢鹔鹴心中一动,转过头去看他,眼中满是惊讶之色。嘉树将她的手拿到嘴边轻轻呵了一口气,也是暖暖的感觉,他微微一笑,笑容在夜色之下,却是比太阳还要耀眼,“人带多了难免走漏风声,更何况这次是我亲自出马,我既然要一个人去,就一定有脱身的办法。”他淡淡微笑,说出的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却是这世间最美的情话,“连城,你要信我。”
他的眼睛在月亮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仿佛这世上最名贵的宝石,清澈得仿佛可以将人心的所有污秽一并照见。谢鹔鹴不甚自然地错开他的眼睛,将手从他手里取出来,故作淡然道,“谁在担心你。”耳畔传来嘉树爽朗的笑声,“连城,你知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词叫做‘欲盖弥彰’?”他猛地一夹马肚,那匹马就在莽莽原野上飞驰而过,带起的风将他们两人的长发吹得四下飞扬,有不少缠在了一起,仿佛这一生都剪不去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