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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身无彩凤双飞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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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身无彩凤双飞翼
谢鹔鹴的瞳孔猛地一缩,但转瞬便恢复正常,嘉树一步步地走过来,脸上再没了往常的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看来今晚上,她的收获还真是不少。嘉树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自己却丝毫没有发现,此人武功,定然不凡,可更让人害怕的却是他的心机。生来不足?谢鹔鹴在心底冷笑,他瞒过了所有人,更瞒住了自己。今晚上的事情看来是他有意将自己领到这里来,要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发现这些,更不可能这么快就露出马脚,他存心试探,已然发现自己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如今又露出这副表情,看来是不容许自己走掉了。
正在暗自思量间,嘉树却已经慢慢走近,笑道,“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他走过来,轻轻握住谢鹔鹴的手腕,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发现了我的秘密,怎么办,你说?”鼻端幽香环绕,却是最最醉人的女儿香,他隐有恍惚,仿佛眼前捉住的这个人是这梅林之间衍生出来的精灵,他稍稍松手,她便会不知所踪,再也寻不到。谢鹔鹴却轻轻一笑,“王爷心中早有谋断,何必再来问我?”身侧的嘉树低低笑了起来,他手臂微动,谢鹔鹴尚且来不及惊呼,就就发现自己已被嘉树牢牢地抱在了怀中。她衣衫很薄,贴近她肌肤的时候才发现她身上有多寒冷,嘉树看着怀中人一双澹荡明澈的双眸,心中一动,人却已经如大鸟般地朝自己卧房掠去。
灯烛幽光,谢鹔鹴被嘉树放在榻上,只听那人轻笑道,“那你做我妻子好不好?做了妻子,就不害怕你不跟我一条心了。”说着,手上丝毫不含糊地扯开了谢鹔鹴的腰带。她冷冷地看着嘉树,目光宛如冰雪一般,煞那间便刺得他肌肤生疼。只听她清渺的声音缓缓传来,无喜无悲,“王爷天人之姿,难为还能看上我这个丑八怪。”她一声嗤笑,又道,“只可惜,连城早非完璧之身,恐要让王爷失望了。”嘉树手上一顿,抬起头来看向榻上的谢鹔鹴,她说得明明是女子最难堪的两件事,可眉间却还是一片冰雪之姿,仿佛从未有过半分动容。嘉树轻轻地拿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开,那右手的掌心中早就一片鲜血淋漓,衬着如玉般的手掌,越发触目惊心。他的手指微暖,拂过寒冰一样的纤手,一根一根,似乎有无限怜爱,谢鹔鹴唇间勾勒出一丝浅浅的微笑,眸中缺失毫不掩饰的讥诮。他的手,终于在划到大拇指的时候停了下来,“怎么回事?”谢鹔鹴淡淡地笑了笑,言语之间却有难以掩饰的怅然,“被以前那个人砍下来的。”嘉树似乎有所触动,伸手将她的手翻过来,与自己的十指相扣,却不防谢鹔鹴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从榻上坐起身来,泠然道,“王爷若是没事,我就先告辞了。”嘉树却低声一笑,笑容中有掩不去的促狭,“你这样子,像是为人奴婢么?”谢鹔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反唇相讥道,“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个王爷啊。”言罢,随即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冷不防地耳畔一阵风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肩上一重,却是嘉树将他自己的狐裘准确无误地扔在了她的肩上。谢鹔鹴脚步一滞,眉目间升起略微的不自然,但终究还是小声道,“谢谢你。”他知她身体寒凉,所以......榻边嘉树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却是自有一番魅惑意态,“那你要怎样谢我?我留你一命,又送你狐裘,嗯?怎样谢我?”他笑得促狭,“以身相许好不好?”
谢鹔鹴回过头来,狐裘压身,她的肌肤越发晶莹剔透,甚至连脸上的血纹也不再那么恐怖,反而生出无限的艳色,灯火之下,那女子的笑容明艳无双,一时让人目眩神迷,“那作为报答,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清渺悠远的女声传来,让人说不出的受用,“不出半月,元肃必反。王爷应当怎么做,想必不用我再多说,言尽于此,告辞。”青衫旖旎,人却已经缓缓离去,留下一室冷香。
灯火摇曳,嘉树斜倚在榻上,那那张脸越发清贵,看着那女子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微微一笑,眼中幽深无比,可里面却浮现出一丝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温暖。
半月之后,街头巷口尽皆谈论的都只有话题——五日之前,蜀王元肃揭竿而起,大举“清君侧”的旗号,矛头直指林氏一族,在离京城六百里地的陈州举行誓师大会,历数林太后“篡改遗诏、外戚专权、独霸朝政、迫害忠良、毒害皇祀”和以林晋语为首的林氏一族“魅惑主上、玩弄权势、残害忠良”等近百条罪状,更有先帝身前的老太监拿出先皇遗诏,表明蜀王元肃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一场夺位之战,一触即发。
这个消息传进齐王府的时候,谢鹔鹴正在嘉树桌前为他研墨,他的字其实很好看,字体瘦削,骨架饱满,没有十数年的功夫,不可能有这个功力。等到探子离开之后,嘉树慢慢放下手中的狼毫,笑道,“这下你得意了吧,女中诸葛,全在你的意料之中。”谢鹔鹴淡淡一笑,并未说话。嘉树转过头,眼睛里亮晶晶地看着她,这个人,心机深沉,却偏偏还有这样一双晶亮的、好似幼子的眼睛,真不知道那些心思是怎样藏下的,也怪不得他装了这么多年,却没有被人发现。只听他道,“你是怎样猜到的?”谢鹔鹴懒懒一笑,在他面前也不遵守那些尊卑之礼,直接拉了椅子过来径自坐下,道,“元肃当初本就打算趁着谢飞白在鞑靼作乱的势头打进京城里来,他本想拿你做筹码——左先生与你情同父子,必然会为了你的性命甘冒天险,届时,他将你的兵力和他手下的合二为一,光在兵力上就占了优势,哪里还愁没有与林谖一争的本钱?”她似是嘲弄般一声长叹,“只可惜啊,他的心思被你猜了个透,自己心机又没有林谖重,你一个人上了京城,反倒成了他的掣肘。他本想拿你要挟左先生换取兵力,哪曾想反倒成了太后要挟他的把柄。他虽然按照太后的心意去了鞑靼,但中途又生和亲之事,自然让太后坐收渔利的算盘落了空,他当初进京的时候就已经对王位势在必得,一旦回蜀,太后定然不会放过他,而若是先回蜀地,一来路途遥远,来去费事,且让手下兵士疲惫不堪,若是太后临时发兵,他岂不是全无招架之力?二来,即使能够等到他回了蜀地,太后也不会放过他。所以么,”谢鹔鹴一摊手,“他就在中途起兵了。”
嘉树也低头笑了起来,边笑边点头道,“也是。他的那个什么‘遗照’、‘先帝近侍’早就准备好了,只需要在要用的时候拿出来就是了。”他敛了笑容,叹道,“只可惜,他这一番心思却全都白费了。”谢鹔鹴眉目微动,却并不言语,静等嘉树的下文。只见窗前那芝兰玉树一般的男子缓缓笑道,“他举的是‘清君侧’的旗号,本来将矛头对准林氏一族也对——林谖掌权多年,林氏一族飞扬跋扈,为所欲为,且不说天下百姓,单是朝中大臣对此都十分怨怼,想除去林氏的人不在少数,他此举可算是称了大部分人的心。可是,他又拿出先帝遗诏,这就不单单是除去林氏那样简单了。他将自己的野心明目张胆地暴露出来,分明就是犯上作乱、夺位篡权了。”谢鹔鹴微微一笑,虽未说话,但眼中却隐有赞同之色。嘉树显然也看明白了她眼中的赞同,脸上的笑容;立刻大了起来,只是这样一个微笑就足够让人目眩神迷,心驰神往。谢鹔鹴被他的笑容一晃,双颊微红,正欲转过头去,却不防门外响起府中小厮的声音,“王爷,有帝都太后旨意到了,左先生让您去前厅接旨。”
屋内二人心中俱是一震,这个时候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