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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俛仰悲身世,溪风为飒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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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俛仰悲身世,溪风为飒然
许是因为刚刚起来的原因,太后绝色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午睡起来特有的慵懒。她斜靠在贵妃榻上,明黄色的宫装,领口微敞,露出一段丰筋腴骨,往常的庄重去了不少,此刻竟带了一种别样的妩媚。两名宫女给她细细地捏着肩膀,两名宫女正在给她捶腿,她身旁还各站了两名,拿着纨扇轻轻地从盛满冰块的盘钵上方将风送过来。先帝性喜奢华,甚至一个宫中小宴启用到的乐师舞姬就达数千人,这种奢华之风到了少帝时期并未有些许好转,反而大有超越前人之势。太后出身贵族门阀,对于这种奢华早已见怪不怪,进宫后她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自然不会让她在吃穿用度上受到些许的委屈,所以,就算是现在形势紧急,太后也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妥。
她看着眼前的几名宫女好一会儿,妙目一转,对身旁垂首的苏雪静道,“齐王被林尚琪引起天牢了?”苏雪静淡淡地答了一声,“是。”太后脸上渐渐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苏雪静打量了一会儿她的表情,才慢慢道,“娘娘还是不相信他么?”说完,她又补充道,“当年他母亲死的时候他不过五六岁而已,更何况他生来便有不足之症,长大了可以装,小的时候他再怎么装总会有破绽,当初我们没理由看不出来。”太后挥了挥手,身旁的几名宫女向她微微一福,鱼贯而出。太后淡淡道,“小心些总是好的。”她眼中看着窗外绿意盎然的修竹,眼底渐渐浮现出些许的笑意。她身后的苏雪静看了看殿门外,一个小太监朝她使了个眼色,苏雪静看了太后一眼,小心地将脸凑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皇上那边的小陈子来了。”太后回头,果然在殿门外面看见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太监,她伸手朝那太监招了招手,那小太监进来,朝太后行了个礼,就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俯首道,“蜀王殿下呈了一份奏折,皇上拿不准主意,让奴才过来呈给娘娘看看。”太后招了招手,苏雪静从太后身边走下去,将那份奏折接过来,递给了太后。
太后打开那份奏折,原先脸上带着那些许的笑意,越往下看,她的笑容越大。她将那份奏折合上,对小陈子道,“你回去吧,告诉皇上,哀家会处理。”那小陈子得了命,朝太后行了礼,往外面退去。太后站起身来,苏雪静伸手赶紧扶她,有些不解道,“看娘娘的表情,似乎是好事。可是为什么圣上会......”太后笑着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奏折递到她面前,苏雪静垂着首不敢去接,太后将那份奏折硬塞到她手里,“看吧,无事。”苏雪静朝太后行了个礼,这才接了过来。太后在她前面一边走一边淡淡道,“这谢飞白啊,比起他父亲,可是差远了。看见哀家的大军,就吓得连打也不敢打了。”她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正是当初由庆阳关守备王旭呈给太后的那封信,她将那封信递给苏雪静,笑道,“当初他豪言壮语,说哀家再不放他妹妹,就要打进京城,可是如今呢,还不是要急着来向哀家求和?”她冷冷一笑,眼眸中是无尽的讽刺。身后的苏雪静问道,“那娘娘决定怎样?”
“还能怎样?”太后反问道,“如今就算哀家不答应,朝中的那群大臣们也会不依。更何况,以一人换取六座城池,无论怎样,都是哀家赢了。”她说到最后,越发地不可抑制,大笑出声,美目之间更是顾盼流转,让人不敢逼视,可是笑得越大声,眼底的那一丝凄凉却越发地明显起来,她笑中带泪,却最终只凝结成虚空中渺茫的一点,脸上一丝狠戾一闪而过,“你们想从哀家的手中逃出来,哀家却不会让你们都如愿的。”
军中生活清苦繁重,谢飞白自幼随父出征,这些年来对这里的生活已经习惯了,只是......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忙着给伤病派发药物的质古公主,她贵为公主,本该享用高床软卧,却硬是要跟着他们这群大男人一起,面对这惨无人道的杀戮和血肉横飞的战场。她的笑容一如她的眼眸一般明净清澈,和她相处这么久,谢飞白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叫她“沙漠中的水仙”,果真是像水仙花一样清澈的女孩子啊。那样的清澈,却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触及到的。那一身宝蓝色的衣裙,在这满是鲜血的战场上却有着别样的风情。或许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质古公主也朝着谢飞白站的地方看来,见是他,她会给他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放下手中的药碗,朝他走了过来。
“原来你在这里啊。”她笑道,“父王他们都在找你呢,像是有什么急事,却没想到你到这里发呆来了,要是让大哥知道了,他又要暴跳如雷了。”她似乎已经看到了阿布花被气得暴跳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益发耀眼。许是被她感染,谢飞白的心情也不由得轻松了起来,他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问道,“你想你哪个哥哥继承王位?”质古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见她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谢飞白笑着解释道,“随便问问,你要是没想过就算了。”他转身欲走,衣袖却被身后的质古公主拉住,谢飞白回头看她,却看到质古公主吞吞吐吐道,“嗯,如果真的要算的话,应该是三哥吧。”谢飞白微微皱了皱眉,反问道,“你三哥?我怎么没见过他?”
“你当然不会见到他了。”质古公主嘟了嘟嘴,“他身体不好,不随我们一起出征的,不过三哥很能干,我们鞑靼大多数休养生息的计划都是他拟定的。”谢飞白笑了笑,道,“怎么会选他呢?我以为你们鞑靼人都喜欢打仗打得好的。”质古公主不满道,“你说的是我大哥好不好。”她嗔怒似的看了谢飞白一眼,“不过鞑靼人大部分都是这么以为的,但是我觉得呢,打仗打得好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呢,还是有能力让他的臣民过上好日子。打仗的原因也是因为我们族里没有那么多的食物,所以才要出来抢别人的,要是我们能够自给自足,那为什么还要打仗呢?”她看向谢飞白,眼眸中笑意盈盈,宛如秋日阳光下粼粼的水波,“你说是不是?”
“是。”他微笑,笑容在夕阳中像是染上了血色一般,苍凉而寂寥,却在心里感叹,鞑靼满族,见识可能还比不上质古一个小姑娘。见他笑,质古笑得更开心,“就是了嘛。我以前这么说,他们都说我是小女子见识。你看,现在也有人和我一样了。”她的笑容明净澄澈,比起草原的天空还要高远几分。谢飞白看着她的瞳仁渐渐变深,“你很想你三哥继承王位么?”质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吧。”谢飞白心中的久久未去的凉意终于被她的笑容渐渐染暖,他的声音中也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暖意,“嗯,好。我会帮你达成这个愿望的。”他说完又顿了一下,续道,“那我走了。”他转身欲走,没想到又被质古公主叫住,他转身,有些不解地看着质古。质古公主笑了笑,晚霞漫过天空,来到她白玉一般的耳垂上,她低头,修长白皙的脖颈在傍晚的风中绽放出一朵娇羞的水莲花,“大哥待会儿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谢飞白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朝她挥了挥手,转身的那一刻,衣带渐缓,带起阵阵清风,飒然而至,却在不经意间,让看的人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