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绿》小应

2、芙岛

　　虽说正值盛夏，但芙岛四边环水，本并不显热，只是今天这天气无故地闷热，让人更觉得懒散起来。
　　明绿在寝宫的窗边斜坐着，用团扇轻摇，才觉得顺畅些。
　　“今日怕是要下雨吧。”明绿抬头望了望天空。
　　“下了雨，便觉得清爽了。”颜曦朝依旧穿着一身青衣，给明绿准备茶水。这天气，茶水凉了也还觉得热，还需用冰就着水镇一下，喝起来才解暑。芙岛当然是没有冰的，冰室里的冰都是龙玉日日命人泛舟运至的，可见其用心。
　　“不知为什么，我今日胸闷得很，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怕是主子在担心殿下吧，殿下为了处理异族犯境的事，已经好些天没有来了。”
　　“是吗？”明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听说已经打到龙城了，只怕这祁阳国是保不住了。”
　　“主子，喝口茶吧。”曦朝把已经镇过的茶水递给明绿。
　　“你害怕吗？”明绿接过曦朝的茶，忽问道。
　　“怕。”
　　“呵~”明绿轻笑了起来，就着茶杯饮了一口，冰凉冷冽，确实觉得畅快了不少。“早知道如今祁阳国要拱手让人，不知道当初这么多九死一生又是为了什么？”
　　“你后悔了？”曦朝问道。
　　“……”明绿一时不知怎么作答。
　　“你不会后悔的。”曦朝望着明绿浅浅笑道。
　　“你怎么知道？”像是被人看穿了自己一样，明绿有些不服气的说。

　　“主子，不，不好了。”明绿的侍女小怜匆匆跑进寝宫，全然不顾平日的规矩礼节，想是慌了神，话还没说全，就一下子跪在了明绿的面前。
　　“什么事？”明绿皱起了眉头。该来的还是躲不过，今日的担心只怕是要应验了。
　　“皇城已经被攻破了，他们生擒了殿下，现在正向我们这儿来呢！”小怜的声音里面已经带着点儿哭腔了，但还是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朝这儿来？”明绿喃喃道。虽然自己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龙玉被生擒的消息，还是微微愣了一下。真的就这么结束了？祁阳国不在了，龙城也不在了，只怕龙玉，也是命不久矣了吧。明绿虽然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脑子始终不听自己的使唤，一些思绪飘来飘去的，心也渐渐浮躁了起来。
　　为什么要朝这儿来呢？这是明绿最想不明白的。既然已经生擒了国君，不就应该留在皇城里面稳定大局，准备登基吗？为什么要来这里？就算要来，也不应该是现在来啊？
　　曦朝看到明绿的额头渐渐冒出了一些冷汗，也颇感到一些讶异。眼前的人早已经不惧生死了，现在却这般心浮气躁，只怕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但愿不要，曦朝也只能这样暗自祈祷。

　　小怜还在地上打着哆嗦，曦朝扶她颤颤地站了起来，明绿已径自朝屋外走去。
　　真是要下雨了。明绿走到屋外，才发现早已浓云遮日，只是无风，湖面水平如镜。才立了一会儿，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声传来。人多，却不喧哗，不一会儿就走近了。
　　明绿最先看见的，是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的男子。走在众人的前面，目如冷玉，面若桃花，一头罕见的银发扎成一束，配着红衣不显突兀，反增了些许霸气。
　　原来是他，却已不是他了。明绿心里想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她闻到了来人身上的杀气，没由来地觉得好笑，觉得真是人生如戏一般。
　　红衣男子身后跟着一群侍卫，押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满身血痕的龙玉。

　　红衣男子一见到明绿，就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笑了起来。本来还打算一直黑着一张脸的，没想到一见到她，却还是管不住自己。随便吧，反正我才赢家，真正的赢家。
　　他就这么一直走到了明绿的面前，明绿也不躲，就这么看着他。
　　“一别四年，终于又见到你了。”红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抚上了明绿身前的发丝。
　　“别碰她！”红衣男子收回了手，转身看向说话的龙玉，“怎么，你连自己的皇位都保不住，还想保住心爱的女人吗？”红衣男子笑笑地看着龙玉，这算是一种对手下败将的嘲讽。“给我掌嘴，打到她听话为止。”
　　红衣男子一挥手，身后的侍卫就开始对龙玉扇巴掌。龙玉虽是羞愤难当，但无奈被众人擒住，纵是几经挣扎，却毫无用处。
　　“够了。”明绿看到龙玉的嘴角已经冒出了血丝，心上觉得隐隐的发疼。
　　“怎么，心疼了？”红衣男子摆摆手，让人住了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明绿直视着来人的眼睛问道。
　　“我想干什么？帮你报仇雪恨啊。你最心爱的男人，不就是被她害死的吗，难道你不恨她，不想杀她了吗？”红衣男子在明绿的耳边轻声说着，却让明绿不寒而栗。“你说，我该怎么杀她好呢？一定不能太简单就让她死了，你说是不是。我看她做了一辈子的国君，永远在玩别人，一定还没有被人玩过。我让我的侍卫们把她□□了，做到死为止，你说好不好？呵呵，真想看她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明绿看着眼前的人像开玩笑一样说着话，只觉得好悲哀，原来他已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陌生了。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变成今天这样难道你还不知道吗？红衣男子轻笑了一声，随即收敛的神色，解下随身的佩剑举到明绿眼前，“或者，你亲手杀了她，给她一个痛快。她死后，我会用国君的礼仪厚葬她。”
　　明绿只是一想，就接过了他手中的剑，向龙玉走去。或许，这已经是我能给她的，最好的结局。

　　天空的云已经浓的像墨一样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的风，把人们的衣衫都吹动了起来，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动手吧，能这样死我已经很满足了。”龙玉对明绿说道。只是，我又欠了你一次，就更还不清了。
　　明绿手上的剑已经出了鞘，却觉得有千斤重一般。已经渐渐忘了杀人的感觉是什么，却不曾想到今天会亲手杀死龙玉。
　　“呵呵，真好。”龙玉看着明绿笑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风灌长衣，恍如仙人。”
　　风把明绿的衣衫吹得四散摇曳，白纱拂面，却是手持长剑，愈冷愈是美艳，的确如同仙人一般。
　　龙玉随风而倒，胸口渐渐渗出鲜红的血来。没有人看清了明绿的出剑，只是她手中的剑慢慢滴着血。

　　骤雨急至，雨水打在明绿的身上，觉得痛，却也让自己的心舒缓了一些。
　　明绿仰着脸，任凭雨水落在自己的脸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没有人信守当初的誓言，你们都走得潇洒，却只留下我一个人。只留下我一个人。你们答应我的事情都还没有做到，都还没有做到……

　　下一回：朔水一别，英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