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兮烟华》画夜华

1、第 1 章

　　后来我再想起来，我第一次见洛闲应该是在那棵石榴树下，他抿着一张小嘴安静的躺在我的怀里，睡得极为香甜。那时的石榴花开的正艳，火红的挂满了一树，我本是赴二公主之约前去欣赏她好不容易从南海老龙君手里夺来的石榴种子开出的第一季花。去年的蟠桃会上，她硬是缠着我说：“澄碧，你来年一定要去云栖山上看我的石榴花，那可是我花了三百年的时间才从南海老龙君手里弄来的种子开出的第一季花。”
　　“一株石榴树有什么好看的？亏你还是天庭堂堂二公主，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你懂什么！那可是个好东西，老龙君当宝贝捧了那么多年，据说它开的每朵花里便含了一个凡间女子的轮回宿命，是以代代繁衍却又代代调零，恐怕连你这在月老手下干了几百年的神仙也不曾见过那么神奇的因果轮回！”
　　“哦？这好东西老龙君也舍得给你？”
　　二公主尴尬的笑笑，“嘿嘿，呃，这个，这个……”
　　“想也是你灌醉了老龙君，给偷过来的吧，就他那嗜酒如命的劲儿！”
　　“嘿嘿，嘿嘿……”
　　看着她那因尴尬而变得羞红起来的脸，我却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便没再多说就应了她。只是我实在不懂仿是很简单便可办到的事，她怎么就耗费了几百年的光阴。后来谁知我赴约去了，她却没去。我空守着一树红花正是无聊得紧，谁知一瞥眼却看到树下不远处一丛草堆间好似有些什么东西。好奇地走过去，这一瞧可让我吃惊不小，只见那一丛杂草堆里竟然斜歪歪扔着一襁褓，而襁褓中竟还赫然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孩。黄色襁褓上已满是污秽尘土，早已不辨其上是何花纹图案，想是弃之已旧，只是其中那名男婴竟是一副甜甜睡姿，仿若浑不知晓，在我看时竟还不期然吧唧了几下嘴。这可真真乐煞了我，亏我守着月老这等老顽童五百年光阴，却也从未见过如此有情趣的童态。不顾那襁褓上的污秽，我抱了这男婴过去斜倚在树身上等人，可眼见这孩子实在喜人的紧，又想这孩子必已是饿了极长时间，遂顾不得与二公主之约，飞身回了金殿。
　　第一章
　　四百年后。
　　我站在屋里，只是呆呆地看着桌案上药碗里那黑黑的液体。一双手从身后缓缓抱住我，盏汐把头放在我的肩头，叹了口气说：“碧儿，你是不是又在想云栖了？他已经走了那么长的时间，你到底要执念到几时？你又要让我怎么办？”我知道盏汐心里的难言，云栖都已经离开有两百年的光阴了，可我还是放不下他，有时甚至还会在梦中惊醒。刚才便是又梦见他了，梦里血光冲天，满是血污的屋子里闭塞压抑不见门窗，我一个人被困在屋里听着屋外云栖凄厉的叫喊声，急的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不见出口，好不容易看到墙面上出现了一扇窗，刚想飞出去，却突然看见从外面扔进来一个东西，我下意识的去借，低头一看却是云栖残缺的肢体，只见他四肢已被人生生裂下空留一个躯体，嘴里不住的往外冒着血，似是舌头也已被人拔掉，鼻子已是残缺不全，满身是血的他似是在血河里滚过一般，空留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我，不辨生死……
　　“碧儿，莫要想太多，你先喝了那碗安神的药，我一会儿陪你出去散散心罢。”
　　我转过身，伏进盏汐怀里，回抱着他，轻声说：“好。”
　　我不想让盏汐再为我操心，这两百年的光阴他已是够苦的了，若不是因为我，他恐怕早已做了天庭五公主的驸马。他的心，我是懂得的，只是我的心，恐怕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他待我体贴入微，方才我只是睡梦中忽然惊醒，几刻钟的时间他却已煎了汤药端来我的房间。我转身走之桌案前，端起药来一饮而尽，忍着嘴里苦涩的滋味，我用手轻拭嘴角。盏汐不知从何处拿了一个蜜饯放置我眼前，我略愣了一下神，接过便放进了嘴里。盏汐收回手，轻笑了几声，无奈道：“你总不注意备上一点蜜饯，那苦涩的滋味想来便是极难忍的。”说罢，又轻叹口气，道：“不过，还好你总是吃药的。”
　　我随盏汐刚行至梨花溪，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句话，“澄碧，你就怎么就跟着这草包逛到这里来了？可让我好找！”不用回身，我便知必是二公主琉雀了。
　　当年盏汐为了不做五公主琉雁的驸马，先是当着众神的面驳了玉帝的面子，五公主气不过，让玉帝钦点了他参加当年的众仙会，更是赌上了自己做当年众仙会的大赏。谁知当时仙界皆晓的英才少仙盏汐竟然第一场就故意受了刚成仙不久的柳树精一剑，退下场来，最后还是七星神君夺了冠。虽然仙界皆知五公主钟情于盏汐，又无奈君无戏言，最后终是七星神君抱得美人归。但也因了这，玉帝找了借口重罚了盏汐，将其仙阶连降五等，一百多年来再也没带理会过。琉雀眼见着自己的亲妹妹就这样稀里糊涂嫁了人，自是气愤不过，却又因了我的几分薄面，也会与盏汐说上几句话，只是一开口便是‘草包’二字，我一开始还曾劝过琉雀，后来见琉雀执意不改，盏汐又反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便也懒得理会了。
　　我玩笑道：“自是散步来了，不然还是被绑架来的？”边说边回身，却见夭夭正站在琉雀身后，夭夭是我的侍女，前两日被琉雀讨去天庭磨胭脂。我急急走到夭夭身边，抓了她的手便问：“夭夭，过得好不好？”夭夭还不曾说话，却听见琉雀喊道：“澄碧，我不过借了她去磨胭脂，又不是带了她去受罚，怎么就过得不好了？”夭夭的脸刷的变红了，急急地说：“二公主，你，你别介意，我家小姐也，也只是关心我，没别的，别的意思……”她紧张的厉害，琉雀却仍是不放过，“是谁介意了？我说什么了？倒叫你们主仆俩欺负我！”看着夭夭越来越红的脸，我笑着轻拍了拍她的背，对琉雀道：“你快饶了她吧！她可不敢跟你闹。”琉雀嬉笑着蹭到我身边，顺手便要去摸夭夭的脸，我忙阻了她，道：“瞧你做法，哪有一点大家风范？说出去，谁相信你是堂堂天庭二公主！”琉雀笑道：“管他谁信呢，这天庭二公主我却还懒得做！只是你这小丫头太可爱了，不如就跟了我吧……”说罢却又要来摸我的脸，我这里不曾躲闪，却见眼前伸出一手挡了琉雀的手，盏汐道：“时间不早了，不如就回去吧。”琉雀讪讪的抽了手，瞪了盏汐一眼道：“死草包，要你管！”盏汐也不理会他，只拉了我便要往回走。我轻声笑了笑，招呼了琉雀和夭夭一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