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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爱是你,恨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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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后来为什么还是没跟他在一起?他渐渐对你不好了吗?”我急着想知道。
“不,他一直对我很好,从来没吼过我一声,也舍不得我再出去卖花。我们同居了,在一起相处了两个月,那短短的六十天是我人生中最难忘最快乐的经历。他很疼我,知道我年纪还小,什么家务都舍不得我做,连衣服都和我争着洗。他也不许我喊他哥哥了,让我喊他名字,他……他那么亲昵的喊我小丫头,他说‘小丫头小丫头,你为什么还那么小,以后万一我不在了你怎么办,你一个人能不能长大,你怎么还不长大……’我不喜欢他做这些假设,却实在喜欢他满是宠爱的喊我小丫头。他那么怜惜我,珍爱我。他说我还那么小,我们几乎不做ai。他舍不得碰我,一碰我就像犯法似的……出门时他总是紧紧的拉着我的手,生怕我再走丢了。我们也很少出门,买菜做饭,吃了就在家呆着。白天他是我的大英雄,大男人,在我心里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在晚上,他才表现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他喜欢将我抱得那么紧,把头埋在我怀里,有时候半梦半醒时会瑟瑟发抖,经常被噩梦惊醒,醒来若我恰好不在,他会大声喊我,以为我又走了。其实我也离不开他了,我们像城市的角落里里不为人知的两个小人物,相依为命,相互取暖。外面的世界是飞速发展还是兵荒马乱,都与我们无关痛痒。两情相悦的日子很清贫,却平实得难以形容。”
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沫沫和那男人的关系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亲密,那种同患难共甘苦的感情,又是初恋又是救命恩人……他们之间还能掺cha一个我吗?而听沫沫说那男人对她也好,为什么现在又剩她一个人,在外浪荡漂流。
“那时我才十五岁,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以为这种生活会延续一辈子,到老了我们都还在一起,他依旧唤我小丫头。他说他爱我,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离开我……可是,最终他还是抛弃了我。爱是他,恨是他。救我的他,伤我是他。”沫沫满不在乎的瞥动嘴角,她总是这样,除了谈到母亲,把痛苦和失望都尽量隐藏。
“因为别的女人吗?”我问。
沫沫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其实为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走的前几天我们一直很好,从没吵架红眼。他走的前一天接到个电话,他单独出去了很久,到晚上才回来。回到家明显感到他很疲惫,很惶恐。然后他找我谈话,满眼血丝的瞪着我很久,却找不到话说。我问急了他就叫我走,我不走,我抱着他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就开始瞎编,一会儿说家里边的人找到他了,要带他回去;一会儿说要出远门跟兄弟去做生意,一会儿说他前女友来了,他要去和她解释清楚。我问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他摇头,又点头。我不依不饶的追问,是不是不要我了,他声音沙哑的说是。他那天的状况我一辈子都记得,他承受有其他女人时,他承受会离开我不要我了时,他目光躲避着我,不敢看我一眼,太阳穴上的青筋鼓得很高,很吓人,像在忍受极大的煎熬,混身颤抖。我说过了我脾气很倔,既然他都说不要我了,我一没声嘶力竭的哭喊,二没恐吓威胁要他留下。我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他转过身问我,为什么不挽留。我说没必要了,你已经决定了。然后我开始收拾东西,我东西本就没几样,一个背包就装好了。他坐在沙发上抽烟,没叫我停也没帮我收……收好后我就开门走了,我本以为他会开口挽留我,至少让我在天亮再走……可是他没有,他始终一言不发。陌生得吓人,再也不是那个搂着我无限疼爱的喊我小丫头的男人了,男人说变就变,变化起来铁石心肠,我早在十五岁就亲身领教了。替他关上门的瞬间,我听到屋里传来摔打东西的声音。我一直咬着唇,不发出声响。伸手一摸,才发现满脸都是泪水。”
我张大嘴简直不敢相信,这男人前后变化快得让我一个聆听者都难以消化,更别说当事人了。
我情不自禁的握了握沫沫的手,表示我会坚持我的承诺,不会轻易离开她。
我问;“后来呢?又见到他没?”
“没有了,再也没见过了。至今如此。从那此分开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手机号码换了,出租屋也退了,第二次偶遇的那间小饭馆我经常去探望,他也没再出现了。这座城市那么大,他无心躲我都不一定能再次相见,更别说,他存心要消失。而且他还有可能早已去了另外的城市。我对他本就一无所知,或者他真的就是个诱骗未成年少女的色狼吧,根本就从没想要负责,只是利用我无知,玩玩新鲜罢了。”
沫沫虽然说她心里埋藏最深的人是玩玩而已,但是我怎么都不能相信,而沫沫那黯然伤神的眸子里更是坚定的相信,那是不是欺骗,那是爱情。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突然到这里戛然而止,虽然我的情敌还没有所什么兴风作风的行为就急流勇退了,我却还是轻松不起来。我为沫沫那两道撅起的清秀眉头,而感到沉重。我问他叫什么名字,如果是本城的人或许我还认识。
沫沫盯着我意味深长的看了很久,却淡淡的摇头:“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想也是,不管他当时有多紧急的事要处理,也不该丢自己的女朋友不管,而且还是那么小的女孩,全世界将他视为唯一亲人。无论他有什么理由,都不可原谅。
“这就是我的初恋,既不曾善始善终,也没多心旷神怡……”沫沫对我嫣然一笑,对她的初恋做了个总结。我想她太谦虚了,比如我们其他人的初恋,她的已经算是惊天动地了。
“后来你卖花卖发达了吗?”我问。
沫沫被我逗得笑了起来,说我傻,“傻子,那种跑来跑去卖点零售鲜花再发能发到哪去?”
“那你怎么会……”我想说怎么会有现在这么挥金如土的出手。脑子里情不自禁就想到她进酒吧找鸭子的情景,隐隐猜测她会不会还是走上了那条她母亲最害怕的道路。
“离开哥哥后,我又开始卖花,我似乎也只想得到卖花。却没有奋斗的目标了,人变得懒散,有时候一天都不想出门,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想到天黑尽时才跑出去坐在天桥上,试试有没胆子跳下去,我那时经常想,我从天桥上跳入车流穿梭的公路,一定死得轰轰烈烈,上新闻,上报纸,闹得沸沸腾腾,那么哥哥就能知道我死了,可能他会内疚,会后悔……但是酝酿很久,还是没勇气跳下去。我不止一次想到死,却又始终无法摆脱生存的本能。心里没个念想,也不再存钱了,有时候花卖得好,就买衣服化妆品挥霍掉,有时候没钱,一连好几天都饿肚子。无亲无故,生活没个奔头,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麻木不仁,行尸走肉,渐渐的就失去了表情,失去了高兴伤心的能力。觉得生活就是一天天数着日出盼日落,而到了最后日出日落都与我无关了。半年后的一天,正好生意萧条,手里还剩几十块钱了,房东老板催了几次交房租,实在交不起。跟他大吵了一架。正在沮丧时,晚上卖花回来突然收到一个信封,没有邮戳,也没写任何字迹,显然是谁直接从门上面的天窗投递进来的。我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大叠百元钞票!”
听到这儿我惊奇的“啊”了一声。
沫沫继续说;“我当时也吓了一跳,数了数整整两万元。除了钱再没有一个字,心想是不是谁放错了。我分文不取的将钱保管好,等着失主找上门来。一星期后也没人来领。我猜测这些钱的可能性,最后猜到可能是哥哥给我的……可能是当做分手费,补偿我这么个少女赔他几个月的青春损失费!不过那也太抬举我了,整整两万呐!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是天价。”沫沫啧啧有声的自嘲着,讽刺自己,讽刺自己当年自以为是的爱情。
我不喜欢看她这番自我诋毁,小声责骂她,我说瞎说。
沫沫吃吃的笑,继续说:“那时心里一认定了是哥哥赔给我的钱,便开始心安理得的花起来。砸了五千元给房东,换了套两房一厅的房子,看房东瞠目结舌的样子,我潇洒的接受他的道歉。然后买衣服,买高级的化妆品,两万元不到月底就用光了。我挥霍的不是钱,而是赌上青春的爱情。比起挨饿受冻时的塌实,有钱了更加心灰意冷。因为我知道,我花了这些钱,就再也和哥哥没有丝毫瓜葛了。那时深深相信,两万元,买断了我的初恋。谁知道第二个月刚开始,又收到一个信封,从我新租的房门递进,没有字迹没有邮戳,里面还是两万元现金!”
我又是“咦”的一声,暗自吃惊,是谁那么大手笔,平白无辜的将钱给这么一个在城市里无牵无蒂的女孩,到底有什么企图目的。
“呵呵,不可思仪吧,我当时摸不着头脑。但是既给我了,我也不想多做考虑,尽数花光。挣钱难,花钱却是人类天生的本事。那时大概年纪小,考虑得少,再有就是对生活已经彻底不抱希望,也不怕这些钱真来路不明。之后每个月,都有人按时给我两万元,直到现在,从没间断过。这就是为什么我一个单身女人,表现上却生活得貌似还不错的原因。而越往后,我越排除了钱是哥哥给的可能性。直到有一天,信封上出现两个极为讽刺的字——父亲。”
我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原来是你的父亲。”
沫沫尖锐的笑了起来;“父亲?真是好笑!我还有父亲吗?原来我还有父亲的!我单亲长大,被人绑架糟人□□,母亲意外去世,孤苦伶仃流落街头的时候,我的父亲在哪?而直到现在,他也只是给我一叠冰冷的钱,从不舍得现身,倒是怕我缠上他似的。他肯定一直都知道有我的存在,知道我的遭遇,他暗中关注我,亲眼见到我小小年纪就受尽人世磨难,却冷眼旁观,最后估计是害怕下地狱了,终于大发慈悲赏两个银子给我,义正言辞的加上句父亲,生怕我忘记了要感恩!真的,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如果他没告诉我他是谁,我或许还在心里对他心存感激,但是既然他是我父亲,他就有义务赡养我,他从小对我不管不顾,现在我拿他点钱是理所当然!于是我更是挥金似土,不过一年就买了这家花店,自己当上了老板,闲闲的做着小生意,晚上无所事事就去酒吧打发时间。那些男人看我漂亮,出手大方,都爱围着我转。我渐渐也习惯了这样堕落的日子。生命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了,我也不知道我下一步会怎样,至少,我不能宽宏大量的去原谅那些对不起我的人,我也没有恩将仇报的对救我之人怀恨在心。我的那些事都埋在心底了,尘封多年,除了那个给我钱花自称父亲却从没露面的男人,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些的。”
沫沫望着我说。我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她的经历太复杂太迂回曲折,我久久徘徊在她嘴中的“故事”里回不到现实。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稍微回过点神,我喃喃的问。
“因为你是公治曦。”她看着我的脸认真的说。
因为我是公治曦?这话好熟,似乎曾经听她说过。
因为是我,因为我与众不同?因为我借出仅有的八千元对她真心相待?因为我是初恋以后再次走进她心里的男人吗?
我毫无把握,不敢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