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同在一起》风烟俱寂

5、第 5 章

　　从18岁到28岁，在最青春美好的年华，凌峰与顾城携手度过。纵然两人都不曾对彼此表白，但只要四目相对，二人便都已明白了所有对方不曾说出口的话，那么漫长的时光里，他们并肩走过许多地方，一起做过许多事，甚至于了解对方更胜过了解自己，但纵然是这样，他们也从不曾在一起畅想过未来，他们不敢想象两个人一起畅想的未来里最后只剩一个人。

　　凌峰的父母均从事考古行业，纵然现在已经退休，却仍是令人尊敬的老专家。顾城以前没少去凌峰家，俊逸斯文的顾城自然十分得两个老人的喜欢，但前提是顾城的身份只是凌峰的朋友。

　　退休后的两老无事，便整日担心儿子的终身大事，因为喜欢顾城，便顺带着把顾城的心也给担上。每每提到女朋友结婚之类的，凌峰都不耐烦，直接摔门走人，但顾城却不会，凌母絮絮叨叨的说，顾城就笑眯眯的听着，只是从不答应马上去找一个，纵然如此，老人却仍然十分高兴，说是现在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听老人讲话。

　　自小茕茕孓立的顾城，在凌峰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来自父母的关怀，天冷会叮嘱他加衣，做了好吃的还非要凌峰给他带过来一份，一点一滴细小的关心，却常常让顾城心绪难平。

　　每每看到顾城与自己父母交谈甚欢，凌峰都会心情复杂，然后像个小孩子一般在心里祈祷，时光就此停止吧，或者末日就此到来吧。

　　顾城从来都是善良的人，没有父母的他对于父爱母爱一直是渴望的。因此对于所有的父母，他一直都十分尊重，特别是凌峰的父母，自己爱的人的父母，他是宁愿伤害自己也绝对不愿伤害他们的。对于自己和凌峰的关系，两人一直是讳莫如深的，他们的未来就像阴天，那场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大雨一直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那一天来得很突然，外面下大雨，凌峰父母去参加一个文化研讨会，顾城与凌峰便一起待在凌峰房间里听音乐，悠扬的音乐在房间里回荡，混着雨滴声，别有一番动人感觉。顾城坐在地板上斜靠着墙眯着眼睛，似已睡去，凌峰看得好笑，偷偷去咬顾城耳垂，两人痴缠间，突然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二人循声望去，只看到掉在地上的书和凌父青白的脸。

　　精心隐藏很久的秘密突然曝光，凌峰突然有一种很放松的感觉。

　　研讨会也不去了，直接四人当面谈，凌峰拉着顾城跪在老人面前，一口咬定这辈子只和顾城在一起，顾城看着他坚定的侧脸，突然就觉得自己前半生的孤苦或许都是为了现在能有足够的福气和凌峰相遇。

　　凌母一听此言，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之前强忍的泪水纷纷往下掉，怎么也停不了，她用手捂着脸，眼泪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汇成绝望的河。

　　看到凌母的眼泪，顾城心中凄凉，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他想安慰这个一贯平和安详的老人，但说出口的，却只有“伯母”这两个字。

　　凌父脸色铁青，他盯着凌峰，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凌峰看着父亲，脸上是绝不回头的倔强。

　　“不孝子。。。”凌父高高抬起手，却又软软放下，这个伤心过度的老人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人年纪大了，各种各样的病都少不了，医生也就是叮嘱老人不能受刺激，要心态平和云云。

　　病房中，凌父陷入沉睡中，凌母拉着凌峰，苦苦劝导：“人年轻时总会犯迷糊，但总有清醒的时候啊。顾城是个好孩子，放了他，也放了你自己，你们各自结婚生子，平平静静过一辈子不好吗？”凌峰跪在床边，一语不发。顾城将买来的食物和水递给凌母，凌母侧过脸流泪，只是不接。

　　凌父昏睡了几天后，终于清醒过来，却在看顾城时再次犯病，医生皱着眉头说不要给病人刺激！顾城便不再进病房，只在门外看着，病房需要什么他就去买，然后通通由凌峰拿进去。

　　凌父留院观察一个月，顾城便在外面站了一个月。站在凌父病房外，顾城偷眼看着病房中瞬间苍老的两个老人和凄风苦雨的家庭，恍惚中想起的却是以前那个严父慈母加聪明儿子构成的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

　　一个月后，凌父出院，目送他们离开后，顾城也走出医院大门。并没有目的地，他只是随意走着，随意看着：宽阔的路上，行驶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路旁的人行道上，走着行色匆匆的人群。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有自己，茫茫然不知何所是！突然觉得不想继续走下去了，顾城随意坐在路旁的花坛上，盯着路面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像是思考了很久，但顾城却又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之前自己在思考什么！百无聊赖中，顾城不经意抬头，浩瀚无边的天空便撞进他的眼中，蔚蓝的天空中几片白云飘荡，交映在一起纯粹而又美丽，今天是个好天气呢，看着看着，顾城突然觉得，好难过！

　　此后的日子里，顾城再没和凌峰联系，只按部就班工作休息，一天一天数着日子。明明没有商量好，两人却就是这么有默契，凌峰也不再到顾城住处，唯一的联系也只是在3月18号给顾城发过一条短信，“生日快乐”。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再大的空洞也能慢慢被填补好，顾城也渐渐的习惯了没有凌峰的陪伴，毕竟一个人生活的日子他过了好多年。上班时自然全心投入工作，休息时便养花种草，有兴趣时还研究一下食谱，倒也逍遥得很。在偶尔忍不住翻起那本剪报集时，开始时心还会隐隐作痛，到后来却只有满满的感激，对自己还拥有这份美好回忆的庆幸。再后来，顾城甚至也能平静的想起凌峰了：他笑的时候嘴角会向一边翘起，总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准备了什么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在阳光灿烂的午后，他喜欢在草坪上躺着，眯着眼睛说在吸收天地精华；他会把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说顾城你不要对女孩子笑，礼貌的笑也不行。。。

　　顾城想，或者，可以慢慢忘记凌峰，然后再次陷入另一段爱情；如果此生中了凌峰的毒再也拔不出来，那他也认了，他会抱着曾经的回忆，带着微笑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