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苍凉》文爵舞妃

2、泪止襟沾2

　　每一个午夜梦回，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往事。
　　那一年，云国大将军战死沙场，其妻于都城府邸里悬梁追随而去，留下了孤零零一个小小的清凉。
　　云国皇上感念大将军功勋卓越，其妻情坚，其子独苦，赐清凉国姓，封为云世子，入宫居住，从此与皇子同待。六岁的云清凉从此虽然衣食无缺，可丧父丧母之痛总是难以忘怀。

　　在偌大一个皇宫里，与清凉年龄相近的，除了皇子就是那些入宫来伴读的官宦子弟，人家怎么说都是有家有靠的，只有清凉，一人、一院，和一干伺候的下人，再无其他。
　　云清凉性子生来就不会讨喜，下人们虽然可怜他命苦，都对他不错，但也没个真正亲近的人，没个能说话的人。
　　两年之后，云隽皙接任主祭之位，正式入主与宫院相邻的主祭居所云殿，成为云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人物，也是云国最年轻的一代主祭。
　　云隽皙儿时也是居在云殿的，不过当时是小童，现在是主人。整个云殿，面积不比宫里，但修得精致，尤其是后院种的大片梅林，到了落雪的日子更是让隽皙钟爱。他喜欢在梅林舞剑，就算是随意走走也能让人心静，万物皆雪色，独闻暗缕香。

　　……

　　正逢那年的首场雪，云隽皙搁下事务独自来到梅林，云殿原本人就不多，这里更是清净，不会有人打扰。
　　隽皙随便溜达着，忽然望见最角落的梅树下有个小小的白色身影，猜测是哪个小童私下跑来偷玩，便走了过去。
　　“在做什么？”看上去只有不足十岁的身高，隽皙也没打算责罚什么，怕吓到人，就轻声的问。
　　许是孩子做贼心虚，尤如受惊的兔子转回头来，小脸红红的望着隽皙，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

　　隽皙在梅林看雪时向来就是心情好，看着小兔子怕怕的样子更是觉得好笑。
　　“你是药堂的还是膳堂的，怎么跑到这来玩？”云殿小童基本都是在药堂膳堂使唤，工作不重，只是束缚着他们不能随意去玩罢了。

　　“我……我不住在这。”小兔子说话轻轻柔柔，甚是好听，隽皙发现他真的好像兔子，连眼睛都是红红的。
　　“你…在哭么…”是人不是真的兔子，自然只会哭红了眼。一个孩子独自来哭，怪可人疼的。
　　“我…我在跟我爹娘说话，我才没哭…”说着，擦了擦脸颊，毁灭证据。

　　“你爹娘在这？”
　　“他们、他们在很远的地方，我要长大了才能去看他们，所以、在这来和他们说说话，他们大概听不到的……”小兔子越说声音越小。
　　隽皙朝他身后看去，一个用净雪堆成的小鼓包，上面贴满了梅花的花瓣。
　　这……分明是个坟包。

　　“你叫什么，你爹娘叫什么？”隽皙蹲下身子，将落在孩子身上的雪仔细的掸掉，小心翼翼的问。
　　“我爹是大将军，我娘，她是将军夫人，我…我叫清凉…”说到父母时，清凉面上漾着神采，完全没有之前的怯意。
　　原来，他就是云世子清凉。大将军战死，将军夫人殉情而去，早就成了市井间的传奇。只是，可怜了清凉一个孩子被留下来。
　　“你、明不明白你爹娘已经……”死了……问出口隽皙才觉是白问，若真不明白，他又怎会在这里做个坟呢。
　　清凉紧咬下唇，点了点头，眼睛又红了。

　　“那有什么话若是你爹娘听不到，说给哥哥听好不好？”自己的傻问题眼看就要把清凉惹哭了，总要做些补偿吧。
　　清凉怯怯的抬头望着隽皙的眼睛，似是在问，真的么。
　　看到隽皙温柔的点头，憋忍着泪水的清凉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被冻成粉红色的小手慢慢牵住隽皙的袖角，隽皙下意识的就伸出自己的双手，包裹住清凉那双冰冷的小手。

　　“说给哥哥听吧……”握着清凉的手，鼓舞着面前的孩子对自己敞开心扉。清凉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隽皙的怀里，恸哭起来。
　　中间不断夹杂着不清不楚的话语，隽皙能分辨出的只有一句话，‘他们不是不要我对不对……’一阵心酸涌上心头，不管发生什么，这孩子，也只是想找个可以哭泣的怀抱吧。
　　隽皙搂着他，任他哭着，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弱，手臂上一沉，才发觉清凉已经哭睡在他怀里。
　　“唉，先带你回去吧。”抱起没多少份量的清凉，小心的不吵醒他，一路往自己的卧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