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黎传说》千鲤忘忧

15、第十五章

　　我盯着面前的女子，默然的指指醉仔又指指沈七。

　　“有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很是自然的看向我道：“事情很简单啊，我自你家后山盗走了寄情剑，现在用完了，物归原主。”

　　我见过贼，但却没见过如此坦荡的贼……更没见过偷了东西还能物归原主的贼。
　　……一阵无语。

　　只好问道：“那我们又怎么相信你就是紫云英，这桌上的便是真的寄情剑？”

　　她挑挑眉，一双眼睛很是灵动眨了眨：“那你可以找他试啊，试试不就明白了。”
　　我看向她指的方向，正是醉仔。他正浑身不自在的偏过头去，脸上表情很是生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丫头很贼！我觉得先不跟着她跳脱的思维方式，于是转开话题道：“你就不怕我们把你抓了送到衙门么？”

　　紫云英呵呵笑了几声，她的脸颊有着块暗红的胎记一直自脸颊蔓延到耳际，不施粉黛，但她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加上眼睛很亮。不漂亮，但充满了灵气。

　　不料，她竟站起来拍拍我的肩道：“你连他都能不闻不问收留，说明你其实挺傻的，好骗。”她又将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我：

　　“不过，你是个好人——”

　　……我又看向醉仔，只见他抽着嘴角，似乎还能看到额角突突跳动的青筋。

　　这时在一旁沉默许久的沈七开口了：“他就是‘隐山青云公子’醉卧青云，江湖人称醉公子。”

　　卡！我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家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将信将疑的将头转过去，眼神对上醉仔，他迅速偏过头，很不好意思的摸摸下巴：“真是失策，这么快就暴露了……不好玩。”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没有恶意的啦。”

　　……敢情你这小子将我们当猴耍是吧。

　　生平最厌恶的就是欺骗，还有被耍，面前的这两人几乎是占全了。我看向面前的醉仔，哦不，应该称之为醉卧青云大侠同紫云英小姐，他俩这万分坦荡的模样，却让我怎么也发不出脾气。

　　我阴沉着脸朝醉卧青云问道：“我相信你是没有恶意，况且我们身上也没什么好图的，但我不相信你接近我就只是为了好玩。”

　　醉卧青云敛下笑意，目光中闪着灼灼的光华，跟他那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大相径庭。

　　“是，我接近你确实有目的。”说着他左手朝前一伸，只见他五指间忽然升起淡淡青色光芒，渐渐的他的掌中出现一个模糊的形状，那形状慢慢明朗——居然是一柄扇子。

　　“这便是风月扇。”他将扇子递到我手里。
　　我低头仔细看手中的扇子：白玉扇骨，上覆淡青轻纱，扇面点缀着些淡粉色桃花花瓣，扇尾缀白穗流苏。整体造型颇为风雅，确实配得上如此之名。只是无法想像，这般温润的东西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天下至尊武器之一。

　　就在我意念一动间，突然数道青色光芒从手中的风月扇窜出，源源不断的涌向我的身体。我惊讶的看向身旁的醉卧青云：“这又是怎么回事？”

　　醉卧青云很是无奈的耸耸肩，而是将眼神递向身旁的紫云英：“想来你也感觉到了吧。”

　　紫云英点头，然后她起身将手中包着布条的寄情剑递到我手中，这时寄情剑竟然也涌出金色光芒，同那风月扇的青色光芒交织于一体迅速的汇集到我的身体。“这这……”

　　醉卧青云眉头一皱：“如你所见，就在那天你出现在荆城附近时，我便感觉风月扇的力量被源源不断的吸引。”

　　紫云英点头：“我也是如此，虽然感觉不及醉卧青云那般强烈。”她又很是奇怪的看向醉卧青云：“你是不是还没有引出风月扇的契魂，才会受如此大的影响？”

　　醉卧青云苦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我听得一头雾水，忙问道：“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沈七上前将我手中的风月扇同寄情剑拿开分别还给醉紫两人，继而道：“浮黎神像本是圣物，它分化出的五件武器自是有它们的灵魂。而它们选择主人的同时，亦会将灵魂同寄者交换，达到完整默契的统一，这便是‘契魂’。而像醉公子这般现象确实是少见。”
　　醉卧青云朝沈七一笑，夸赞道：“你倒是懂得不少嘛。”
　　“醉公子过奖，沈某走南闯北，对于五件武器的传说也略有耳闻。”
　　“呃……可不可以插几句话，我还是不太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小声道。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五件武器分别为五行的属性，风月扇属木，寄情剑属金，踏云靴属火，霓裳舞衣属水，念慈佛珠属土。而五行相生相克，也就是说这五件武器相生相克，同样他们的寄主之间也是互相有所感应的。比如说，之前云英妹子说让你拿寄情剑试我也就是这一个意思。”他说完拿起寄情剑，瞬间他身上的青芒弱了下去，被寄情剑强大的金光所笼罩。

　　“看见了么，寄情剑属金，而金克木。所以寄情剑便是风月扇的天敌，甚至寄情剑的寄者同风月扇的寄者也是天敌。”

　　我思索了片刻道：“因为云英姑娘拥有了火属性的踏云靴，所以她才能破了沈七师傅设下的阵，还有后山才会留下火的痕迹。”

　　醉卧青云点头：“很聪明嘛——”

　　我想来想去，心中顿时了悟，指着醉卧青云：“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是为了寄情剑而来的！？”

　　醉卧青云又摸摸下巴：“唔，是啊。”

　　“你你！你好狡猾！”

　　“诶，沈家拥有寄情剑可是天下皆知的事了。”

　　“……”

　　“好吧，那么契魂又有什么用呢？”

　　醉卧青云喝了口茶，换了个姿势道：“如寄者能跟契魂定下誓盟，那么便能大大增强武器的能量，相应的受到被克属性的影响也会减少。还好，目前寄情剑还未选定寄主，要不然我就完了——啊！”
　　“那你又为什么召唤不出契魂呢?”

　　醉卧青云无奈的叹口气：“本来是可以的，但某一天忽然便感觉不到碧璃的力量了。碧璃是风月扇契魂的名字。”他把玩了一会儿茶杯很是怅然的嘀咕道：“可能是她也觉得我已经满身罪孽了吧……”

　　他的声音太小，我听的不太清楚。但马上，他又换上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挑着眉看向紫云英调笑道：“呐，把你的契魂召出来玩玩呗，我都还没见过他的。”

　　我也一时来了兴趣，也忘了刚才的不快，满心只是想看那传说中的契魂，便催促道：“云英姑娘召出来瞧瞧吧，给大伙开个眼界。”

　　紫云英踌躇了片刻，爽朗的答应了：“行是行，可你们别吓着他，他挺怕生的。”

　　醉卧青云摇摇手：“当然不会啦——”

　　紫云英点头，说罢双手结印，周身印着火红的结界，接着她唤道：“炽炎。”

　　一团火球自那结界中窜了出来，蹦蹦蹦就滚到了桌脚。接着那火球抖了抖，舒展着毛茸茸的尾巴，现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还带着几分惺忪的迷糊。

　　好萌啊——！我在心里作呐喊状！

　　突然就听见醉卧青云高亢的声音：“哇哈哈！好肥的狗！”说着还伸脚去戳了戳那小东西圆滚滚的肚子。

　　“唔……”那小东西呜咽了声，蹭的一下窜到紫云英怀里，缩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

　　紫云英朝他翻了个白眼，无语道：“炽炎是狐狸。”

　　醉卧青云笑得更欢了：“哇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肥的狐狸，哈哈哈。我说云英妹子啊，你平时都喂他吃什么啦？”
　　紫云英懒得理他，转过头来见我的星星眼状，于是问道：“要不要摸他一下。”

　　“嗯，嗯！”我欣喜的颠了过去，刚要伸手，岂料刚还很温顺的炽炎突然全身的毛直竖起来，迅速从紫云英的怀里跳了出来，护在紫云英身前，匍匐着身子呲牙咧嘴，大眼睛里满是警惕，只是明显的准备攻击的动作。

　　“喂，我……”我伸出手，刚想安抚他说我没有恶意。“吼——”炽炎对我嘶鸣了一声。
　　我僵在原地，他又对我嘶吼了一声，长长的尾巴左右扫着。
　　“炽炎！回来。”紫云英见状忙召唤炽炎，炽炎仍警惕的注视着我，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奇怪了，炽炎平时很听话的，今天这是怎么了？”紫云英伸手安抚他的毛。

　　“小怀，你最近是不是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情？”醉卧青云摸着下巴走了过来，盯着我。

　　我回想了一会儿，从兜里摸出那块黑漆漆的石头。醉卧青云接过那石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抬头惊恐的看向我。

　　“你知道这是什么么？！”紫云英也惊讶的问道：“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只好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

　　说完，醉卧青云皱着眉，竟一言不发的坐于椅子上。紫云英也抱着炽炎诧异的看向我。

　　过了半响，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醉卧青云深吸了口气道：“看来，最近江湖上的那个传言八成是真的。”

　　紫云英点点头，看向我一字一句道：“魔主夜邪重现江湖。”

　　看着我疑惑不解的目光后，醉卧青云解释道：“当年，千里谷同忘忧岛的两位尊主溶解浮黎神像时，除了用碎片打造了五件兵器时，还保存了神像的心脏，那心脏几乎封印着整个浮黎神像的力量，也有吸取五件兵器能量的能力。而这心脏分成了两半，而左心被忘忧岛所保护，另一颗右心则在夜邪的手里，也就是你手中拿的这块石头。”

　　我看了眼那块石头，左看右看也都是那种表面粗糙在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块，并没有什么特别。紫云英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道：

　　“你别看它普通，但却拥有着巨大的能量，甚至……开天辟地。”

　　醉卧青云看了眼我脸上惊讶的表情，道：“多年前的那场战役中，夜邪因为动用它其中的力量，造成反噬本体。我认为，以他的个性，这次重新出现于江湖必定掀起一股血雨腥风，或者……一场巨大的屠杀。”

　　忽然，我胸前的那个疤痕发出阵阵灼热，我忍了下来道：“既然他都已经失踪数年，为什么这块石头会在我手里？”

　　醉卧青云点了点额际，语气很沉重道：“很有可能，你……”

　　我内心咯噔一响，我明白他想说什么。如果这么说来，沈倾怀为什么会死，我为什么突然窜到沈倾怀体内，能解释的唯一原因便是——我或者沈倾怀便是夜邪转世。

　　我们三人都沉默不语，气氛突然变得凝重。
　　忽然有个声音插入了我们的对话：“小公子不可能是夜邪转世。”我们三人齐齐转过去面向沈七，他淡淡的道：

　　“据载，如果曾经断过气或者假死过的人都不能进行引渡之术。前段时间，小公子曾假死过一次，按理说他不具备这个条件。”

　　我内心呼了口气，照沈七这么说，我已经是杜悠优的时候，也是死过一次，所以不是什么引渡之术才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但又有个问题冒了出来：
　　“不是说这石头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我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醉卧青云摊手：“因为你毕竟不是夜邪啊，而且你也没有能驾驭它的殁神九殇。”

　　“殁神九殇？”

　　“夜邪的绝学，天下间唯一能与月遥的罂行七绝抗衡的武功。不过，却走的偏门，是被武林正道所鄙弃的邪魔武功。”
　　邪魔武功……夜邪……他原本也是江湖中人人爱戴的尊主，却因为一次叛变与邪魅的武功而遭到天下的唾弃。到底何为正与邪？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我从心底叹了口气……

　　紫云英将炽炎收了进去，问道：“总之，如果有这个可能，要如何才能阻止夜邪复活？

　　“重塑浮黎神像。”醉卧青云一字一顿道。

　　紫云英全身震了震：“重塑浮黎神像，必须先找到这五件武器的寄主。而寄情剑，都还未选定寄主。人海茫茫，上哪里去找啊。”她又叹了口气：“可惜我擅长追踪的云鬓又遗失了。”

　　云鬓？我自衣兜里拿出那只发簪：“可是此物？”

　　紫云英立刻面露喜色，看的出她十分在意这个发簪：“怎么会在你那儿？”

　　“可能，你在盗寄情剑时不慎遗落的。”她听后，哈哈一笑：“我就说，小怀你是好人啊！”

　　……我默默的擦了把汗。
　　“话说回来，我有一事还想请问云英姑娘你。”

　　她眨眨眼：“什么事问便是，我定是知无不答。”

　　我从怀里掏出大娘给我的发簪，递给紫云英：“不知云英姑娘可否认识这个？”

　　她接过去一看便瞪大眼睛，道：“诶，果真是一模一样。”“但有一处不同。”我将发簪翻了过去，对上烛火，上头赫然印出那个青字。

　　“确实，我发簪刻的是紫，而这里确是青字。”紫云英反复查看着那发簪后说道：“这发簪是娘留给我的。师傅说我娘把我托付给他时只留下了这只簪子，我依稀记得，小时候曾问过师傅我娘是什么人，他只说我娘是青雀门的女徒，其他就一无所知了。”

　　我看着那簪子沉思着，忽然她一拍手道：“我还记得师傅曾说过，我娘曾有个师姐，名字中便有青字。”

　　沈夫人留给我的遗书便说，让我上青雀门，而如今看来紫云英母亲的师姐很有可能便是沈夫人。这一发现，让我雀跃不已。我望向沈七，他也正看向我，漆黑的眼珠在夜色中像颗黑曜石。

　　当晚我睡得很沉，却又做了那同样的梦：漫天的细雨中，那身着白衣的人倚琴而坐，纤长的手指轻柔的拨动着琴弦。而他身后，另名身着黑衣的人撑伞而立。那飘飞的细雨，在油纸伞上凝聚成一串串水珠，沿着伞而滴下。

　　宁静而悠长的画卷。

　　不知道为什么，醒来时胸口却缭绕着丝丝惆怅，有些酸涩。我掬水洗脸时，看像铜镜里那渐渐熟悉的面庞，有一时的怔然。这一切的种种，究竟是我做的一场梦，还是这场梦境中已经有了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