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的唐门之恋》茂茂白菜

32、番外 关于死人凡

　　唐凡第一次杀人是在十二岁。
　　那时父亲刚刚去世，母亲忧思甚重大有追随而去的意思，几位长老老得走路都在晃悠了，唐门群龙无首，多的是人想看唐门的笑话，于是有仇的有怨的，这当真是个好机会。
　　于是他和尘儿回家的路上遇到刺杀真的是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唐门的暗卫被人缠住，根本分不出心神来保护他们兄妹，唐凡只能紧紧的牵着妹妹的手躲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他是唐门的少主，自幼修习唐门最高深的武学，他自问天资聪颖天纵奇才，可是，他才只有十二岁。他还是孩子，还会害怕，还知道自己不能出事，他如果出了事，唐门就完了。他如果出了事，他的弟弟妹妹，要怎么办？尘儿还这么小，一一和阿孟，甚至都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
　　父亲，我害怕！
　　尘儿缩在他的怀里，浑身颤抖着，小脸上涕泪纵横，死死揪着他的衣服：“哥哥……我怕！”
　　他于是只能抱紧了妹妹：“不怕，有哥哥在。”
　　于是，当那个已经被他遗忘了长相的人冲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挥手。
　　然后紧紧地捂住了尘儿的双眼的同时闭上了自己的眼。
　　他是唐门少主，自幼接受最严苛的训练，他天纵英才勤奋自勉，所以他知道，自己不会失手。
　　温热的液体喷溅到他的脸上，带着腥味。尘儿像是知道什么一样突然惊声尖叫起来，那声音直刺耳膜，然后钝钝的磨进他的心里。
　　四老太爷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唐凡已经满身是血。可他还把尘儿抱在怀里，连一丝光也没能透进她的眼睛。
　　然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滴水未尽，三天以后从房里出来之后的唐凡，再也不是从前的少年。他开始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看人时眼里总是莫测高深的光。
　　唐一一和唐孟扑到他身上，还在淌口水，却咯咯直笑，搂着他的脖子叫哥哥。
　　唐凡抱住他们，抬起头看着高远的天。
　　从此以后，哥哥来保护你们。

　　遇见花花，是在两年之后。
　　母亲在一年前病逝，唐凡掌管了唐门，却一直都没有正式接任门主之位，他不愿，谁也没法子，只能唤他少门主。
　　那时唐凡也才十四岁，可是放眼江湖，再没人敢小看这个白日里还会背着书包上学堂的少年。这短短的两年间，唐凡整合了快要成为散沙的唐门，并且挥手之间就解决了前去挑衅的人。他的手段不狠不辣，可是每一次，都会令人胆寒。
　　那日放学回家顺手救下了刚刚逃出孤儿院的花花，见她和尘儿年纪相仿，便顺路带了回去。
　　花花其实不叫花花，只是她刚一进门，一一就抱住她的腿，一叠声儿的叫“花花花花。”唐凡懒得问她的名字，直接就叫她唐花花了。
　　花花从前待着的孤儿院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一直都被虐待着，动辄打骂，那个四五十的院长竟然对才十三岁的她起了龌龊的心思。她只能想尽办法逃出来，在被追打的时候遇上了唐凡。
　　虽然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花花却从来是笑靥如花，眼里的光总是明亮耀眼，不气馁，聪敏而开朗，似是从来不会悲伤绝望。
　　唐凡本来只是想给尘儿找个伴儿，可是，他开始渐渐的看她那样灿烂而美好得似乎不知人间疾苦的笑容不顺眼。
　　凭什么，你能那样笑？！
　　旁的人天真未曾经历苦难所以才能笑得那样美好灿烂，可是你，明明在苦难孤苦里长大，明明历经坎坷，可是你，凭什么还能这样笑？！
　　唐凡那样的性子，自己心里不痛快，怎么可能还会放过让他不痛快的人？他用了半年的时间教她习武，然后，让她跟在自己身边，握着她的手，逼着她睁眼看着，把她手里的剑刺进一个又一个温热的胸膛。
　　唐花花一开始尖叫，叫到声音都哑了，叫到再也叫不出声来。
　　然后她就不再出声，木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凶器刺进人体，渐渐的，也不再笑了。
　　某一日尘儿扯着被子睡眼惺忪的被她揪起来，撇着嘴抱怨：“花花越来越不可爱了。”唐花花便突然怔住，泪流满面。
　　是啊，她早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从前的唐花花能笑得那样安然欢快，不被伤害，是因为，她从来，就不在乎那些人。真正能伤害人的，是最在乎的人。
　　唐花花，她在乎唐凡。所以才会被伤害。
　　那个时候，她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她想，也不过就是被个老头子糟蹋而已，又不是要命的事，何苦呢？可是唐凡来了，她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那个少年一脸的似笑非笑，眼里的光却清寒冷漠，洞明世事，遮盖了他原本俊秀而慑人的容颜。
　　于是当他弯下腰来问她要不要跟他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点头。
　　她没想过，从此以后要面对这样黑暗的人生。
　　可是，唐花花从来不是认命的人。
　　唐凡，你这样待我，可曾想过后果？

　　唐花花开始比任何人都认真的训练，刻苦决绝，几乎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得训练方法，唐门几位向来为老不尊的长老都看不下去，拼了老命来劝她。唐花花就只是冷着一张如花俏脸横剑在手，眼光能杀死个人。
　　然后，她就成了唐门暗卫的首领，总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唐凡的身边。她聪明冷静并且克制，渐渐成为唐凡身边不可或缺的人，她的事情总是办得漂亮，唐凡便渐渐的不再出手。
　　然后有一天，唐花花满身是血的回来，却拼着重伤不治在唐凡面前站直了身子，冷酷而决绝的样子，唇角淌着艳红的血，眼神清冷，然后当着唐家众人的面轰然倒地。
　　唐凡突然之间如坠冰窟。
　　唐花花这次的任务，就是她从前生活的孤儿院。
　　醒来以后的唐花花连话也不再说了，眼神木然而冰冷如针，就连跟她最亲近的唐尘儿也不太敢接近她了。
　　唐凡却不知道怎么了，天天跟她面前晃悠，一张脸笑得跟花儿一样，愣像是看不见她冰寒如刀的神色。可唐凡是什么人？用唐尘儿的话来说，那就是头上都没长脸皮的，打出生就是不要脸的人，哪里会被那么点冷眼斥退？
　　于是又这么过了几年，与她最为亲厚的唐家大小姐唐尘儿被送到了日本伊贺家，唐门的事务一下就忙了起来，训练新人那些事情都要唐花花亲自监察，忙得肝火上涨，脾气便见长。
　　堂堂少门主唐凡却总是一脸谄媚的跟在唐花花身后，端茶递水，任打任骂，半句怨言没有。唐花花冷着一张脸看他，转过身却笑得欢喜。
　　唐凡，这结果，你可还满意？

　　唐尘儿在日本过得好像十分欢喜，唐凡每次跟妹妹通话结束都会一脸哀怨的到她面前晃悠，总说些什么尘儿和她男朋友多好啊尘儿多会体贴男朋友啊这些，唐花花充耳不闻，只管做好手头上的事情。说来也怪，这些年来，她再没接到过让她杀人的命令，最大的事情不过是处理一些不长眼擅闯唐家堡的人，她心知肚明是为什么，却装着傻。
　　唐花花总想着，如果那时候她早点对唐凡好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追悔莫及？
　　某一日唐凡心情不甚舒畅，斥责了唐花花手下的两个人。本来事情很小，唐凡向来又是慵懒的模样，就是斥责也是声音温和目光莫测的，谁都以为这不过是件小事，唐花花也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这世上有一种人，即使自己千错万错也绝不会认，更甚者还会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想尽办法要挟怨报复的。
　　唐三和唐七就是这种人。
　　不巧的是，他们俩都算是唐花花手下得力的干将，素日里也总帮唐花花做点事情的。于是唐凡纵然明智绝伦——或者他横行世间太长久的时间了，无论如何想不到，唐花花的人，会对自己下手，并且下的还不是一般的狠手。
　　作为唐门的少门主，虽说唐门暗器第一是妹妹唐尘儿，毒物第一是弟弟唐孟，轻功第一是唐一一，可是在唐门，谁都知道真正的唐门第一是唐凡。
　　于是，唐凡其实并不是多谨慎的人——有些人因为强大的实力，在世上已经真正无所畏惧，唐凡就是这种人。
　　所以，在发现自己中了毒以后，唐凡的第一反应是想笑——对唐门少门主下毒，真是是个人都不会干的事情啊！
　　于是，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无药可治的时候，唐凡想，叫你狂妄自大！活该了吧？！
　　唐花花看着伏在自己膝上默默流泪的男人，弯腰抱住了他。
　　“唐凡，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吧？”
　　唐凡抬起泪眼，居然跟唐尘儿耍赖假哭的时候有两分相像，“我知道啊！”
　　唐花花意外了一下，又觉得其实真的是理所当然。只能伸手扒拉他的头发，笑：“所以这些年你都是逗着我玩儿的？”
　　唐凡又把头埋到她的膝上，声音闷闷的，带着流泪后的沙哑：“以前不知道，后来大概猜到了。”
　　她不过是为了从前他逼她的那些事情在进行一些小小的报复而已。既然她想，他为什么不配合呢？
　　唐凡舍了自己一身修为勉强抱住了性命，可是因为唐花花的表白，他总觉得其实自己是赚了的，从此以后就是郎情妾意神仙眷侣了。
　　可是，唐花花的那张脸，不知道是僵硬了太久还是已经成为了习惯，总是冷冰冰的，少有笑意。
　　唐凡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想看看她的笑容，每到这时总是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谁叫他那时候心理扭曲非得扒了唐花花的笑脸的？现在好了，知道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了吧！
　　唐花花久就在心底暗笑，谁让你这么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