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雷][蔡莫]千年百年若干年》茶中开花

1、第 1 章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如今的莫雷不由真切的感受到了这句话背后沉重的深意。
　　年少时盼着快快长大，长大后希望不要长大。矛盾着度过，又矛盾着结束。
　　人的一生经常在名为后悔的情绪中反复，想着当时为什么不那样做，或为什么要那样做。
　　莫雷自也不例外，他回首自己走过的历程时，总会回忆起一些不愿忘却的、也不能忘却的人事物。
　　比如父母，比如林秀，比如蔡司名。
　　进入江湖这么多年，受到的震撼不会少，迫不得已做出违背本心的痛苦抉择亦不少，别人看不见时心口缓慢流淌的血液温度和泪水的滋味只有自己知晓。
　　江湖水深。
　　少年子弟江湖老，亦曾年少。
　　现在的江湖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而当初为了改变它付出了很多很多甚至是只有一次的生命的那些人们去了哪儿呢？他们是不是沉睡在了江湖汹涌的波涛之下，至今无人可见。
　　当莫雷再一次走进少年时期第一次遇见有计划的将自己引进江湖的友人林秀的419宿舍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老了。不是身体上的老去，而是心态上的衰老。
　　也许为了让力量保持在巅峰状态可以通过不断的练习和实战，可心的苍老疲惫该怎么办？谁可以告诉他呢。
　　林秀教导了他很多东西，包括拳脚功夫异能控制等等，但林秀是友人，莫雷很明确这一点。相对于同样亦师亦友关系的蔡司名，莫雷抱持的情感则复杂难解了许多。
　　当年的他知道蔡司名在自己的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可究竟处于心的什么地方，却是一个从来都难以理清的问题。现在，莫雷已经得到了这个问题的解答。
　　莫雷爱蔡司名。
　　如此简单的问题让莫雷想了很多年，或者可以说他是一直无视了很多年。
　　视而不见、自欺欺人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莫雷就是这样彻底的执行了很多年，一直到此时。如今他看清了自己的心，知道了答案。然而蔡司名却已经不在了。
　　情深不寿。也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蔡司名走的时候，莫雷不在他的身旁，谁也不在。
　　他是一个人走的。
　　当时第一个赶到他身边的人是莫雷。本来应该在别的地方执行任务的莫雷心脏一阵狂跳，不安骤生，于是他丢下了任务，不理会也许会被八门其他人教训的可能性，执意去了蔡司名所在的城市。
　　莫雷难以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
　　蔡司名躺在他最喜欢的那张软椅上，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一片宁静的神色，眼睛紧紧地闭合着，眼睑下方是淡淡的阴影。莫雷一眼就看出来了，蔡司名身上穿着的衣服是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件看上去非常拉风的宽大高领的白色风衣。只是经过了这许多年，当初颜色雪白的风衣现在已经有了并不显眼的浅浅的黄色，一如过去了就不会回头的属于他们的那段岁月。
　　平常看上去总是挂着让人见之喜爱的微笑，会让女孩子们尖叫好可爱的带着纯真稚气的娃娃脸，映入莫雷的眼中，竟无端端的平添了数分沧桑。
　　现在出现在蔡司名脸上的沧桑，突然给了莫雷一种其实蔡司名就该是这样才对的感觉。
　　莫雷恍惚中想起，他们认识的那年，蔡司名就已经三十六岁了，虽然身份证上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二十八岁，但也不能掩盖蔡司名确实年长了莫雷十七岁的事实。这一点还是很久之后才从秦绵绵口中得知的，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取笑过对方的娃娃脸有望永葆青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此刻莫雷的心中忽然浮现了这样一句话。
　　莫雷踌躇着不敢上前。他很想走过去拉拉蔡司名的手，也想跟蔡司名说说话儿，更想看到蔡司名睁开眼睛，对他笑，用平稳温和的略带笑意的声音唤他“小莫”。可他更害怕触摸到的是冰冷的皮肤，以及要面对再也不会见到对方的微笑这一可怕的事实。
　　屋外的树木跟从前来的时候一样郁郁葱葱，加上阳光灿烂，是个适合出门踏青的好日子。蔡司名身旁的乳白色小茶桌上摆放了一杯奶茶，已经不再冒出热气。
　　莫雷呆愣愣地看着这间曾经非常熟悉的屋子，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陌生。
　　啪嗒一声响起。久违了的泪水就这样冒了出来，突然得就连莫雷自己都感到惊讶。水滴飞快地滑过莫雷的脸颊，接着掉在他紧握成拳的手背上。
　　这时候的莫雷惶惶然好似无助的孩子。
　　后来，来了很多人。其中的秦绵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了一样，她口里断断续续小声地念着什么，仔细分辨才能听出她念的是“主人”。
　　已经慢慢冷静下来的莫雷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摸摸秦绵绵低垂的头颅。他记得蔡司名曾经这样安慰伤心的小女孩。秦绵绵抬起头看到呆立一旁的莫雷，立刻眼泪掉得更凶。本来颜色粉嫩的唇此刻紧抿着，透出一种青白的颜色，她眼神倔强地瞪视着莫雷，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瞪着。莫雷在她的瞪视下，竟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其实做错了什么的感觉，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可莫雷还是毫无理由的退缩了。
　　再后来，有人接手了蔡司名走后遗留下来的问题，也出现了新的拥有司命之力的孩子。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很久很久。虽然回想起来好像还在昨日。
　　莫雷还记得从前有那么一天，他和蔡司名出门，在冬末的时节看到了一朵迎着寒风瑟瑟抖动的不知名小花。
　　蔡司名看了会儿，笑着对他说：“真是朵坚强的花儿呢。”
　　虽然心里有些惊讶对方少见的浪漫，莫雷还是点了点头。
　　蔡司名偏头看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弯起嘴角笑了，拍拍莫雷的肩膀，径自向前走去。
　　被留下的莫雷瞧瞧地上那朵嫩黄色的小花儿，还是弄不明白蔡司名在笑什么，又为什么要拍拍自己的肩头。
　　远远的随风飘来蔡司名的呼唤：“小莫，你在做什么？走了。”
　　“哦。”莫雷回答道，赶紧追了上去。跑开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花儿。
　　如今，这种颜色嫩黄的小花儿莫雷已经不知见过了多少朵，但蔡司名和他一块儿看的那朵花儿也是只有在那日才有的。
　　千年百年来，叫做“蔡司名”的人不知有多少，可莫雷爱的蔡司名只有那么唯一的一个。
　　但是他已经不在了，永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