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江湖》折竹知雪重

29、相思林

　　叶菱沉默了，敢情这位美女和唐浔关系匪浅。
　　卫易见她神色，笑了：“杯步影也是一个奇人，她痴念唐七公子很多年，可是却自愿沦落风尘。”
　　叶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唐浔的魅力真是大到难以置信。
　　卫易端起茶，递给叶菱。笑道：“你猜她为何要这样？”
　　叶菱想了想，道：“与其见而不得，不如天涯相隔。”
　　卫易又问：“那为什么不干脆嫁个良人，却要入了青楼呢？”
　　叶菱看了看卫易，道：“这位姑娘要么是自甘堕落，在风尘中送往迎来，要么是清高自许，入淤泥而不自染。表哥，她是哪一种呢？”
　　卫易笑了：“我表妹果然聪慧灵秀，她是后一种。”
　　叶菱垂眸，无奈地笑，心中不知道是赞赏还是同情，得意还是苦涩。毕竟，唐浔和她的关系，她也无需面对这种难题了。他不爱，是正常的，是必须的。她不必像杯步影一样，辛辛苦苦求一个念想。
　　“她，想要唐浔看到她吧。”
　　卫易一笑，不置可否。他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道：“菱儿你，就像空谷幽兰般淡雅绝尘。从此江湖三大美人，就要变成四大美人了。改日我为你画一幅画像，必能卖至千金。”
　　叶菱也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开起玩笑道：“除非世上只此一幅，不然为何独独你的画可卖至千金？”
　　卫易道：“世人不懂你，自然画不出你的神韵。况且他们也没见过你回眸一笑。”
　　叶菱感激他百般哄自己开心，承道：“那卖得的银子咱们对半分！”
　　卫易撇嘴，“切”了一声，似颇不以为意。
　　叶菱叹道：“我一直以为云梦谷不理世物，原来表哥知道的这么多。连清高自许的天下第一名妓都见过。”
　　卫易将茶杯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道：“云梦谷责任重大，历来都有卫家的人探查江湖事务，有些悬案，我知道的比江湖人还多。那日你们进谷时困在相思林，若不是我碰巧从外面回来听到你的叫声，你和唐浔现在……”
　　他说到此处顿住，品茶不语，叶菱心内好笑，道：“那三七分？我三你七？”
　　卫易倏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道：“就这么定了。”
　　叶菱无语咬杯。

　　五月初的时候，相思林的红豆陆陆续续地结果了。
　　云梦谷的房子均隐蔽地散落在这巨大的一片相思林中。卫紫荆早让卫易将这林中阵法交给了叶菱，因此叶菱可以进退自如。
　　今日早饭时，卫紫荆问道：“菱儿，易儿教你的扶花踏叶功练的如何了？”
　　卫紫荆如今内力尽失，显的苍老了很多。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偶尔会咳嗽，中气也不足。叶菱想着，鼻子有些发酸，恭恭敬敬地回道：“练的差不多了。”
　　卫易也道：“爷爷，菱儿很用功，如今已没有花瓣掉下。”
　　卫紫荆点点头，道：“映之教的很好，菱儿的武功底子很不错，只是疏于轻功，是高手的一大忌。尤其当要对付唐浔的刀，轻功差了更是不行。”
　　叶菱垂下头，道：“是，菱儿知道了。以后也一定会勤练此功。”
　　卫紫荆道：“嗯。接下来就是兵器了。你往日不用兵器，但是唐浔的武功到时不可估量，虽然现在他不是你的对手，可你万万不能轻敌。”
　　叶菱又道：“是。”
　　卫易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
　　卫紫荆看到他们的动作，道：“你现在可能会觉得下不了手，不愿意对付他，但是到时候情势所逼，你就会明白的。即使我今日不说，你也会挺身而出。”
　　叶菱垂头道：“外公教训的是。”
　　卫紫荆面容肃穆地点了点头，道：“千雪山庄的剑法登峰造极，你如果选剑，以后可以向雪彦勤练剑法。”
　　叶菱沉默了一会儿，道：“外公，菱儿就选剑吧。”
　　卫紫荆道：“云梦谷里没有兵刃，易儿便以树枝传你剑法，虽然我们不善刀剑，但是剑谱却收藏很多。”
　　叶菱想到江湖上只有两式的天残十三式，卫映之却教给她五式，心下叹服。

　　卫易来时，迷堪境周围红豆晶莹圆润，红艳欲滴。
　　叶菱正倚在塌上，身边的几上散落着十数粒红豆，她手中拿着一粒，用小刀仔细地雕着。
　　“在刻什么呢？”
　　叶菱吃了一惊，道：“表哥，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卫易无所谓地笑笑，夺了她手中那粒就要看。
　　叶菱连忙合身过来抢，但是卫易身法巧妙，武功高出叶菱许多，哪里抢的回来。叶菱急道：“表哥，还给我！”
　　卫易见她真的慌了，只好还给她，道：“女孩子就是心思多。”
　　叶菱握紧手中晶莹如珊瑚的小豆子，无奈地道：“亏我当初以为你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神情竟似颇为失望。
　　卫易伸指戳她的额头，怒道：“你表哥我哪里不温润如玉了？”
　　叶菱挑开他的手指，举起一枚铜镜对着他道：“你自己看。”
　　卫易看到镜中自己狰狞的模样，不知是否理亏，竟有些愣神。半晌，他挥开那面镜子，道：“我将那幅画像卖了，这是你的。”说着拿出一叠银票。
　　叶菱皱了皱眉，不满地道：“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一堆金子。”
　　卫易翻白眼：“那个重啊！”说罢将银票拍到几上。
　　“练功去！”
　　叶菱突然笑了：“外公说谷里没有兵刃，你看这个小刀如何？”
　　卫易若有所思道：“你想怎样？”
　　叶菱道：“先教我用这个小刀嘛，高手才能拿个树枝当剑使。”
　　卫易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捡起几上一粒红豆，道：“那今天就先教挥刀斩相思！”他说罢高高抛起那粒红豆。
　　叶菱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一空，原来小刀已被他夺去。
　　只见他扬袖挥刀，那粒红豆便一下下被分离为湮粉。
　　卫易微微炫耀地笑着回过头来，却看到叶菱暗沉的双眼，他心头一跳，嘴边已唤道：“菱儿。”
　　叶菱脸色难看地撇过头，没有说话。
　　卫易有些慌了，他放下小刀，连声问道：“生气了吗？我只是开个玩笑。”
　　叶菱抿了抿唇，抬头看着他道：“对不起，我不应该生气。但是，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我明天再学剑吧，今天心情不太好。”
　　卫易也皱了眉：“就因为我毁了这么一粒豆子？”
　　叶菱摇摇头，急道：“我们明天再谈吧。”
　　卫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
　　叶菱看着几上他刚搁下的小刀和散落的红豆，心里又是凄然，又是自厌，无助地抱住双膝，流下了眼泪。
　　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生气了呢？就仅仅因为那是她对唐浔的思念，所以受不了别人的毁伤。化为湮粉，就像无情的嘲笑一样，嘲笑她无望的痴念。
　　唐浔有什么好，卫易表哥对自己，都比他好得多。他有什么好？
　　他有什么好？不过是刀术第一，性子冷傲些，长的顺眼些，对她特殊些，而且，是她的哥哥。
　　他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