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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二章 宿醉 ...

  •   在扬州府停留了半个多月,胤禩的伤恢复得不是太好,但他坚持要回京,京中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现在既然不能跟着皇上南巡,他也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扬州。
      一回京我就去找百里曦,离京前拜托了她一件重要的事,不知现在如何了。要是回宫了就难有机会再出来。现在竟有些怀念从前伺候格格的日子了,至少隔三岔五可以出趟宫门,现在她疯了,那是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去到醉云阁的时候,百里曦竟然不在,紫香将我带到了她的房里闲坐,给我倒了茶,看向我的眼中似有感激之色,“你之前几次来找曦曦姑娘都很匆忙,我一直都没机会向你道谢,都多亏你当初向曦曦姑娘说了一声,她才将我要去做了丫头,不然在这青楼里,我恐怕……”
      “我只是随口一说,那都是因为曦曦人好,你要谢也谢她才是。”我实在是不想在这青楼里多呆,要是胤禩知道我又去了醉云阁,那冷冰冰的脸色可让我受不了,当下急着问道,“曦曦是去了满堂红吗?我直接去那里找她好了。”
      她“咦”了一声,有些吃惊地看着我,呵呵笑了起来,“瞧我都忘了给你说了,曦曦姑娘现在不在京城,她回老家去了。”
      “回老家?”我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正月里的事。”她想也没想地道,“你上次来找过她之后没两天她就走了。”
      我上次找她就是南巡离京之前,原来她这段时间也没在京城,那我拜托她的事应是没什么进展了,不禁叹了一声,“曦曦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没个准儿,”她笑了笑,“我也问过她,她说三五个月吧。”
      “三五个月?那么久?”我无奈长叹了一声,“那我还是以后再来找她吧。”
      她要留我再坐一会儿,我坚持要走,她也不勉强,依依不舍地送我出去。
      回宫后,又开始过囚笼里的生活,策划着太后寿宴的事,每日都很忙碌,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
      三月中旬,气候开始变暖,花园里百花竞相开放,斗艳争春。
      这日陪着太后在花园里赏花,她忽然将青鸢等人都遣退了,我顿时紧张起来,这老太太将我单独留下来准没好事,脑子里飞快地想我这段时间做事出了什么差错,她还没开口,我头上已开始冒冷汗。
      “哀家这几日,总是睡得不好。”她说着伸手揉了一下太阳穴。
      看她精神是不太好,我小心翼翼陪笑道:“太后去那边坐着,奴婢替你揉一揉。”
      她点了点头,笑着叹了口气,“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乖巧,那就省心了。”
      我微微一惊,她这话似乎真是夸赞,那这让她睡不好的人应该不是我了,心下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扶着她在石凳上坐了,伸手轻揉她头上的穴位。
      她闭着眼睛,面上的肌肉都完全放松下来,嘴角带笑,“还是你这双手巧,揉一揉精神就好多了。”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什么事都是我应该做的,那已经成为我的广告语,说得比任何话都流利自然。
      她仍是闭着眼睛,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要说到正题了,我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手下更加小心。
      “前几日裕亲王府有人来报,茗珍的病情更加重了,终日疯疯癫癫,不吃不睡,唉……”她摇头叹息了一声,“而且她一直说对不起哀家往日疼爱,对不起她死去的阿玛。这夜里,哀家一闭上眼,就仿佛看到她可怜的样子,听到她凄楚的声音。”
      我这下才彻底松了口气,她是在烦恼格格的事,那是与我无关了,当下轻声道:“太后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话是这么说,茗珍那孩子,从小就很温柔乖巧,哀家一直将她当亲孙女儿一样疼爱,你说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都是哀家给逼的?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子,实在是让人痛心,哀家想着她痴痴傻傻的样子,就怎么也睡不着。”
      我当时是在裕亲王府里亲眼看到她装疯的样子,那真是让人受不了,太后现在还只是听人说,要是她亲眼看到,估计真得心痛死。格格的演技,是可以拿奥斯卡奖的,不过也真是很难为她,只是为了不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不让两个人都痛苦,就要这样辛苦地装疯,装了大半年,还要一直装下去。一个古人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反抗自己的命运,我是佩服她的。
      “小陌,你说哀家是不是罚她罚太重了?将她禁足在王府一间小院,严加看守,那是将她当犯人一样对待了。”她眉头忽然紧皱,太阳穴也一阵绷紧。
      我手下微微加了一分力,让她放松,轻声道:“奴婢不敢说。”
      她睁开眼看着我,声音柔和,“你说吧,说错了哀家也不怪你。”
      以后能不能常有机会出宫就看这番话了,机会来了就要把握,我也不再装惶恐,谨慎答道:“格格之所以会有那些疯狂的行为,只是因为她患了病,她其实是病人,病情发作的时候,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我们平时伤风发热这些身体上的疾病一样,若是对症下药,是可以医治的,但若是不理她,病症就会越来越严重。”
      “你说那是一种病?”她惊奇地看着我,“那要如何医治?”
      “心病也是病的一种,太后想想,格格其实只是患了病,是不是就没那么难原谅她了?心病自需心药医,格格那是心中执念太深,郁结成疾,只要周围的人对她多加关心,化解她的心结,假以时日,她一定会痊愈的。”
      她摇了摇头,长声叹息,“哀家也明白,她那心结,十多年了,根本无法化解。”
      “那是因为从来无人去化解,她要上吊,就将她绑起来,她要绝食,就强喂她吃,她不嫁这个,就逼她嫁那个,所以她的病情才越来越重,最后不惜和人同归于尽。格格外表温柔,内心却十分刚硬,但是她很聪明,并非冥顽不灵之人,只有让她自己不上吊绝食了,不逃婚害人了,那才是太后疼爱的格格回来了。”
      “茗珍当日差点害死你了,难得你竟会如此为她说话。”她凝目看着我,眼中似有赞叹之色。
      我却有些惭愧,她真要害死我,我也没那么伟大不计较,不过她也没打算害死我,只是为了逃婚,我还是很同情她,而且我也是为了争取一个可以出宫的美差,还要继续装伟大说下去,“格格那都是因为患了病,也不是她真正所想嘛。奴婢相信,只要治好了她的病,她还是会和从前一样温柔善良。”
      “当日哀家让茗珍进宫,由你贴身伺候,你怎么半点也未让她开窍?你现在觉得她还有得救?”
      我心中一惊,冷汗簌簌而落,别差事没讨到,还惹得她和我算老账了。当下微一思索,才继续道:“奴婢当日也未看出格格的病有如此严重,格格在大婚之前也没表现出半点异样,是奴婢大意了,请太后责罚。”
      “算了,谁都没看出来。”她轻叹了一声,“要说不管她,就让她这样,哀家又寝食难安,还是照你说的吧,试一试能不能化解她那执念。不过她现在疯得那么厉害,哀家也不能将她召进宫来,她还是继续呆在王府由人看守着好,你准备一些东西,挑个日子,代哀家去看一看她,让她明白,哀家还是疼她的,要她懂得爱惜自己。”
      “是,奴婢一定好好劝说格格。”
      大半年未见,又要见着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了,当日她对我说来日方长,果然,她要重出江湖了。她知道太后还是心疼她的,只要卖力点表演,太后就会沉不住气。珍格格,真是目前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我也没有表现得太急切,过了两日才去到裕亲王府。
      她刚装完疯,由克塔弄晕了抱回房里。我庆幸没看到她那揪心的表演。
      她一点都没变,优雅地坐着,温柔地笑着。
      还是我先开口,“太后要我来开导格格,不过我对格格实在没什么话说,格格是希望我每一次回复太后,都说格格在一天一天好起来吧?然后就有一天从这禁足的小院里走出去?”
      “你不说我一天一天好起来,那就是开导我无用,你也没机会再出宫找你的满堂红和百里曦是吧?”她悠悠一笑,“你今天出现在我面前,那就已经打算了我们各取所需,互相利用,不是吗?”
      她能看透我的心思,我一点也不觉得惊奇,淡淡一笑,“那就希望与格格合作愉快了。”
      她也淡淡一笑,“你今日来得很巧。今日是晨风的生日,我有一件东西送给他,你替我带去吧。”
      我微微一惊,今天竟是他的生日?那真是巧了,仇诺就是这一天的生日。
      傍晚的时候,我带着格格的礼物去到将军府,本来出于礼貌,我也应该自己准备一份礼物,但是犹豫了一阵子,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准备。多一样东西,就多一份牵联,而现在,我不想与他再有牵联。
      文素接过格格的礼物,领着我往后院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找着话说,“今日是将军生辰,府上有没有打算怎么庆祝?”
      “将军说不要麻烦,不过奴婢觉得一年一次,还是应该热闹一下,下午请了满堂红来唱戏,晚上有个小小的宴席,八爷会过来。林姑娘也留下来吧。”
      一听到胤禩会来我就一阵兴奋,但又担心太晚回不了宫,有些迟疑,“我怕太晚……”
      “不会太晚,”她似看出我的担忧,急忙道,“早些开席便是。”
      我点了点头,“将军这会儿在哪?”没礼物给他,至少也得说一句生日快乐。
      她甜甜一笑,“看过戏将军就回书房了,现在应是在书房。”她将我领到书房门口,又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姑娘自己进去吧,奴婢先退下了。”
      她帮我推开门就退下了,我走了进去。
      书房里竟然没人,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墙上那幅巨大的画移去。郁金香的花海中,一个女子恬然入睡。可是与上一次看到的不同,上一次面目还是一片空白,而此时他却已经画上去了。
      我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越跳越快,越跳越重。我想转身夺门而出,但那一刻思维和行为却完全分离,我竟向着那幅画一步一步走过去。
      走近了,那画中女子清晰的面目跳入眼帘,我只觉得眼前一阵晕旋,扶着旁边的椅子才没有跌倒。
      那画中人赫然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孟清的样子,就是我在现代的那个样子。
      他想起来了,他竟然想起来了。我希望他记起我的时候,他没有记起,我希望他永远不要想起我的时候,他却想起了。
      如果该来的始终要来,那为什么不能让它早一些?早到我们第一眼遇见的时候就认出彼此。为什么要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一切都已改变,都已结束,却又忽然像要重新开始?
      这都是上天的作弄吧?一直都在作弄我们,从穿越到这里开始。
      他想起我了,可是我的心却已经遗失在胤禩那里,他会痛苦,我会内疚,那最开心的就是上天吧,它将我们玩弄得那么惨。
      悲凉到想直接疯掉的心情,让我无法思考,我不知道是怎么跑出去的,我知道无法逃避,有些事永远无法逃避,但那一刻,我只想快速离开,找一个谁都看不到的地方,安静地痛哭一场。
      跌跌撞撞地途经那片荷塘,湖心的竹亭里,他单薄的背影在落日的余晖下刺得我双目一痛。
      无法逃避,我们都无法逃避。无论如何,今日都会有一个结果。
      我不知道此刻是否理智,但双脚却好似不由我控制地走上了长廊,走入竹亭。桌上地上满是酒壶,他已喝了很多的酒,醉得不省人事。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样一个白衣翩跹,傲骨清逸的人,会满身酒气地醉倒在那里,醉倒在和他一样出尘不染的荷塘里。而今日,还是他的生辰。
      我上前试探着轻声唤他,“沐将军。”
      他没有动静,我一手轻拍上他肩头,想是一个习武之人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他竟然连眼都未睁一下,猛地抓过我的手,一拽一送,一个擒拿将我扣死,另一只手提上我后腰的衣服,将我用力抛了出去。这一系列动作快得只在一两秒内完成,我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就已感觉身子飞了出去,再重重落入荷塘里,水花的声音只是一瞬,然后耳中就只有水下那闷闷的声音。我一阵奋力扑腾,可怎么也冲不出水面,口中呛入的水越来越多,我不停下沉,下沉……
      时间似乎已经停止,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眼前一片刺目的金光,辽阔的海面,温热的海风,还有远处白色的沙滩。我置身于一艘油轮上,一阵喧闹嬉笑的声音响起。
      “小艾,来一个妩媚的POSE,笑一个,OK,再来一张。”
      “情儿,好漂亮的泳衣。”
      “快来围观清清穿比基尼秀魔鬼身材啦。”
      “清清,站船舷上去,对,这个角度很好。”
      船身微荡,眼前的金光也是一晃,有那么一阵眩晕,我直直掉入海里,不停下沉,下沉……
      一条人影快速扎入水里,拖着我浮出水面,将我抱上甲板,我眼光迷离,他张扬如火的面容如同梦里依稀,“仇诺……”
      “清清,没事吧?”他的声音让我想哭,分手两年后,还能听到他声音中带着熟悉的紧张。
      “清清……”他压抑又激烈地吻着我。
      我神志不清,也不想清醒,只闭着眼激烈地回吻他。如果是荒唐,那就荒唐一次,如果是做梦,那就梦一场。
      “清清……我好想你……”他的声音压抑着极深的痛楚,仿似蓄积了几百年轮回转世也甩不掉的痛楚。
      我微微睁眼,一瞬迷惘。怎么眼前的人是沐晨风?怎么不是海上是荷塘?我脑子里那段记忆竟与此刻情景完全吻合,将我拉入无尽混乱之中。
      “清清……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他眉头紧锁,满眼痛苦地看着我,又向我吻来。
      我回过神,慌忙推开他,就是那一声“清清”让我迷失,我到此刻才弄清楚,我仍是在那个穿越的时空里。只是因为那一段记忆重现,仇诺在海上救了我,分手以后他第一次还像热恋时那样吻我,我以为只是那段记忆在脑子里回放。
      “清清,回来好吗?”他眼里痛楚恳切交织。
      “不,有些事已经结束了。”我避开他的目光,狼狈地从地上爬起,顾不得全身湿透,头也不回地往岸上跑去。
      “清清……”他沙哑的声音被我甩在身后,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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