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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第一七三章 庆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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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起了床,想起还要小路子带我去玉容那里,正打算找个借口出门,胤禩却先开口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只好将要说的话忍了回去,好奇问道:“什么地方?”
他一脸神秘,微微笑道:“说不定也是你想去的地方。”
瞧他卖关子,我也不再多问。没想到马车却是在东南城外的贫民窟停下来,一排排残旧的房屋满是窟窿,有的洞用干枯的稻草塞着,有的洞则暴露在外,寒风对穿而过,也可窥见家徒四壁的室内,有的一家几口抱在一起缩在地上,身上就只盖着一条又脏又烂的薄被子。但能有一间残垣破瓦、四处漏风的屋子已算很好,更多的人只是裹着干草扎的破席睡在雪地里,露出一双双冻得血迹斑斑的脚,随时死在那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看着眼前景象,我心里顿时极不舒服,停下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见一个人。”他低声说了这一句,拉起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四下里到处都有揪心的咳嗽声,本以为自己早已是铁石心肠,在后宫设计杀人都可以不眨下眼,但看着这样的苦难,我还是觉得很难受。
他终于在一间屋子前停下来。准确地说,是半间屋子,没有屋顶,一面墙已完全垮塌,另三面墙都只有半人高矮。靠东面墙角有一张极窄的木床,床上似躺着一人,连头一起蒙在破旧的被子中,一动不动。与之相对的西面墙角挂了一块灰黑色的帘子,一股浓郁的药味儿随着寒风自那帘子背后传来。
我疑惑地看着胤禩,想不出这种地方会有他认识的人,问道:“你就是带我来这里?这里住着什么人?”
他还未回答,布帘已被拉开,一条干瘦的人影端着药碗走了出来。
“玉容?!”我惊得叫出声,没想到他要带我来见的人就是她,更想不到她是住在这样的地方。
胤禩轻握了一下我的手,低声道:“是玉容。”
她应是听到我的叫声的,但却置若罔闻,目光定在手里的药碗上一瞬也未离开,一边向那木床走去,一边喃喃道:“吾儿要听话,乖乖把药服了,很快就会好起来,那时候阿玛就会回来了。”
我用力抓着胤禩的手,不禁全身轻颤,那一刻,好像过往的恩怨都去得远了,我一心只在那无辜的孩子身上,向胤禩脱口叫道:“那孩子怎么样?这么冷的天,住这样的地方怎么受得了?”
胤禩未说话,拉着我绕过矮墙,走到那东面墙角外。低头看去,玉容正跪在床边,拉开被子一角,向那床上的“人”喂药,一边喂一边轻哼着调子,目光迷朦,梦呓般低语,“慢慢喝……好起来就可以见到阿玛了……”
我惊得呆住,眼泪却不知为何一瞬流了下来,那床上并未睡人,只是放着一个由破布和旧棉花缝成的布偶。她一心一意地将药汁倒在布偶上,一边倒一边哼着歌谣,末了还拍着手笑道:“好了,喝完了,吾儿真乖。”放下碗,她又将布偶抱进怀里,在屋中踱来踱去,轻声道:“宝贝乖,睡一觉,额娘会永远陪着你,等阿玛回来。”
我不敢相信眼前一切,颤声问:“怎会这样?”
他轻叹了一声,牵着我往回走,缓缓道:“夜里我已经让人查清楚了,她在将军府放火之后就躲去了城外,晨风阵亡的消息传回京中,她就疯了,开始还有从前那丫鬟兰羽照顾,后来兰羽也弃她而去,她一直乞讨为生,将要来的钱买药喂那布偶,我想她只是靠这样来骗自己晨风还活着,只是给自己一点信念等着晨风回来。”
她对晨风倒真是一往情深的,如果我没有嫁给晨风,她会不会没有那么恨我?
马车里的温度也不能让我的心稍稍暖起来,我靠在胤禩怀里,身子还是不住轻颤,无助地道:“胤禩……我该怎么做呢?”
他抱紧我,柔声道:“我已经让人在城中找了一个住处,只要陌儿同意,立刻就可以将她接去那里。”
“你觉得应该原谅她吗?”我问他,却只想他能肯定地答我。
“我如何觉得不重要。”他淡淡一笑,“我知道陌儿想那样做就行了。如果陌儿心中有恨,昨天就不会放她走了,也不会因为担心我不放过她,而不将见她的事告诉我。”
“我对她的恨,也许只是因为她和静璃害死了青鸢,她如何对我,我早已经放下了。每一次想到她,我总是会想起那时在毓庆宫被太子妃下令乱棍打死,是她一直护着我,结果差点返魂无术,我总是记着那个时候的她,一再对她手下留情,才会有后来那许多无法挽回的事。”
“陌儿……”他心疼地看着我,将我抱得更紧。
“胤禩……我这是不是妇人之仁?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出息?”
“我知道陌儿是最善良的人,很多事只是阴差阳错而已。”他柔声安慰我道,“她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受到惩罚了,而且陌儿就当放过她是为我们儿子积德,这样是不是容易放下心结了?”
“那若是没有儿子,是不是因为我作孽太多了?”
“不许胡说。”他板起了脸,在我鼻尖轻轻一拧,随即笑道,“我们这就回去怀一个。”
“青天白日你不害臊?”我白了他一眼,却真被他逗得开心起来。
好似放下了一件大事,我心中也再无挂忧。回府之后,就开始积极准备起庆祝他生辰的事来。
二月初十,胤禟、胤俄、胤祯一早带了家眷过来听戏,胤禩只说办一个简单的家宴,并不请朝中的人,我也就只往各阿哥那里送了帖子,胤祉和胤禛前一日就命人送了礼来,料想人是不会到了,至今都还记得胤禛凶神恶煞警告我不许和弘时来往时的样子,他不来,我心里倒像放下了块大石。下午的时候,五阿哥和七阿哥带了寿礼来,又点了两场戏,胤俄想玩马吊牌,我也一起去凑了个热闹。再晚些,十二阿哥、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也过来了,稍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开席了。
正厅里,胤禩和众阿哥们坐了主席,旁边再设一席,由弘旺陪着他的那些堂兄弟,我则在偏厅里开了两席招呼福晋、侧福晋们。九福晋最是放得开,要玩行酒令,还一定要我做令官来主持,我只得依了她,暗忖这席上女子也并不是个个都精通联诗对句,题出得难了得罪人可不好,略一思考,笑道:“不如玩拧酒令儿,正好前几日苏州有人送了一个不倒翁来,那面相绘得很是滑稽可爱。”
十福晋一听不是要考诗词歌赋,顿时如释重负一般,兴奋地道:“那好,嫂子快些拿来我们瞧瞧。”
我吩咐蔻儿去将那泥塑的不倒翁拿了来,放在桌子中央,拧着它的头一转,笑道:“大家轮着转,等会儿它停下来,面朝着谁,就罚谁喝酒。”
那不倒翁越转越慢,众人也开始紧张起来,一转过自己那里便口里喊停,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大家目光都移向十福晋,大笑道:“你喝。”
十福晋也很高兴,一口干了,笑道:“这次让我来转了。”
这一次则轮到始作俑者九福晋。我陪着她们玩了十多把,真不知是不是沾了胤禩这个寿星的好运,一次都未轮到我罚酒。正玩得开心,胤俄忽然过来拉着我道:“好嫂子,你快来帮我。”
只见他脸色红红的,似已喝了很多酒,料想是玩行酒令输得惨不忍睹。我让九福晋代了我做令官,立刻随他去到正厅,众人目光都齐刷刷地移了过来,他得意地笑道:“十七弟,你可不要高兴太早,我找了厉害的帮手来。”
胤礼看着我,神色一变,好似有些尴尬地道:“八嫂文思过人,胤礼不敢放肆。”
瞧他这不自然的神情,我猛然警悟,现在人人都道我是孟琳,而孟琳选秀入宫那时,正是和胤礼走得极近,还惹出什么藏头情诗的乱子,想来这胤礼对她还是有两分喜欢的,难怪这一声八嫂听起来那么别扭。
我不敢多想,收回心神,看着他淡淡一笑,“十七弟是令官么?那可要领教了。”
胤俄瞧着胤礼有些沮丧的神情,哈哈大笑道:“十七弟可要小心出题了,不妨告诉你,八嫂玩行酒令可厉害了,往日九哥、十四弟我们一起玩,谁都赢不了她。”
“是吗?”胤礼笑容一冷,看向我的目光中竟似多了一丝怨恨,缓缓道,“那我们就玩四书令。”
四书令是以《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四书的内容做令,孟琳文采确实不错,作诗填词都可称绝,但对四书却是从无兴趣,看样子,胤礼是故意要让我难堪了,不过他却不知道,我可不是真的孟琳,四书五经是科举的必修课,也正是我的拿手戏。
胤俄立刻叫了起来,“十七弟,你这可太卑鄙了。”
胤礼冷冷一笑,“若是八嫂接不上令,酒是八哥代罚,还是十哥来罚?”
胤禩淡淡微笑,当然不担心我会接不上令,胤俄一张脸变得更红,咬牙道:“八嫂输的,我来喝。”
酒令开始,胤礼出了令题,一连五轮循下来,只有胤禟和胤裪被罚了酒,胤裪苦笑道:“十哥,你可真是找了好帮手,不然,我下面至少有你垫着。”
十五阿哥笑赞道:“孟侍郎家真是书香门第,昔有将军夫人名动京城,现在又有八福晋……”
他一句话未说完,已被胤祯沉声打断,“继续行令吧。”
瞧着胤祯骤然阴沉的脸色,我隐隐心痛,十五阿哥说到将军夫人,他定是想起了我的死,他还是记着我的。
就在我没什么心情再玩的时候,小路子忽然走了进来,在我耳边小声道:“侧福晋,弘时少爷来了。”
我大吃一惊,在胤禩耳边小声交代了一句,匆匆出去了。弘时在前院正堂等着,一见了我便快步走了过来,递上一个红绒盒子,道:“八婶,今日是八叔寿辰,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无奈暗叹一声,让小路子收下了道:“你有心了。”
他神色一黯,默然许久终于还是问道:“八婶为何不请我来?”
我顿时头大如斗,一边想着说辞一边道:“我有向雍王府发帖子,想必你阿玛有事情忙,昨日已送了礼来……”
“他是他。”他忽然打断我,情绪激动起来,“八婶不欢迎我,是不是?”
“弘时,我……”我实在说不出胤禛那些蛮不讲理的话来,也不想破坏他们父子感情,终于还是把话忍了回去。
“我明白了。”他黯然一叹,转身往外走去。
我想叫住他,但终是觉得无话可说,只好看着他离去。心情沉闷,走出正堂,被那凉风一吹,顿觉有些头晕,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已是在柔软的床上,胤禩握着我的手守在床边,我坐起身,仍是有些迷迷糊糊。
“大夫说你气虚贫血,加上受了些风寒,所以才会忽然晕倒。”他忽然含笑看着我,“大夫还说……”
我这时可没心思理会大夫说什么,想着他生日大好的事被我扫兴了,心里难受,急着道:“今日还没过去吧?我准备了礼物……”
“我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礼物。”他的手轻轻移上我的肚子,笑道,“在这里。”
“我有了?”我激动得声音发颤,“这是真的?”
他笑着点头,眼里满是幸福。我也幸福得一瞬落泪,我终于有了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