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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涅槃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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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捡起散在床下的薄裳,披身穿戴完整,安坐梳台前执着梳篦轻理发丝。
正奇怪侍女怎还未来伺候洗漱,小兰突磕门进屋,垂目低头,脸色难堪又慌张,却不马上禀报什么事,好似难以启齿。
“何事?”她侧目,询问。
小兰咬咬唇,压着声线,低低禀道:“外面……外面……”
“直说。”袁洛婷面色凝重三分,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小兰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语气略有恐慌着说:“小姐……外面已经谣言四起……”
“什么谣言?”袁洛婷脸色一僵,以为昨夜私/情被府里下人撞见。
小兰放低了声音,直言道:“府外有一群人围着争议小姐未出阁前……已非完璧。”
闻言,袁洛婷肩头蓦然一抖,血色一凝,胸口被这几个字揉着,捏着,一个个念头窜入脑中。
久久,她不言一语,隐隐约约猜了什么。
小兰跪在青砖上,发出低低沉闷的抽泣声,碎碎语语着该如何是好。
“你且别自乱,备好轿子,随我去趟二姐那。”袁洛婷冷静下来,凝声吩咐着。
小兰抹了抹泪痕,应诺,磕头连忙退下。她则仍静坐在梳台前,低垂着头,乌黑的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她黯淡的神色。当初失贞之事,只有家中几人知晓,而散播谣言者,恐怕就是二姐了。
不曾想,二姐会这般憎恶她,但毕竟血浓于水,她实不想二姐怨她一辈子。
袁府内,袁淳听闻到谣言,怒得随手砸烂了新进贡得来的琅琊杯,立马命人将街上有造谣嫌疑者抓起,争议严重的当场施以惩戒,紧接也备上轿子,匆匆行往五皇子府。
袁素料到袁父或者袁洛婷会来寻她,早早的安排了侍卫将大门森严看守。
袁淳不能闯入,气得心里暴躁,但不能形色与人前,只好强行隐忍命家仆抬轿转去七皇子府。
行至半路,巧遇七皇府图腾的轿子。
袁淳拦下,果然见是袁洛婷,委婉道:“婷儿可是去探望素素的?”
袁洛婷颔首,淡道:“昨日姐姐出宫,未能碰上面,今日闲空,就去姐姐府上拜访。”
“莫去了。”袁父出声阻拦:“先让她静养几日,待身子好些,再去关怀也不迟。”
如此,袁洛婷颔首,知父亲话里有意。
袁淳又再开口,说:“你先前受了冤屈,你母亲十分担心,既然碰上了就回娘家一趟,与你母亲道道家常。”
袁洛婷没拒绝,起轿随袁父回府。
一到府内,袁淳就屏退所有家仆,大动怒火厉声叱呵袁素的歹心不改,又来祸害自己的亲胞妹,简直是孽,他怎生有如此愚不可及的女儿。
袁洛婷不言半语,父亲当年因为妒恨出卖自己义兄,家姐因为妒恨出卖自己姊妹,他们如出一辙,果真是父女,倒是自己不同一类,真怀疑是不是袁父亲生。
想来,当初父亲不把她与家姐送进宫中,而是寻个门当户对的平常人家,也许家姐不会而今这般憎恶她。只怪父亲太贪心,还想要袁门出一个皇后,一个能让他有机会把持朝政的傀儡,便牺牲女儿们的幸福。
然,成为皇子妃,这又是多少普通女子向往的美梦。她生为袁家女儿,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袁淳怨完,又再安抚袁洛婷不要担心谣言,他会出马平息此事。
袁洛婷颔首,一脸平静。
少顷,进门半年之久的少夫人赵氏陪着袁母入厅,袁母见到女儿,神色一半开心,一半忧,但也是高兴居多。袁家大公子最尾进来,手里亲昵得拉着小妾张氏。
一时间,她们一家人和乐融融,嗑着话常,无比温馨。
午膳时,袁洛婷留在袁府一同用膳,可食至一半,突然起了恶心,然她不敢作呕出声,憋得脸色惨白。
坐她最旁的赵氏发觉不对劲,关怀询问了句:“妹妹是哪不舒服吗?”
“谢谢嫂嫂关心,只是近来胃口一直缄淡。”袁洛婷含笑说罢,继续进食。但这次胃里又袭一阵剧烈翻滚,紧接她眉头拧皱,神色难看,狼狈地向旁空处连连作呕。
袁母老经验了,一眼识出原因,忙离开座位,出声惊笑问:“婷儿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在座的听了此话,个个神情惊诧。
“婷儿,你有喜了?”袁淳眉梢一挑连忙疑问。
见袁洛婷默认点头,袁母感叹道:“喜了喜了,真是菩萨慈悲,赐你龙麟。”
随即,袁淳郎朗大笑,众人也跟着笑,本来都还感伤袁素小产一事,却从洛婷又得了天大安慰。
笑罢,袁淳依然激动,不再进食唤家仆备轿立马进宫道喜。
“父亲且慢。”袁洛婷出言阻拦,淡道:“姐姐刚小产,尚且悲痛之中,女儿也想等殿下回京再给惊喜。”
“嗯……”袁父拖着音思量了一下,觉有道理,便吩咐家仆不必备轿,也别对外声张袁洛婷怀孕的事。又想及七皇子近日未必能归京,女儿身孕需要照料,于是提议道:“婷儿,你不妨在家里多住几日,等七殿下回来再归去也不迟。”
袁洛婷在七皇子府里孤寂许久,心里也是想与家人融融,莞尔颔首道:“那女儿就叨扰了。”
大公子袁恺大笑道:“这也是你的家,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不久,袁素知晓了袁洛婷有孕的消息。大公子的小妾张氏,正是由她撮合才能嫁进了袁府享得富贵荣华,也是袁素留在袁府里的耳朵。
她气得接连两天不曾安眠,每日不是对府里下人发火,任性摔瓷砸盆,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她的下场,背地议论她的无知,全部只去高捧袁洛婷那贱/人。
愈气之下,不顾身子还虚,坐轿去了袁府。
袁府花厅内,众人正在用膳,家奴匆匆直入,站旁垂首禀报袁素到来。
袁淳脸色一沉,心想来的甚好,但怒不表色,只吩咐丫鬟去多备双碗筷。
袁素入厅时,冲袁父笑脸呵呵,并呈了份贵礼,歉说那日她熟睡的很,奴才们不敢打扰便没有通报消息,以至于父亲凭白吃了道闭门羹。
袁淳眼角微搐,且装作无事模样谅解她,待没了闲杂,瞧怎么收拾这忤逆女。
紧接袁素入座,袁洛婷知来者不善,敛了几分神色。
“妹妹,近来你可听闻到谣言?”袁素笑咪咪着,言词透股硝烟味。
袁洛婷一脸漠然,未回应,就有袁父替她解围。
“什么狗屁谣言,简直无中生有!”袁淳微怒,瞪了袁素一眼:“为父已将故意散播恶言的几名歹人拿下,明日就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噢?”袁素挑眉,疑惑问:“我知妹妹待字闺中时,鲜少出府走动,更没与什么人结怨,爹爹可曾问过,那些歹人重伤妹妹之由?”
袁淳脸色铁青,怒地将碗砸地,吓得众心一颤。
“混账,婷儿是你亲姊妹,难不成你不信她更信外人的片面之词?”他怒颜渐现。
袁素笑了笑:“阿爹哪里的话,我自然是信三妹妹了。不过我记得三妹新婚当,无故被歹人虏去,兴许这次散播谣言的,就与那歹人有关,阿爹可要问仔细咯,好还妹妹一个清白。”
厅内气氛顿陷僵局,硝烟味越来浓重。
袁恺也拉着脸色,插话替袁洛婷解围:“二妹真是多虑,难道忘了那件事后皇后娘娘特意为三妹重点朱砂,以证清白了吗?你倒切莫听信谣言,还有娘娘及许多宫人见证,再待明日阿爹审问清楚,就知那歹人和我们家中谁人结了大怨,竟都将气撒到了三妹身上,禽兽不如。”
袁洛婷莞尔一笑,这才出声:“多谢姐姐关心,也劳烦了阿爹与大哥操心,有当日替女儿验身的嬷嬷为证,女儿不惧旁人的构陷,皇后娘娘亦是不会轻饶这些人。”
“三妹说的极是,还有皇后娘娘为你撑腰。”袁恺呵呵笑着,两人把话都说给袁素听的。他顺手夹了小菜入袁洛婷的小叠内,催促着:“你可多吃点,养好身子才是正题,別被那些闲言碎语影响了。”
袁淳怒气稍减不少,勺了碗参汤递到女儿手边,满目宠溺,也是催促她多喝点补药。
袁素受到父兄漠视,浑身不是滋味,暗暗咬牙恨恨,满目幽怨。袁母不识内情,单纯关怀地递了碗参汤给袁素,偏房张氏也不断给袁素夹菜,以解尴尬。
而此情此景旁人看来,仍与当初小姐们住家中时不无不同,一样和睦融融,但不知其中早已腐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