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香 WC》lchanglemon

10、第 10 章

　　听到医生说劳尔已经恢复了意识，凯莉顾不得披上衣服，就汲着鞋子跑到劳尔的病房。
　　在门口碰到刚从里面的出来的格雷先生，对方朝她点点头，然后她便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劳尔躺在床上，戴着呼吸面罩。
　　见凯莉来了，他抬手指了指面罩，无奈地摇了摇头。
　　凯莉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然后坐在他床边。

　　正要握住他的手，凯莉却发现他的手背上还插着针头，一半露在被子外面，指端有些凉。
　　于是，她伸手把他的指尖包裹在手心，让手中的热度传了过去。
　　虽然大半脸被遮着看不清表情，但凯莉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对此很是受用。

　　“你快吓死我了。”凯莉歪头一笑，“你知道自己睡了几天么？”
　　劳尔摇头，温柔的蓝色眼眸里难找到过去的一丝锐利。
　　“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看到劳尔愣愣地看着自己，凯莉意识到他似乎不太方便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补充道，“先听好消息就点头，否则摇头。”
　　劳尔想了想，选择了摇头。
　　“你这样会让我没法铺垫的……”凯莉看起来有些为难，“也许刚刚莱诺伯伯已经告诉你了？”
　　劳尔用疑惑的眼神回答了凯莉。
　　“呃，我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交给我。”凯莉有些为难的偏开头。
　　这让劳尔在内心暗暗发笑，明明是父亲正准备说什么，她的敲门声便传了过来。父亲似乎是不想“打扰”他们，于是话也没说完就走了。
　　可凯莉愈发严肃的神情还是让劳尔有些担忧，难道自己活不长了？

　　“这里也有我疏忽的部分……我很抱歉。”凯莉低下头，咬住下嘴唇。
　　劳尔见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她抬起头来，眼中愧意更浓，“我想你记得车库里的钢架。呃，砸到你的那个……”
　　劳尔皱眉，他当然记得，还十分担心骨折情况，而如今凯莉的神色似乎验证了自己不好的猜想。
　　他便不等凯莉多说，自己掀开了被子。
　　但由于呼吸面罩挡住视线，他只能看到一边的脚背。于是他试图撑起身体，看得更清楚些。凯莉看他想要坐起，连忙上前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打开床边的角度调节。

　　劳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洁白床单上孤零零的一条左腿，然后右侧则空荡荡一片，只在大腿根部缠着厚厚的纱布。
　　他伸手按住残肢，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你还好么？”凯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劳尔只觉得心情复杂，虽然丢了一条腿，他却完全没有任何强烈的情绪波动。
　　或者说，赶走一个平时疏于运动就会作乱的麻烦，他该高兴才是。
　　但眼见自己的身体缺失，他还是有些不太舒服，也十分担心凯莉是否会在意这一点。
　　自己瘫痪很久了，无论突出变形的关节还是萎缩无力的肢体都与常人不同，唯一庆幸的是这具身体没缺什么零件，算是完完整整，用张毯子遮起来也可以自欺欺人一番。
　　而如今，右腰下面凭空缺了一块，怎么掩盖都盖不住。
　　凯莉会因此退货么？

　　看到劳尔的手把床单抓得越来越紧，这让凯莉暗暗心惊。
　　她没先到截肢会让他反应如此巨大——他们能够活下来其实已经非常幸运了，反正那部分肢体没有知觉和活动能力，只要不影响他的生活就好。
　　可现如今，他似乎很介意？
　　正在这时，她又发现劳尔有些担忧地正看着自己。
　　“？”凯莉没能读懂他这个眼神的意义，他在担心截肢的后遗症么？

　　劳尔思前想后，只觉得这个时候不太能面对凯莉，他想要了解凯莉的想法，但又不希望是自己所害怕的。哪怕最终必须面对，他却情愿躲上一阵子，就当做了个美梦也好。
　　于是他挪动身体，从凯莉的臂弯中滑了出来。

　　凯莉见他莫名其妙地疏远自己，正在奇怪，却又看到他自己靠在床上却没能坐稳，向右边倒了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伸手帮忙，劳尔已经先反应灵敏地撑住了身体，但表情讪讪的。
　　劳尔此时也没想到少半边腿会对平衡的影响这么大，想起当时花了那么久才完成平衡训练恐怕又得再来一遍，而且明显难度会增加，他不禁心里一凉。

　　“看来你还不太习惯？”凯莉看出了原因，也没给他多留面子，略带笑意地调侃着他。她只是希望自己轻松的态度能够让他也稍微放松些。看他双臂死死撑住两侧，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也有些涩涩的。
　　劳尔吞了吞口水，他没想到凯莉会这么直接，他也为自己刚刚的出糗而脸红，但他更加怀疑凯莉是不是真的已经打算退货了，所以开始这样刻薄地直言不讳。

　　当凯莉的手一碰到劳尔的胳膊时，他就像触电一样躲开了，但也因此险险又丢了平衡。
　　他恼羞成怒地盯着她，不愿她再这么羞辱自己。
　　凯莉则是完全不明就里，只当他真的因为截肢而情绪不佳。

　　“别太担心，之后不是有复健疗程么？我会陪着你的。”凯莉的声音温柔了不少，带了点哄人的意味。
　　劳尔却被话安抚，从中看到了凯莉的态度。
　　她似乎是不介意的，甚至是愿意陪自己复健的？
　　劳尔有些不太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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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失禁的尿液容易沾染右腿残肢的纱布，在炎症褪去后，医生就给劳尔换上了导尿管。
　　第一次看到床侧挂的尿袋，凯莉没忍住多瞅了两眼，却把劳尔看得心里七上八下，愤懑欲死。
　　意识到自己不太礼貌的好奇心，凯莉刚想道歉，一看劳尔有趣的态度，她心里又起了调侃之意。
　　“这是什么？”她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样子。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劳尔不信她查过那么多资料还不认识这个，何必要拿自己的尴尬来开玩笑？
　　“可你紧张的样子很有趣。”凯莉拨了拨头发，笑得一脸开心。
　　“……”劳尔一时没有答上话，他的确很紧张，比过去紧张千百倍。以前只是担心被凯莉看见，然后她因此避讳，减少与自己的接触。而如今，他们正在交往之中，格雷先生也转述了霍克父女关于“最后一次恋爱”的对话。这让他更加害怕自己的残疾吓走凯莉，他从来没如此憎恨自己的身体，平时生活不便也就算了，而现在却成为了他的爱情中的定时炸弹。
　　他曾安慰自己，凯莉是知道很多的，也一定做过思想准备，他不该这么患得患失。然而，每次一看到自己残疾的身体，和各种将伴随他一生的辅助器具，他的恐惧感还是难以抑制地浮现出来，并且愈发严重。即便她现在是爱自己的，那有一天她厌倦了呢？
　　他发现，这场恋爱中，他是何其卑微，需要女方的施舍才能勉强地撑下去。他想要改变现状，但无从入手。

　　劳尔的沉默让凯莉微微诧异，但她也能隐隐了解到爱人的想法。
　　她知道劳尔一直是自卑的，多疑的。他不断地怀疑着否定着自己，把身体的缺憾无限地放大。他被动地等待着每一次她的主动，难道他不担心她有一天会厌倦么？
　　这样想着，凯莉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却突然被他反手抓住。
　　他紧紧地抓住了凯莉的手，几乎让凯莉有些疼，但是凯莉也从中了解到了他的心意。
　　好吧，即便他没有说出口，但她感觉到了，这让她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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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人家属可以陪同么？”凯莉在一边向医生询问。
　　由于身体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劳尔即将开始新一轮地康复训练，凯莉得知后，希望自己也能参与其中。
　　劳尔一边纠结着惨绝人寰而且会频频丢脸的训练是否该避着凯莉，一边又隐隐为凯莉口中的“病人家属”几个字暗暗欣喜。
　　最后，感情战胜了理智，劳尔没能抵挡凯莉陪伴的诱惑。
　　也许凯莉不会嫌弃自己丢脸？劳尔心中隐隐期待。

　　然而到了现场，劳尔想反悔了。
　　看到许多病人都是独立训练，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愚蠢了。
　　但凯莉才不会接受他的临时变卦，还轻蔑地嘲笑了他的临阵退缩。
　　劳尔尽管无奈，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平衡训练的确如劳尔想象得那样让他丢尽了脸。
　　一放开手，他就完全没有疑义地直接摔倒。
　　凯莉看得还有些不忍，但残忍的医生却是拉着凯莉让她只管仔细围观。
　　于是劳尔只好在凯莉面前重复摔倒、爬起来、松手、再摔倒的循环。
　　训练完毕后，医生总结，他还需要大量训练。

　　“其实也没有那么大关系吧？”凯莉推着他的轮椅，一边把脑袋探到他旁边，“就像这样绑根束缚带不就行了？”
　　凯莉的话反而坚定了劳尔的决心，且不说这是最基本的训练，而且之后要一直依靠轮椅上的绑带，实在有够丢人，即使困难，五年前不也是这样？
　　“要不然……”凯莉还想找些替代，劳尔却打断了她，同时表明了继续的决心。
　　凯莉无奈之余，却也没再诱惑他偷懒，只表示一定会支持他。
　　因为她也知道，在康复训练上投机一点，后果会很惨，她今天没有去帮忙其实也是这个原因。
　　但无论如何，劳尔的反应让她很满意，这是一个想要过好未来生活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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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住院的一大收获是因为有凯莉监视——应该是陪伴，劳尔的康复治疗完成得十分认真。从一开始的平衡训练，到站立训练，转移训练，膀胱训练……劳尔的失禁情况得到了很大改善，已经敢大胆地不用尿布了——反正那东西麻烦又容易感染，能通过喝水控制排尿是最好不过了。

　　而同时，凯莉的假期也结束了。她现在很是庆幸自己当时选的是13区的实验室，这样周末她也不必跨区找自己的男友了。实验室的同事听说了这位“绯闻女王”又有了新的男友，祝福者有之，等着看好戏的倒也不少。对此，凯莉通通无视，但利奇曼少校那种幽怨的眼神让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决定请对方喝点东西，顺便聊一聊。

　　在这之前，她向劳尔及时报备，她可不希望出现任何问题，尽管她和凯恩什么都还没有。
　　劳尔以一声不重不轻地冷哼做了回答，虽然有些不太高兴，但总算没有多说什么。

　　而解决了这个小问题之后，格雷家和霍克家分别发了帖子，会为两个劫后余生的年轻人庆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