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二章 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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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被放逐到人间的一隅，那里没有昼夜之分，时间宛若静止。只有一点提醒着他时间还在流逝，那就是每晚的鞭挞。执鞭的是个穿着黑袍的男子，他一直掩着面目，只是，少年唤他叫阿噎。
是那只猫，那原来是他最亲近的随从，而现在两人之间只有如那荒原上冰雪般的沉默。
袭谦似乎是不忍再看下去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浑身簌簌的抖了起来。想要转过脸去不去看眼前的一切，却又强自压抑着自己，将这些过往看完。那是他活该受的，虽然身上没有任何创伤，心里却是疲累的无以名状。
那少年在那漫长的岁月里长成了清俊的男子，他不知道外界的变化，只是通过那小小的窗口看着眼前穿梭的人们渐渐的变了衣着。他一日复一日，始终不能踏出那个房间，也看不到明媚的太阳，更闻不到那清冽的空气。
袭谦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带着祁钰走出时间剧毒，那样贪婪的呼吸的祁钰，现在回想起来，只会让他蓦然心酸。
似水流年，眼见着在男子的眼前滑过，他伸手，却什么都攥不住，只有那只一直忠心耿耿的黑猫守在他身边，监视着他，寸步不离。
他学会了缝制衣裳，学着外面的那些人给自己变换着年代。墙上慢慢的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它们整齐划一的步调让他清楚自己还活着。他心里的思念，渐渐变成了执念，更甚至，是怨念。
那年春天，一颗咖啡果被人无意间丢进了他的后院，谁料想，竟长成了树，它茁壮的结了果，于是男子将他采下晾干，磨成了粉，他凑到嘴边尝了尝那味道，就此难忘。
那就是忘却的味道，又酸又苦，只是回味起来，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回香。
他渐渐有了一家店，会有人主动推开那扇门。那些匆忙的人来了又走，没有人会为他停留，但是那些只言片语里，却总是能听到“后悔”二字。
那像是一道尖利的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何尝不曾后悔，若是当初能够留下爱人，哪怕是跟着他一起堕入轮回，他也在所不惜，和这暗无天日的孤单比起来，想必也是天堂了。
他终是没有忍住，冲着那些苦恼的人人伸出了援手，只是没想到，他始终没能从他们脸上看到如愿以偿的幸福。
时间改变了，却没能挽回一切。只有那个成了哑巴的歌手，和那个为了弟弟不惜出卖自己的哥哥，是带着微笑离开的。
袭谦的眼眶狠狠的红着，他慢慢跪在地上，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拳头。他看见了那么多人，那么多熟悉的面孔，那里面有他的母亲。
怪不得，母亲对自己一直视若珍宝。怪不得，他看见那张唱片上的女人是那般的眼熟。怪不得，他在母亲临死的时候看见了祁钰。
原来他是母亲失而复得的孩子，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世界上的。
“都看见了……”
袭谦的头顶响起一把清冷的声音，他蓦地抬头，看见黑暗里一双灼灼闪着光的眼睛，他张开干裂的嘴，喃喃：“祁钰……”
“那是你的名字……”祁钰说着，慢慢的走进袭谦，俯下身子，眼神迷醉的看着他：“我顶着你的名字，在这时间苦苦的受了那么许久，我不知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入轮回，什么时候才能转世，能不能成人，又或是会不会推开我这扇出不去的门，谁知道……呵……”
他说着轻笑起来，轻轻的坐在地上，眼里满是仓皇：“谁知道竟然是我亲手又将你带到了人世上！”他说着，面目忽然凄厉，猛地扑向袭谦：“是我亲手将你带到我身边的，可是，祁钰，你真的，真的竟想不起一丝一毫的过往了吗？”
祁钰狠狠地搂着袭谦，脸上的表情蓦地柔软，伸着手轻轻抚上袭谦的脸庞：“祁钰，我求求你，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好，你能够记得我的，不是吗？”
袭谦轻轻垂下头，慢慢的侧过脸，狠狠地捏紧了拳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总算知道为何祁钰那次失神的唤他叫“祁钰”了，可是，那些看过的画面，却未曾有一丝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过，他即使有再多的不愿，也不想出口欺骗祁钰。
祁钰的手僵在了他的脸上，那眼神慢慢的变得冰冷，他低着头，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呵呵……”袭谦一惊，慌忙的站起身子跑过去钳住祁钰的双肩：“祁钰，别吓我！你听我说啊！”
“放开！”祁钰狠狠的推开他，眼里的光流离狂乱：“我原想着时间是带不走一切的，可是连那样的盟誓都能轻易的被人抛却，我还能相信什么！”
祁钰满眼凄楚，忽而又带了些乖戾：“我做了那么多违逆的事情，我知道惩罚又快要来了，只不过我那时便发誓了，若是再像上次那般，我就是拼尽了全力，也会带着你一起走！”
祁钰深深的闭眼，黑暗的四周忽然被火光点亮。袭谦慌乱的四顾，这才看清这里是自己初识祁钰的“时间剧毒”，他转头看着祁钰落寞的背影，忽然冲过去从背后狠狠的抱住他：“祁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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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噎忽然坐起了身子，连带着一旁的曾乔也被惊醒。他有些慌乱，急急的抱住了阿噎：“要去哪里？”阿噎起身披了件衣服，眉头始终皱着，只是在黑暗里看不真切：“我得回一趟时间剧毒！”
他说着轻轻将曾乔拉离自己的身边，抿了抿唇，忽然垂下头在他的额上印了一个吻，还要说什么的曾乔忽然屏住了呼吸，眼睛蓦地湿润了。阿噎伸出一只手，将曾乔箍在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揉着他细软的短发，没再说什么，猛地推开他，夺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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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钰！”
祁钰感觉到后背被人紧紧的桎梏住，他想拼命挣扎，却听见袭谦在自己身后低语，宛如梦呓：“就算我不再记得你了，可我今生依旧爱上你了，不是吗！”
祁钰浑身猛地一震，紧接着回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袭谦，袭谦只是淡淡的笑，轻轻伸出手，揽住他的发顶，用下巴轻轻磨蹭：“也许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深陷其中了，也许真的是上辈子爱着你，所以这辈子我还是无法选择的爱上了男人，那种潜移默化的印记被深深地嵌在了我的骨髓里，你怎么可以说我将你忘记了呢？”
祁钰瞪大了眼睛看着袭谦，轻轻摇着头，狠狠咬着唇，不让眼里的泪光倾泻而出。袭谦眼里满是无奈的宠溺，轻轻将他揽在怀里，感受着前襟渐渐的湿润。
忽然祁钰抬起头，疯了一般的挣扎，袭谦轻轻的将他的双手握在自己手中，满脸的平静：“这火太大了，我知道扑不灭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哲浩那时候要烧死自己了，”他说着低下头，静静的看着祁钰：“这样，我们的血肉就烧在了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祁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忽然慢慢的舒展，紧接着露出恬淡的笑容，袭谦觉得迷醉，那是那个还是孩子的祁钰脸上才有的表情啊，现在他终于将它找回来了，即使这代价有点沉重。
“咣”的一声巨响，袭谦和祁钰同时看向门口，阿噎在浓雾中喘着粗气，正要往里迈进，一棵横梁就坍塌而下，重重砸上了他的脊背。
袭谦握了握祁钰的手，赶忙走了过去，他吃力的将阿噎身上的木梁移开，在他不解的眼神里轻笑：“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祁钰，还有……”说着他咬着牙架起阿噎，忽然嘶吼出声：“以后对爱自己的人好一些！”
阿噎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猛地凌空，横扫着飞了出去。他重重的摔在了街面上，后背生疼僵硬，他挣扎着起身，却被一双手按住了肩膀，他抬眼，看见曾乔面目温和，透着慈悲，冲着他轻轻的摇头。他抬眼看着那熊熊的烈火将那千百年的牢笼吞噬，狠狠地捶了一把地面，轻轻的叹出一口气。
尾声
阿噎不知道距离那场火有多长时间了，他只知道他和曾乔的鬓角上都生出了淡淡的白发。他一直都担心，不知道哪天会被抓回去受责罚，所以，和曾乔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倍感珍惜，即使是现在依旧不那么宽松的环境里，这样的两个男人，依旧携手走过了许多年。
有一天，曾乔叠着两人的衣服，忽然抬起头来，睁着有些昏花的眼睛看着带着眼镜眯着眼睛读报的阿噎，歪着头啧啧出声：“你说，其实你是不是早就受到惩罚了？”
阿噎一愣，将眼镜摘下来疑惑的看着曾乔。曾乔轻笑着走到近前，顽皮的伸出手揪下了他鬓角上的一棵白发，阿噎呲牙咧嘴的看着它，忽然若有所悟的张大了眼。
不老不死怎么会生白发呢？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啊。
阿噎忽然觉得多年悬着的心落了地，无比踏实的一把搂住了曾乔。曾乔感觉到自己胸前的湿润，先是微微的错愕，紧接着了然的轻轻勾起唇角，将阿噎搂在了自己的胸前。
那天两人去了许久未去的夕照街，那里的店家早就改头换面，没有了一丝的踪迹。更何况，其实时间剧毒也本不是这里的任何一家店。
两个人相携着走到了夕照街的深处，忽然抬眼，看见了一块绯色的招牌，皆是一愣，带着疑惑纷纷踏进了店里。
那风笛声是那般的熟悉，只是少了过去的些许荒凉，他俩走到窗边的位置坐下，拿起餐牌看着上面隽秀的字体。
“两位要些什么？”
两人抬眼，无不睁大了眼睛。虽那眉眼无一处是相似的，可是那神情，却是和那个人那般的相像，只是凭空的少了许多哀怨，让人觉得明媚。
正是要说些什么，店门忽然被人一把扯开，一个男子大咧咧的敞着外套前襟呼哧呼哧的立在门口喘气。他看见店主，刚才还狂放的眼神忽然温柔了下来，走过来孩子般的腻在他身边：“给我一杯忘却，还要免费续杯。”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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