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 荨のTF短篇文集》落日倦影

3、沿海公路的出口

　　大雨倾盆般洒落的时候，银色的跑车在通向海边无人的公路上急速而过，灰蒙的天空看不见夕阳，天色却渐渐暗淡下去。

　　车里收听的电台不知何时淡去的轻音乐，主持人温柔甜美的嗓音不知介绍着什么。不二在听到手冢国光这个名字的时候蓦然回过神来，细细的听才发现那是对自己新专辑的宣传，微微的苦笑。到了现在，对自己的所有都未及反应就已经先捕捉到那人的名字，他怎么还可能骗自己说能够放手。

　　然而，却已经不能不放。

　　半个小时之前偶然路过的咖啡店，靠窗对坐的两人，他被隔在雨中车里听不见什么，却只见到向来同样不喜笑的两人嘴边微微扬起的笑意。

　　他不曾问过后来的事，便从来不知道当年这两个人，为什么最终没有一起。然而他却知道，早在初相遇的时候，他们之于对方，就已经不同其他。

　　那一年樱花再度灿烂的青学，他清楚的看到那双向来淡漠只执着梦想的眸子终于多了些什么，而那个墨绿色的骄傲少年不服气的仰起头紧紧的追随那人的身影，便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天不愿意遂你的意，只是对方眼里，到底不是你。

　　国三的那一年，可以说是他在青学过得最平静的一年。很早之前就已经应允过父母，国中之后便不会再留在日本，而是飞往英国修习音乐，所以那一年，当所有人都忙着升学，不二却只是每天放学部活之后在后山的那片从来少人光顾的空地练习小提琴。

　　那时对于那两个人之间的在意追逐，不二只是冷眼的旁观。永远站在那人身后半步之遥，仍旧如前两年的心甘情愿，却已不再故意。他在后来都佩服起自己，那个时候，竟然能够那么平静淡然的看着那个人的眼神始终追逐着另一个人，尔后渐行渐远。

　　飞往英国的那天，东京的国际机场里，办行李托运的时候不经意抬头看见旁边长长的队伍里熟悉的身影，依旧是暑假之前那般淡漠清冷的人，看见他的时候也只是推了推眼镜，淡淡的打了招呼。

　　那天他们并没有交谈什么，连对方去哪里，也不过是在进安检之前，一个团队匆匆忙忙从不二身边走过的时候不小心的碰撞，让手冢在伸手去扶不二的时候同时掉落的两张登机牌，同时弯腰去拾取的时候错拿了对方的那张。他们都只是默契的交换回来然后进入安检。

　　出了安检的时候一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一个仰起头淡淡的微笑，道了再见，各自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没有人再回头望见对方同样意味的背影。那半步的距离，在那之后，便隔出了千万公里的长度。

　　然而那距离，其实远比英国与日本的距离要来的短，却没有人，去跨越那望不见彼岸的海峡，没有必要不是。

　　大雨里看不清海的位置，不二只是大概凭着印象停下车，坐在车里，看着雨水顺着前方的挡风玻璃快速的滑落，接连不断。电台里仍旧温柔的女声里夹杂着一丝遗憾，仍旧是关于新专辑，却已经偏离了原本的方向，满足万千听众歌迷的要求，渐渐往八卦的方向去了。

　　而最近关于不二周助，这个在两年前腾空出世，一夜成名的日本当红歌手的最大新闻，便是即将与娱乐公司满约决意不再续约并且退出乐坛这条消息。

　　不二给出的理由一如既往不二的风格令那个人不自觉皱紧了眉，“呐，手冢，我发现，唱歌其实还不如弹琴来得有趣呢。”

　　而只有不二自己知道，那时候之所以想要成为歌手，只是因为无意中从菊丸那里得知，手冢是日本最大的唱片公司的继承人，而后隔过多少年再次相遇的时候，一时兴起的念头，仅此而已。

　　那日傍晚的海边，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他下车沿着公路慢慢向海边走去，想起多年前，青学的后山，雪白的梨花漫天纷扰，空气里淡淡的香味，他沿着小径走到平时练琴的位置，却看到一旁对着山石练习击球的人，稍微的讶异之后释怀，这个相识了两年多的人，总是贯彻不能大意的原则，做什么，都极尽苛刻。

　　那是梨花飘落的时节，春末已渐渐闻到梨的味道，天色极尽苍蓝，没有跟手冢打招呼，不二只是静静的走到往常的位置，拉开拉链取琴开始练习，片刻间优雅的音符随着恣意的风绕满山间。而一旁练习的少年至始至终没有停下。

　　那个春末，就在那样的平静时光里渐渐过去，夏季之后，便是全国大赛。

　　然而在那之后，每年春末，当他抬起头看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蓝天，思绪便会一再飘回那一年，苍蓝的天色，淡淡的梨花香，严谨淡漠的少年。

　　所以当他突然看到远处走来的人，仍旧是如记忆中的清冷淡漠，却分明不再如少年时那般固执尖锐，时光只是催人愈加成熟，而那副透明镜片后面那双金褐色的眸子里一如当年般不轻易起波澜，不二却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双眸子里一霎那闪过的笑意。

　　身旁几辆车飞速过去，带起一阵急速的风，风里是海边咸咸的海水的味道，突然决定了什么，向那个人灿烂一笑，“呐，手冢，有没有兴趣当我的经纪人？”

　　那是他们挥别青春年少的多年后重逢的第一句话，不二原以为那个人会说另外为他找经纪人，不料走到他面前的人只是推了推眼镜，淡淡的应答，“啊，可以。”

　　之后，便是一夜成名的歌星与全日本著名的金牌经纪人。那年之后千万公里的距离，飞过苍茫的海洋，缩短成几步，却始终，再也不是半步。

　　本来那一天，不二说出要退出乐坛的话的时候，只要那个人愿意挽留，他便只会把那句话当做一个玩笑，之后仍旧是舞台上高贵优雅的乐坛贵公子。

　　然而，那时候手冢也仅是如再重逢的那天，淡淡的语气，“啊，可以。”而其实，那个时候不二分明听出那样的话语里有些欲言又止的端倪，却只是抬头习惯性的淡笑，“呐，谢谢。”

　　待到电台里终于又开始播放起轻音乐，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雨水却仍旧不管不顾的洒落，不二打开车门的时候顺势滑进车里，顿时湿了不二半边的衣衫。不二却也不理会，径自起身，优雅的转身然后关门锁上。

　　刚踏开一步，却有什么落在他的肩上，雨水也突然被阻隔在一步之外。不二讶异的回眸，看到刚才还在想着的人皱紧眉头的样子，眼神里略微的责怪与怜惜，愣了愣，“手冢？”

　　“你在做什么，不二。”低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不二不知为何的突然的颤抖，那三年这两年日日熟稔于心的声线，似乎顺着海边呼啸的风卷入心里，仿佛风过琴弦。

　　然后笑眯眯的仰头，满脸无辜，“呐，手冢，我只是想去海边。”

　　手冢微不可闻的叹息，手中的伞偏了偏，更向不二的方向倾斜去，稍微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是么？”开口的时候语气里些微不信，挑了挑眉，“不是因为看见我和越前了？”

　　不二一怔，而后慢慢的睁大眼睛，想问什么，却看见手冢略微无奈的眼神里深如大海的温柔，伸手抚上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低头吻上，“越前只是我的助理。”

　　不二漾开灿烂的笑靥，眉眼处却闪过一丝狡黠，“呐，我知道啊。”那天虽然没有得到挽留，却意外得到的告白，他其实只是想知道，他会不会追来，而已。

　　那年半步的距离，其实不知不觉中，已经缩短到，再也不会被拉开的长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