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
明薇抓着公交车的扶手，随着车身晃动着。她本来有个座位，后面上来一个老人，她就把位子让出去了。
公交车上的车载电视正在放娱乐新闻，记者用冷漠而生硬的口吻在说着当红影星甄惜被记者偷拍后跌倒导致流产的消息。
最近这几天，电视、网络和报刊上，铺天盖地地全都是甄惜流产一事。照片里，顾成均的脸格外清晰。
顾成均阻拦记者，顾成均抱起跌倒的甄惜，顾成均开车送甄惜去医院……
明薇别过脸，把视线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
可是尽管不看了，声音还是钻入了她的耳朵。
“……据悉，孩子的父亲是一位实业家，之前曾与甄惜交往过……孩子流产后，这位实业家已经从国外搭乘飞机前往探望。而顾成均在送甄惜入院后，也再未出现过。关于他们俩之前的传闻……”
“世态炎凉哟。”一个大妈连连摇头，“女孩子不知道珍惜自己，亏她还起个名字叫甄惜呢。”
“孩子没了，男人还知道回来看，也算是有点良心了。”另外一个大婶长吁短叹。
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站在不远处，一个劲偷偷打量着明薇。可是明薇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车到站，明薇下了车，走进了银行。
之前已经通过电话，经理对客户是个年轻女孩也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而是公事公办地带领着她来到保险库房。
熟练而准确地输入了密码后，保险箱的门弹开了。
拉出的抽屉里，静静躺着几个丝绒盒子。明薇一一打开。
这个是干妈的珍珠项链，那个是翡翠戒指……一个蓝丝绒袋子里，还装着一条铂金项链。坠子看着是四个串在一起的圆环，可是它们又能组合成一个戒指。这独特的设计来自爱尔兰。而这枚戒指，是顾成均当年出席柏林电影节后给明薇带回来的礼物。
那时候他们刚刚交往，这应该算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了。明薇舍不得戴，后来顺手存放在了保险箱里。
她把项链收了起来，然后对站在远处的经理点了点头。
“我要取回这条项链，然后，”明薇顿了顿，“我想办理一下过户手续。”
两人一起到经理办公室里办妥了手续，将珠宝都转移至明薇自己的名下。
手续结束后，婉拒了经理的相送，明薇一个人离开了银行，沿着车水马龙的大街慢慢走着。
这条路叫府城大道，是这座都市文教区。拐过一个街角，再穿过一条居民区的小巷子，就来到了母校的南门。
这里变化并不大，年岁有点久的教师公寓还是老样子，一楼各种小店虽然已易主几轮，可看上去还一般无二。情侣们还是坐在奶茶店里面对面共喝一杯饮料，情意绵绵。老字号的火锅店里挤满了学生。当年的书报亭已经改做咖啡厅，对面的水果摊和小吃摊倒还在。
明薇在小吃摊前找了个位子，点了一份炒面，来打发今天的午饭。
以前她也曾和顾成均来这里吃过很多次。
顾成均家里出事后，手头拮据。明薇于是总找他帮忙做事，做完了，就以感谢的名义，请他吃饭。
顾成均自尊心很强，从来不肯去好一点的馆子，只肯来这路边摊。
明薇在那之前哪里来这种脏兮兮的摊子上吃过东西？可是为了心上人，什么都忍了。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明薇还专门准备了消毒纸巾，把筷子和碗都擦过一遍，才放在顾成均面前。顾成均讥笑，但是不说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顾成均当初也是中产阶级家庭出身，怕是也瞧不起这样的路边摊。他之所以选这里，其实是为了摆脱明薇的纠缠吧。
可惜她张明薇脑子里就一根筋，不知道知难而退，太不识趣。顾成均粘上了她这块狗皮膏药，甩也甩不脱，只好将就着过了。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炒面，明薇走进了校园里。
自从顾成均红了后，她就忙得没时间回来看看。教她戏剧史的马老师去世，她都因为在国外而没能赶回来，为此还被老同学们埋怨过。
当年住过的二楼宿舍，现在还是老样子。以前顾成均过来找她，就是站在这边阳台下喊一声。明薇不论在做什么事，都会立刻放下，奔过去回应他。
艺术学院的那个荷花池现在一片颓废。荷花都残了，大半的水面都结着冰。椅子还是原来的那个。以前夏天的时候，明薇可喜欢和顾成均一起坐在旁边聊天了。
她那时候不但享受和顾成均在一起的时光，也享受路过的人投递来的羡慕的目光。顾成均呢，估计心里不知道多厌烦，可是还得装出笑脸来应付她吧。
项链一直紧握在手心，现在已经被体温焐热。冬日的太阳一照，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明薇的眼睛被这道光刺得发热。
再见了，顾成均。
你我恩怨已随张明薇的躯体，尘归尘，土归土。我得不到你的爱，可我得到了新生。所得偿失足矣，我又何必留恋你呢？
上辈子已经做足了你生命里的女配角，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做一个男人生命里的女主角了。
她哂笑一下，扬手一掷。
项链划出一道银色弧线，在冰面上弹掉了一下，然后……呃，沿着冰面一直滑到了斜对面的池壁边。
那里还蹲着一个男生。天降一条项链在他面前，把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明薇觉得对方眼熟，定睛一看，也吓了一跳。
那人眉目清俊，短发利落，不是唐佑廷是谁？
一个偶像大明星，穿着深蓝色羽绒服，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乱蓬蓬的蹲在池塘边，路过的人怕是以为他要投塘呢。
唐佑廷也认出了明薇。他皱着眉头看看她，又看看冰上那条项链，咧嘴笑了起来。
明薇在他充满戏谑的笑容里红了脸。
“唐……师兄，”见左右无人，明薇走了过去，也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您怎么在这儿？Legend在校园里有活动？”
助理呢，保镖呢？这么活色生香一个明星蹲在池塘旁边，怎么没人管管？
唐佑廷烦躁地挠了挠头，“没。我有点烦，就是回来走走。”
明薇这才想起来，唐佑廷其实也是自己的校友，晚自己三届的舞蹈系学弟。不过两人在学校的时候，好像全无交集。
“那个……张明薇，就是顾成均的太太，是你学姐吧？”明薇试探着问，“所以你才去了她的追悼会？”
唐佑廷迷惘了片刻，才回想起来，“是我学姐，但是不熟。怎么？你很喜欢顾成均？”
明薇没好气，“我只是问问罢了。”
唐佑廷嗤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介意。”
明薇这下是真的没忍住，哈地一声笑出来。唐佑廷脸色一沉，她又赶紧收住，憋得很是辛苦。
唐佑廷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去。忙你自己的事去。”
唐佑廷此刻离他在人前塑造的优雅形象相去甚远，倒像是一个校园里常见的失恋或者考试挂科的理工男，颓废而忧郁。明薇本来自己也心情欠佳，懒得理会他，起身就走了。
身后忽然传来呼声：“这个你不要了？”
转回头，见唐佑廷手扶着池沿，跪着俯身在池子里捞了一下，起身的时候，手上抓着一条亮晶晶的链子。
明薇的脸由红转白，大步走了回去。
“给我！”
唐佑廷把手一缩，“哎？刚才不是还要丢的吗？”
“那你就顺手帮我丢到水里，我谢谢你了。”明薇干巴巴地说。
“真不要了？”唐佑廷诧异，“看着挺贵重的呢。”
“再贵能贵到哪里去？比人心还贵吗？”明薇苦笑，侧过头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水响，心里一酸，赶紧仰起头。
唐佑廷的嗤笑声就响在耳边，“最受不了你们这些小姑娘谈恋爱了，动不动就哭得水漫金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其实也不过他不爱你罢了。他不爱你，自然有别人爱你。哭得两眼模糊，怎么看得清身边其他男人？”
明薇本来不多的眼泪被他这番话给说的立刻收回去了，想笑又不敢笑。想自己好歹有一个二十八岁的灵魂，居然沦落到被这个小学弟点着鼻子说教讥讽。当年唐佑廷在后台见了她鞠躬问好的那情景还历历在目了，风水轮流转得也真快。
“师兄，”明薇啼笑皆非地看着他，“别老说我了，你呢？”
“我不一样。”唐佑廷不屑地摆头。
明薇笑眯眯道：“那您大冷天的蹲池塘边上，临渊羡鱼呢？”
“不可以吗？”唐佑廷凶巴巴道。
“偶像，风度，风度！”明薇赶紧提醒。
唐佑廷左右望了望，不在乎地耸耸肩，又蹲了下来。
明薇到底不放心他，又跟着蹲了下来，“没事吧？”
唐佑廷长长叹了一口气，“大学时一个老师去世了。”
“啊……”明薇恍然大悟，“节哀顺变。”
唐佑廷捡了根小树枝在地上胡乱划着，“上个礼拜火化的，我在外地有商演，没能赶回来。”
平淡的叙述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明薇轻声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唐佑廷苦涩地笑了笑，“我不读书而去做艺人，父母亲友都反对，只有陈老师支持我。我还想着，明年的演唱会，要请他老人家去看看的……”
“你都成名这么久了，他早已经看到你的成功了。”明薇望着萧瑟的荷池，“有些人，是帮助你成功的；有些人，是见证你成功的；有些人，是分享你的成功的。他们分别占据你人生其中一个阶段，而只有分享你成功的，才能陪你走完全程。”
唐佑廷斜睨她，“你这小姑娘，说话怎么怪老成的。难怪要失恋，哪个男生会喜欢你这种？”
明薇翻了个白眼，“是，胸大无脑的软妹子，才是你们的最爱。”
说完一顿，她想起了那天地下停车场的一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唐佑廷狐疑地盯着她，“怎么了？肚子疼？”
明薇干笑了一下，“我该回去了，我只请了上午的假。”
“等等，一起吧。”唐佑廷丢了树枝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我也要回公司，开车送你。”
“方便吗？”明薇怕被别人看到说闲话。
“嘁！”唐佑廷勾了勾嘴角，“多少练习生巴不得能和我扯上点关系，你还避之不及？”
“我欲盖弥彰，假清高。”明薇啼笑皆非，“你小心被我缠上，天天炒绯闻，没几下就把你拖黑了。”
“我一尊大神，还怕尔等宵小？”
两人正说着，几个女孩子从人行道一头走了过来。一个女孩看到唐佑廷，困惑了两秒，然后气吞山河地大叫起来：“哎呀！那不是唐佑廷吗？”
“唐佑廷？佑廷？”那群女孩子顿时像炸窝的麻雀一样嚷嚷起来，兴奋地冲过来。
明薇还在发愣，手腕忽然被扣住，然后整个人就被拽着飞奔起来。
唐佑廷在前面健步如飞，明薇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跟着，心里还一个劲犯嘀咕。
被认出来的是你，你跑你自己的就是了，拉着我干吗？
这下这绯闻是不炒也得炒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