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传说》城城

20、是与不是（二）

　　已是傍晚了，夕阳西下，阳光写意地轻洒在沙子上，枯黄的荒漠被揉进一层绛红，犹如胭脂一般，那浓烈的色彩就像是一幅油画。
　　风明骑在骆驼背上，夕阳照着她的脸庞，氤氲得如同镀了一层醉意的酣韵。
　　按照达娜给的指示路线，风明很顺利地脱逃出来。她驱策骆驼快速前行一天，荒废的城堡、坍塌的土垣一闪而过，沙漠无休止地向前延伸。她到达一个小绿洲，稍作休息，再次确认路线。如果达娜给的信息没有错，她只要再转过几个峡谷，在穿过一片沙漠，就可以到达杰斯他们所在的绿洲，胜利在望了。
　　如果片刻不停地继续赶路，她是可以早一点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中去，但是不行，她必须要休息，否则恐怕她没有体力再赶路，不但她自己需要休息，连骆驼也同样要休息。
　　那匹马和三头骆驼都曲起前蹄，蹲了下来，为她遮风挡寒。她躺在两头骆驼的中间，骆驼身上的味道臭不可闻，但这是在沙漠中，并不是什么豪华大酒店，似乎也不能苛求太多。她看看背包里的干粮，实在没有胃口，只掏出水壶，仰头喝了几口。
　　夕阳在地平线挣扎着跳跃后，红色一点点地消失，最后一丝亮光悄然隐没，飘渺的暮霭，沙漠又恢复了原本的枯黄色泽。暮色萧瑟，寒风阵阵。远处一只落寞的苍鹰振翅高飞，在沿着落日的轨迹飞行，似乎只是为了再多看一眼余辉最后时刻的斑斓。
　　这凄美的景象，看着让人心酸。
　　风明不禁想到，如果他发现她逃走，不知他会怎样？愤怒？惊讶？还是无动于衷？
　　那个可怕又残忍的男人，恐怕不能容忍她的逃脱吧？如果再落入他的手中，她怕是难逃一死了。
　　风明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去在意他的想法，真是天真。她躺了下来，将双手枕在脑后，身体非常的疲累，叫嚣着要休息，但心情却异常兴奋，完全睡不着。她强迫自己闭上双眼，一定要好好地睡一觉。如果休息不充分，就一定没有足够的体力，支持她在沙漠中继续的行程。
　　她看着夜空，月明星稀，月光碎银般地洒落在苍茫的沙漠中，远远的天边忽然出现了一道奇怪的黄色沙幕。
　　身下的沙漠似乎正在左右颤抖着，仿佛大地震一般。
　　风明立刻坐了起来，远方的地平线上紧接着又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龙卷风，从距离和大小来看可说是相当于席卷数公里的超大型龙卷风了。
　　这莫非是……她顿时心中一凛。
　　这是沙暴！
　　她立刻飞身上马，策马朝东边狂奔而去，三匹骆驼也敏锐地觉察到危险来袭，它们撒开蹄子奋力飞奔，谁都不想葬身于这沙暴之中。
　　风明□□的马匹显然也是感受到了自然的危险气息，口中虽已吐出了白沫，仍然保持着惊人的飞速。
　　沙暴终于到了。
　　原本星辰闪耀的夜空，瞬间变得阴沉沉的。
　　阴风扑面，彻骨寒心，狂沙肆虐，暴风如魔鬼似的嘶吼着。
　　空气干燥窒闷，尘埃布满空间，象一张巨大的黄尘织成的网，包裹了一切。月亮就犹如一个黯淡的将要熄灭的玻璃球，浮在昏黄的沙尘里。
　　三匹骆驼痛苦地嘶叫了几声，就被拉扯进那黄沙网中！
　　风明才回头看了一眼，也连人带马，被沙暴卷了进去！
　　她刚被卷进去时，并没有遭受到巨大的痛苦，反而感觉象是有人抬着他，十分平稳，甚至十分舒服。
　　但她坐下的马匹可没有这么幸运了，一被卷入，立即被强大的气流瞬间撕扯成碎片，随即飞灰湮灭了，就连一缕清灰也不曾留下。
　　随着气流在逐渐加强，风明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肌肤疼得象被利刃撕割着。
　　忽地，风向一变，将她从空中瞬时抛到沙地上。
　　身体好像不着力一样，立刻陷入流沙当中。
　　“唔……”风明还未来得及爬出，周围的沙子一下结实了很多，把她紧紧挤在沙堆里。
　　身体进入一种被这股力量紧紧束缚住的奇怪状态，周遭的声音也好像被这股力量吸走了，四周空无一人、一物。
　　天，静静无边，放眼望去，除了黄沙，还是黄沙。
　　风明知道，陷入流沙是一个缓慢而寂静的过程，没有旁人的帮忙，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爬出这死亡的旋涡。
　　风明的思绪还很清晰，她忽然想起来今晨达娜送她出行的情景。达娜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自己逃离这里。但是，苍天会不会饶过你，就看你的造化了。”当时风明以为达娜所指的是她一个人无法逃离这难以辨别方向的沙漠，现在想起来，达娜作为一个长居沙漠的人，对沙漠的气候变化肯定是十分清楚的。达娜应该是已经预测到今晚的沙尘暴，却没有一言半语的提醒，存心要致她于死地。
　　“呼……”事到如今，捶胸顿足是没有用的。没有濒死前奋起的挣扎，没有呼叫，没有呐喊，风明轻吁一口气，轻柔地移动两脚，让沙尽量渗入挤出来的真空区域，缓解身体所受的压力，同时让沙子慢慢变得松散，身体接触沙子的表面积越大，得到的浮力就会越大。
　　风明用了足够的耐心，动作十分轻缓，终于慢慢地从沙堆中挣脱。
　　然而，毫无预警的，一个沉沉的重量，狠狠地将她拉了下去！
　　像是有人从沙堆里伸出手，抓住风明的脚一样，她顿时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拖到了黄沙下。
　　“嗯……”风明想移动身体，然而沙子却变得像水一般，任何说话、呼吸的尝试都令沙子冲塞进她的嘴、鼻和肺。
　　耳旁似乎传来阴沉而恐怖的声音：“抓住你了！终于抓住你了！你逃不了了！”
　　风明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鼻间闻到的味道就如腐鱼般恶臭。那阴森的声音听在耳中，如沙砾摩擦般嘶哑而难听。
　　她使劲踢了踢腿，试图脱身，想要把那股奇怪的力道甩开去，但那只手臂却像是带着无尽的怨恨，死死地抓住她，不肯松开，将她往更深的沙底拉去。
　　远处，两个男人静静地站立，旁观着风明的痛苦与挣扎。
　　“主人，真的不去救她么？”希梵担忧地问。
　　男人很冷漠地回答：“她如果不是我要找的人，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但是……如果她就是她呢？”希梵说得有些犹豫。
　　男人依然很坚定：“如果她是我要找的人，区区沙暴，奈何不了她。”
　　希梵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发出异议。
　　风明已经无力再挣扎，意识开始模糊，整个身躯慢慢地沉入沙漠深处。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她左耳上的红痣忽然裂开，丝丝鲜血渗出，随后迸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迅疾地散传开去，直冲云霄，周遭的气流倏变！
　　天地间瞬间涌起了诡异的巨变，风声嘶哑怪叫，猛烈地翻腾涌动。
　　岁月汩汩地流逝，如绸缎般闪亮的往昔洒落下来，一层一层精细地裹了上来。
　　风明原本束在身后的乌黑长发犹如有了生命，飘散开去，延长至数倍！
　　“母亲，我再也不能陪你了……”恍惚中，耳边仿佛传来一个女子无奈的哀叹。似乎有什么从她的身体中流逝，竟有了陌生和疏离的感觉，那是离开自己的感觉。
　　劲风扫起，强烈的气流震退、扫平周遭的黄沙，风刃如漩涡环环围绕着风明……
　　沙漠再度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仍是茫茫荒野，遥遥无边的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