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禽兽（又名：我在江湖）》蜀客

3、武功

　　毫无意外的，或者说相当意外的，我免去了点评琴技的麻烦，据说跟不平凡的人在一起，总会遇上不平凡的事，我这一天收获不小，吃了一耳光，吓到一美女，这让我在回去的路上懊恼无比。

　　提着灯笼至山脚牌坊处，百里停住。

　　我叹气说：“笑吧笑吧。”

　　百里打量我：“我看你小子性情变了不少，不像传言中那样荒唐么。”

　　我说：“我浪子回头了。”

　　他说：“回头吓人么？”

　　我表示郁闷。

　　他问：“你方才干什么去了？”

　　我正要回答，忽闻道旁林中有响动，这可能是秦绶行走江湖养成的习惯，随时随地都本能地关注着周围动静，对来自外界的刺激更加敏感，我确定那绝对不是风，而是有人！

　　百里将灯笼往我手里一丢，瞬间便失去踪影。

　　灯光昏黄照不出两丈，周围死寂，我独自站在路中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

　　刚意识到这点，就听得尖锐风声响，有东西从左后侧袭来！

　　不只一道，很多。

　　我倒抽了口冷气，冷汗在这一刻迅速冒出来。

　　暗器如雨，有先有后，此刻要躲避，对于我这种不了解武功的人来说是相当困难的，好在危急时刻，这身体出于本能竟自动侧身退开数步，数点寒光堪堪擦身而过。

　　本能有限，来不及站定，一缕细细的凉风迎面而至。

　　惊骇之际，一道白影带着风声掠到面前，挡下暗器。

　　“小秦？”百里转身。

　　看他手里捏着那枚铁钉，我尴尬之下，开始考虑如何解释，因为照我刚才的狼狈表现，这哥们若还不怀疑，那就傻了。

　　出乎意料，百里只是微微一笑，丢了铁钉说：“尽快回去。”

　　.

　　回到百炼门已是深夜，大门处有数名值夜的师弟，见到我和百里，那名大弟子连忙迎上来，恭敬地作礼。

　　百里认识他：“丰为师弟。”

　　“听说两位师兄出去了，特地在此等候，”丰为转向我，笑着说，“师父让我安排，我想秦师兄不如就住易师伯的院子，房间也是当年你那间，师兄意下如何？”

　　不待我答应，百里先说：“我前日看见，易师叔的院子已经搬空了吧？”

　　丰为忙说：“百里师兄定是看错了，几位师伯的院子，师父平日都令弟子严加看守的，所有东西原封不动……”

　　百里敲敲额头，打断他说：“那也是日久无人打扫，到处尘灰，如何能住人。”

　　丰为说：“怎么会，那院子常有人打扫，房间我才叫他们收拾过了。”

　　百里伸臂搭上他的肩，含笑说：“你看，我们三个师兄阔别多年，难得聚在一处，没事可能要聊聊天，切磋切磋武艺，远了未免不便，不如就让小秦住我隔壁吧。”

　　名气大也有好处，丰为显然对他极为崇拜，恍然道：“师兄说的是，我这就叫他们重新安排去。”

　　等他快步离开，百里带着我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掌门师叔有心，这么多年，房间里竟还是原来的样子，我那张缺角的桌子还在，就是老楚当年削你那一剑。”

　　我暗暗苦笑，事到如今再瞒下去就没意思了：“多谢师兄。”

　　百里停住脚步，莫名看着我：“怎么？”

　　我说：“都看出来，再装就辛苦你了。”

　　百里没否认，拍拍我的肩膀：“进去再说。”

　　.

　　孤灯影里，紫衣仁兄独坐桌前，平静地用雪丝巾擦拭长剑，看见我们进来，他只点了点头表示招呼，动作继续。

　　北楚南秦中百里，想来他就是楚声。

　　百里走过去在他左手边坐下，顺手取过茶壶，边倒茶边说：“方才遇袭，小秦刚回来，那些人竟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开始行动，看来有点麻烦。”

　　楚声皱眉。

　　我也往百里对面坐下，问：“你刚追过去，有什么发现？”

　　百里将壶推给我说：“我没追出多远。”

　　他早已料到是调虎离山之计了，我倒了杯茶，问：“怎么看出来的？”

　　百里看我一眼：“你以前都叫我百里。”

　　我明白过来。

　　“你小子那声师兄，老楚也察觉了，让我去试探你，他自己坐在这儿等结果。”百里说着，迅速扣住我手腕。

　　我艰难地咽下茶，咳嗽说：“你这样不太好吧？”

　　“被拿住脉门是不太好，换成别人，你这身功力就废了，”百里放手，“若非探出你内力是易师叔一脉，我都怀疑是有人冒充你。”

　　这些混江湖的老兄岂是我辈能敌，我无奈说：“看穿了也不说，这不耍我么。”

　　百里微笑：“你既然不想说，何必多问。”

　　武功尽失，对于江湖中人来说的确难以接受，他二人不主动询问，自然是怕引我伤怀。眼下被揭穿，我反觉如释重负，心生感激：“有什么不可说的，你们要是早问，我也早说了，自从受伤，我就什么都不记得，现在武功半点没有，我接受现实。”

　　百里舒展了双眉，看楚声：“我说这小子想得开吧。”

　　楚声收剑入鞘，开口：“袭击你的人，必定与越江宴上暗算你的人有关，他们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

　　我摇头说：“不记得了。”

　　百里说：“我看这些事先放一放，想办法让小秦恢复记忆再说。”

　　我说：“吴一劳都没办法，我看不要白费力气了，还是恢复武功重要。”

　　百里没有多问，想了想点头说：“也好。”

　　楚声说：“夜深，明日再议。”

　　我和百里站起来要走，我颇觉抱歉，说：“对不住了，这事……”

　　话没说完，百里抬脚就冲我踢来，“百里行，楚声，这两名字你总记得住吧？”

　　我连忙改口说：“记得记得。”

　　.

　　丰为真把我的房间换到了百里的隔壁，这也是百里的好意，照我现在的情况，若那些人趁机下手，必定防不胜防。然而从离开永逸谷，由伙计护送回百炼门，到今日遇上一系列事情，中间仍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我躺在床上竟再也睡不着了。

　　自山下回来就很晚了，此刻夜已过大半，我索性翻身爬起来，准备出门透透气，这时门外忽然有了动静。

　　隐隐风响，似有人交手，接着两个人压低声音说话。

　　“是你。”

　　“百里公子好身手。”

　　“何事这么要紧，让你亲自来？”

　　“百炼门不比别处，属下怕他们泄露行踪，少不得亲自来一趟，这是主上交代给百里公子的信。”

　　“有劳。”

　　“不敢，属下告退。”

　　门外许久没了动静，黑暗中，我坐在床上，脊背有点发凉。

　　.

　　这时代本来是有漏壶计时的，我曾经在永逸谷吴一劳处见过，但更多更大众的报时工具仍是公鸡，鸡叫声起，我醒来看窗外天色，大概是凌晨六点多，过不了多久百炼门就有弟子敲钟报时。

　　隔壁房间已经没有人，百里不知去了哪儿。

　　我走出院门，抬眼就见到一位美女。

　　看模样十七八岁，朴素的淡蓝色衣袍下，曲线明显，丰美匀称，又不失苗条，鹅蛋脸，五官也极标志，只是那鼻子生得过于挺秀了些，平白显出几分孤傲，加上冷冰冰的表情，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冒冷气，与林雪衣的温柔完全相反。

　　自从昨日上山，我印象中所见多数都是男弟子，可知百炼门女弟子很少，只不知竟有这样一个冰山美人。

　　冰山美人走过我身旁，停下来问：“百里师兄呢？”

　　我回神说：“不知道，我也正想问你。”

　　对上我的目光，她秀眉一皱，似觉厌恶。

　　美女未免太矜贵了点，我有点无奈，索性移开视线不看她，正要举步，却见百里迎面走来，于是停住说：“他回来了。”

　　百里也看见了她：“步盈？”

　　步盈规矩地作了个礼，语气仍无变化：“百里师兄，我爹叫你有空过去一趟。”

　　百里看看我说：“这是你秦绶师兄，你们认识了？”

　　步盈并不理会我，径直走了。

　　我看着那背影，有点哭笑不得。

　　百里说：“这种女人目下无尘，钓到手是很显你的能耐，但这事你想想就够了，她是掌门师叔之女，你敢动她，掌门师叔定会一剑劈了你。”

　　是位公主么，我叹气说：“兄弟你想的太多了，我像那种禽兽么？”

　　百里说：“不光是像，我听说两年前，尧水城那个有名的叶蓁蓁怠慢了你，你千辛万苦把人家追到手，然后又弃如敝履，害她几番寻死。”

　　妈的够禽兽，我开始冒汗：“此一时彼一时，我失忆，浪子回头了。”

　　百里瞅我。

　　我无奈补充说：“何况这是掌门师叔的女儿，借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动吧。”

　　百里点头说：“那你是在骂她将来嫁不出去。”

　　我咳嗽说：“男人么，谁有兴趣抱这种冰块。”

　　特殊人物有特殊待遇，百里明显不是缺钱的人，厨房那边单独将早饭送过来，我二人吃过，就一道过去找楚声。

　　.

　　原来这百炼门是江湖上最特殊的一个门派，祖师姓严，创派之初是以剑法扬名，可是到第十七代时，出了个名满天下的掌门，姓原名英，这位原掌门提出“天下武学本出一脉，求同存异方才发扬光大”的说法，主张门下弟子在修习百炼门独特内功心法的基础上，根据天生特质避开短处，各尽所长，而不必拘泥于正宗剑式，用我们现在的说法就是鼓励创新，于是百炼门弟子自此不光练剑方向发生了变化，甚至习刀法拳法掌法的应有尽有，如此，平庸之辈固然出了不少，却也有领悟独到的俊杰，一时英才辈出，轰动江湖。

　　这也罢了，百炼门发展到第二十二代时，竟又出了三位天资极高的弟子，他们在百炼门内功心法的基础上加以改变，创出了另外三门独特心法。

　　到最后，一个百炼门分为了四宗。

　　主流仍是正宗，就是如今的掌门师叔一脉，正宗弟子多数都是修习百炼门古传正宗剑法，纵有修习其余武艺的，也是以正宗心法为本；而其余三宗则称为旁三宗，由于旁三宗心法独特，对修习者要求极高，所以传人都很少，至上一代，每宗只有一名传人，就是秦绶、百里和楚声三人的师父。

　　几位前辈大小排列是：楚声的师父孔秋华，百里行的师父洛清商，秦绶的师父易子风，而最小的师弟就是现今掌门步虚。

　　百里说：“孔师伯外号‘秋华剑’，所以老楚是习剑术的。”

　　我立即问：“那我练什么的？”

　　百里说：“你没听说江湖中人都叫我们什么？”

　　我说：“知道，北楚南秦中百里。”

　　百里说：“不是这个，还有个说法是，楚剑秦刀百里无敌掌。”

　　楚声转过脸去了。

　　我琢磨着说：“那个无敌掌是你自己加的吧？”

　　百里说：“楚剑秦刀是真的。”

　　我低头看看手，再次确认：“我用刀的？”

　　百里说：“差不多。”

　　我听出问题：“怎么说？”

　　“你的确是用刀，”百里说，“只不过你的刀比别人的要小点。”

　　我说：“匕首？”

　　百里说：“再小点。”

　　我领会过来：“飞刀？”

　　百里这回没否认：“易师叔号称‘斩心刀’，大了能斩心么。”

　　小秦飞刀？我说：“我的飞刀怎么搞到，要去铁铺打？”

　　百里斜眸笑起来：“老楚你说，若是易师叔还在，听见这话会气成什么样？”

　　经他一说，我才弄明白，最简单的理解，身上带飞刀那是低级别的，其实这在我看武侠电视剧时就已经怀疑了，大侠们飞刀通常一丢一把，谁经常带几斤重的铁到处跑？丢出去又不见他们捡回来，最后我得出结论就是：江湖上铁匠的生意一定很好。

　　言归正传，像秦绶这种高手，通常是拈叶为刀，一片叶子丢出去就能杀人的。

　　百里说：“易师叔最有名的就是化气为刀，心刀无形。”

　　我确认一遍：“化气为刀？”

　　百里点头说：“凝气化刀，一刀斩心，所以易师叔才有斩心刀之名，如今这也是你的独门绝技。”

　　我不再说什么，仰面往石头上躺下了。

　　化气为刀？照我现在的修为，顶多只能化氧气为二氧化碳。

　　百里说：“小秦？”

　　我说：“你呢，你练什么的？”

　　楚声难得开口说：“洛师叔外号‘玉手神仙’。”

　　我马上看百里的手，感叹不已。

　　话说“玉手神仙”洛清商一宗是最奇特的，他们主张自然，于兵器招式不作任何要求，顺手就用，讲究“有招无路”，用通俗的说法，就是出招没有固定套路，任何招式在他们手上都能自由组合成一套套武学，出其不意，上一招是拳，可能下一招就变掌，而且这一宗最大的特点是善于模仿，凡各门各派精妙招式都能过目不忘，然后化为己用，虽不通心法，单看招式却几能以假乱真。

　　楚声说：“百里能使两百门派的招式。”

　　我顿时汗颜，这哥们记忆功能跟电脑差不多了，应该穿去二十一世纪考试。

　　百里大笑：“北楚南秦，不过中百里，老楚一直在为这句话不服气。”

　　“那句原话是这样的？”我恍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行啊。”

　　楚声道：“无知之辈抬举他而已。”

　　“我学得杂，不如你们所学纯正，打起来靠运气，所以我打老楚也只是一半胜一半负，”百里含笑说，“惟独小秦的刀法，我无论如何也模仿不了。”

　　我说：“你平衡吧，我自己都想不起来。”

　　百里作势揍我：“若‘斩心刀’失传，我身为师兄，只好代易师叔教训你。”

　　我忙说：“我失忆了，你再打，小秦飞刀就真的失传了。”

　　百里忍笑收拳。

　　楚声微嗤了声，站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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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纯粹是写着自己消遣，等它完结，咱再回归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