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之间（网王短篇）》alien_shooter

1、远近之间

　　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谁说出分手的话来，只是在那样子静默的天空下，没有任何可以掩饰的余地，彼此心里都明了，已经到了再也没办法勉强支撑下去的地步，这一次的离开，再也不会一起回来。
　　沙滩在赤裸的脚底摩擦出柔软的触感，走出的每一步却像是拖着厚厚的泥泞，舍不得这样离开，不愿意就这样分手，然而，转身回头要比停下离开的脚步用去更沉重的力气，沉重到两人都无法负担。
　　从来不知道，原来海边可以这样静默，没有孩子的喧闹声，没有情侣的追逐声，甚至连海浪的拍击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细细沙落声。在这种静默的空旷中，落在沙子上的脚步声可以清清楚楚传入耳中，落在心上，以及，没有办法停下脚步的心情。
　　Tezuka，我们就这样子离开么？原来，你离开我的脚步，和你离开网球场的脚步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像你说话的声音，拿起网球拍的手势，去德国时的背影，沉稳、平静，不泄漏任何感情。可是，我真的想看你动容一次……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
　　Fuji，我们就这样离开吧。即使现在背对着我，你的表情应该还是微笑着的，我知道，无论你有多么痛苦，你还是会坚持你的微笑，可是我听见，你脚步用了很多力气在沙滩上擦过的声音。你是个太过温柔连对手也会配合的人，你喜欢在阳光下踩着柔软的步调。让你在昏暗的海滩上走出这样凝滞僵硬的步子，真的，很抱歉。
　　啊，夏天真的快要过去了呢。秋天的海风远远比六月微醺的晚风要强烈的多，牵扯着半长不短的头发击打在脸上，产生微痛的感觉。习惯了球场上的碰撞，竟然还可以体会到这种感觉，似乎是件奇怪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右手按在心脏的地方，却体会不到任何痛楚，只是空洞麻木，没有任何感觉的感觉。
　　风往不二离去的方向吹。
　　比风更加冰冷的玻璃镜片挡在眼睛前面，所以不会因为风沙的刺激眯眼流泪。手冢不想也不需要任何动作去遮挡劲风，原本七分的头发被吹拂开来，露出光滑洁净的额头，没有任何皱起的痕迹，高挺的鼻梁下冰冷好看的唇线也依旧完美，青学支柱、不败部长的形象似乎可以维持到永永远远。

　　“ne，tezuka，其实我们之间，就像你和网球的关系，是一样的吧。”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一直一直想这样问，如果现在不问，也许再无问出口的机会。
　　从来不怀疑你的认真，你向来是认真的对待一切的，从念书到网球，以及对我，或者我以外的所有人，你都不会抱有轻忽的态度。你的生命，被你精确地掌握在自己的手冢，容不得出现半点错误。
　　和atobe比赛的那次，本以为是你唯一一次的任性，可现在想来，又何尝不是你的冷静计算后的结果，为了达到你定下的目标，即使永久地伤害到自己，你也可以泰然自如的承受。
　　很想单纯地和你在一起，单纯地打球，单纯地聊天，单纯地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当初是单纯地被你的认真吸引，那是和我随波逐流的闲散完全相反的东西。不知不觉地跟着你认真起来，却控制不住想要认真之外的你。
　　或者说，想要你全部的认真。
　　不顾一切的，全然的，绝对没有经过衡量估计的认真。
　　也许，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任性”的那种认真。
　　因为不在意，所以我可以漫不经心。但是对于真正在意的东西，我就完全没有办法释怀。我会用尽我的所有不考虑后果的去追求，比如裕太，比如我想要的网球，比如……你。
　　只是，你不是我的仙人掌，可以任意任性地强求你为我伸展出想要的姿态来，再这样下去，我们会都变得不再是自己，与其如此，不如分开吧，回到我想要做的那个不二周助，回到你应该做的那个手冢国光。
　　你第一，我第二，最最遥远的接近。

　　“网球是网球，fuji是fuji。”习惯性地去推鼻梁上的眼睛，却忘记根本没什么东西需要看，只是习惯而已，作为想要认真说话的开场动作。
　　……
　　风中没有传回不二的声音。
　　有很多想要解释的话语，可是因为等不到想要的回应，手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网球是网球，fuji是fuji。
　　虽然连系很深，但毕竟无法比拟。
　　我们太过年轻，所以，没有办法说出什么对自己而言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永远，什么是高于一切的所在，甚至，我没有办法说出那个字，爱。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要的tezuka，是可以在我们之间做出决断，可以决绝面对选择的tezuka，是没有tezuka控制的tezuka。
　　你想要看到，最原始最本质没有任何因素影响到的tezuka心中fuji的样子。
　　只是，怎么可能。
　　我可以感觉到你在我心中无可取代的位置，我却做不到不用砝码衡量凭空说出你占据的重量。
　　这是tezuka kunimitsu的极限。
　　有些人的翅膀，是无可想象的宽广，他所能达到的高度，没有人可以预测。
　　有些人的飞翔，是必须定下坐标后的航程，漫无目的飘荡，只会造成一无所得的迷失。
　　对于自由超脱的人来说，我也许不过是不愿舍去手中所得的执念，fuji，你不等同于网球，而我，也不是你。你能付出一切，而我亦已付出我的极限。
　　我们都无法达到彼此的极限。虽然接近，却是无法到达的遥远。
　　你的离开是你的温柔。但是你不会察觉被怀疑没尽力爱，是多大的伤害，已经默默付出情怀，可惜爱不够精彩。

　　“走吧，天快全黑了。”沉默之后，这是不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没有一点怨恨，也没有太多的遗憾，只不过是，time to say goodbye.
　　走吧。
　　这是所谓天才的不二周助最后所能击出的球。
　　而我最幸福的事，就是爱过你。

　　感情的距离，也许是最难丈量的事情。遥远或者接近，在彼此的想象与现实中，皆不相同。
　　Tezuka和fuji，我不知道，在他们最幸福的日子里，是否有在他们最后离开的那个黄昏那样接近。
　　他们说出口的，一共只有三句话。
　　没有说出口的，已在心中交谈完毕。
　　然后，继续各自走各自的路。
　　通向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那天的风真的很猛烈，不二的头发一直在脸上散乱游移，重重发丝下，可以看见他依旧笑如斜阳，以及，两行清澈坦率，没有遮掩，没有中断的泪线，手冢始终没有看见的，不二心中下的雨。

　　而手冢，依然走着他来时一人全胜的路，坚定、不移。
　　只是从此，再没有可以比肩而行的人。
　　原来，寂寞便是如此。
　　如风，如雪，如花，如雪。
　　只是，不再有风花雪月并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