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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听我一句劝 ...

  •   按照影视小说里常用的套路,夜晚乍然响起的电话,总是意味着变故。如果打来电话的人,与你还是素昧平生的关系,那么这变故,基本可以等同于:坏消息。

      比如有人在电话里告知:我是谁谁的同事,我跟谁谁背地底在一起已经有段日子了,我很爱谁谁,谁谁也很爱我,所以我决定告诉你真相,希望你能有点骨气和自觉,表再做情感上的第三者;

      或是有人一张口就问:你是谁谁的家属吗?你家谁谁打人了/被打了/酒驾了/被撞了/学雷锋做好事结果被讹上不放了……请你速带足够的钱,过来摆平和捞人!

      熟悉么?这些说辞和桥段,是不是至少在五部影视小说里看到过?是以沈一一以往每每会嗤之以鼻谓为“俗!”,但自从不久前被江宁派出所的人拎去接裴炯,及至今时在电话里听到居居的寒暄,令她不得不承认——生活的戏剧性,与戏剧的合理性。

      由此她也省去了客套,直通通地即问居居道,“找我什么事?”

      居居很明显地窒了窒,旋即略显尴尬地笑着回了句,“没事儿就不能给沈小姐打电话了吗?”

      沈一一也笑了,一边笑一边甜蜜蜜地道,“可以呀!怎么不可以!那么居居姐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所以想跟我聊聊人生和理想咯?要不,我们约个地方见一面儿吧?还能聊得透彻点!”

      这回答太噎人,电话那头的居居又被窒住了。在她的经验里,人们过招前都讲究个先礼后兵,哪儿像沈一一,牙尖嘴利地上来就咬人。这diao丝就是diao丝,果然毫无风范可言!

      沈一一则由着她发愣,转头对沈沁柔道,“妈,妳先回去休息好不好?我这有个朋友要跟我聊聊天儿,等下聊完我就回去了。”

      要说这知女莫若母,沈一一平素说话固然也甜甜糯糯的,却不似现在这样暗含着机锋。得,不用问,对方肯定来者不善,而她这是摩拳擦掌欲单挑呢!这要搁别的妈,必须是各种放心不下不让去呀,沈沁柔却觉得遇事就逃的小鸵鸟,偶尔战一战亦无妨;故而沈沁柔只是问,“妳哪儿认识的‘朋友’啊?”

      沈一一笑了笑,“纪小鄢那儿认识的——”

      一句话沈沁柔就悟了——看吧,开庭结束尚未到一天,预料中的阻力和干扰就迫不及待冒头了。不过既然中间隔着一个纪小鄢,沈一一此次单刀赴会过程中,那种说理不成动手撕的可能基本可以排除啰;被大额支票甩一脸的戏码,大概亦不会发生;剩下的,或许就是言语的挑衅与轻藐吧?

      可沈一一既要与纪小鄢在一起,这些历练总是不可避免的。豪门若那么好进,就不会有她沈沁柔当年的铩羽而归了。所以是骡子是马都暂且拉出来遛遛吧。行就上、不行就撤!总比一直被纪小鄢护在后头傻乐着强;亦总比撞了南墙再回头强。而她沈沁柔再无能,给女儿辟一条垂直性的退路,她自问还是可以地!

      “时候不早了,”权衡过后沈沁柔提出唯一要求,“就别去外头了。想聊天,我看这里就蛮好,有花有月的,正适合畅谈人生和理想。”

      沈一一仍是笑,“那我得先问问居居姐的意思呀,她还没说出不出来呢!——居居姐,哦?”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用手捂着小44,全然一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和磊落。电话那头的居居到底绷不下去了,咳了一声问,“沈小姐,妳现在在哪儿?我这就去找妳!”

      ……

      二十分钟后,居居自月亮门那一侧转出来。她梳栗色的齐肩发,穿湖色小套装,足蹬细长三吋高跟鞋,臂挽杏色爱马仕Birkin包,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英范儿。而论到容貌,居居属于典型的第二眼美女,五官分开来不出挑,凑在一起却相宜;加之保养得好,气质也恬淡,老实说,于圣世华年大酒店偶遇前,沈一一是很喜欢居居的。

      不是因为居居帮纪小鄢很好地打理了天籁谷——她现在可没有内种所谓老板娘的自觉!——她喜欢居居,有点像小时候我们喜欢学校里的美女学霸,不分性别,亦无嫉妒;或者用“喜欢”也不恰当,恰当的表达应是“欣羡”。

      可自从圣世华年的那一场偶遇,沈一一明白,女人之间若是隔了男人,关系就再难简单和纯粹。而居居以往面对她时那温柔得体的笑,也被解读出新况味:看呀,她多傻,那根本不是温柔得体好不好?那分明是疏离地审视与拒绝!

      不过,居居有什么资格呢?她是纪小鄢的谁?她又是纪氏的谁?她替谁审视她?她又替谁拒绝她?

      不由自主沈一一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段话——女人拿男人没法子,就爱拿女人去撒气,好像把别的女人都踩到脚下了,男人就能臣服倾慕她一样;这种行为归根结底两个字,可怜罢了!

      这样一想,沈一一也就释然了,你说跟个可怜人,她还计较个什么劲儿呢?

      唇角弯起好看弧度,沈一一主动迎向居居,“居居姐,妳来得好快。”这纯然为了寒暄的寒暄,语气不带丁点芥蒂,于沈一一当然是出于教养,却莫名又刺到了居居。

      居居迅速扫了一眼沈一一,略具深意地说了句,“我从Emily那儿来,她住的酒店距这儿不远。”不想沈一一听后毫无反应。居居无奈,只得又加一句,“我从殷芳儿那儿来。”

      沈一一哦了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高中毕业后,就不再接触英语,”非但不接触,五年间又是病又是痛又是抑郁症地折腾下来……“以前学的早忘差不多,耳朵对单词也不敏感了。何况,我身边也没人有互叫英文名的习惯……”

      苍天作证,她真是很诚恳地在表达羞赧,落在居居耳里,却是又一种变相的嘲弄。敏锐地捕捉到居居瞬间绷紧的气息,沈一一又何尝不无奈,这不在一个频道的两个人,若想好好地谈一谈,难度无疑大得很。

      伸手向旁一指,沈一一转了话题道,“我刚发现那边有一个小亭子,我们过去说话吧。”言罢她即转过身,留一个纤长背影给居居。她脚上此刻穿得是半新不旧的平底帆布鞋,配一条半新不旧的白色牛仔裤,上身一件半新不旧的棉T恤,由于夜里风凉她怕冷,棉T恤外头又不伦不类地胡乱裹一条大围巾。

      居居挑剔地盯着她,沈一一这一身行头她敢打赌加一起绝不会超过一千块!可年轻女孩儿的身姿自有其妙曼与娉婷,似一树似锦繁花,不用捯饬也好看;而也只有她这个年纪,才有底气这么搭……

      及至缓步踱入小石亭,沈一一回头招呼着,“过来坐,居居姐——”樱花林里并不黯,平均五米即装得有路灯,小石亭四角亦挂着灯,不太亮,下象棋打扑克却足够了。

      由此居居便可毫不费力地看清沈一一的脸。那是一张绝对素面朝天的脸,五官精致到完美,尤其那双星星湖般的眼,有再贵的美瞳也戴不出的亮。还有那白皙清透的肌肤啊,满满都是充盈的胶原蛋白,任打再多肉毒杆菌也比不了,仿佛上好羊脂玉,人的视线落上去,都好似会滑倒……

      从第一眼看见沈一一,居居就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但真正令她由衷嫉妒她,却是从这一刻开始。白日里的宣判,落英镇那帮前往围观的群众回去后即四下里传开了,按他们的形容,红叶姓沈的丫头彼时就差昏倒了。因此适才在路上,居居满以为会看到沈一一面无人色的样子,没想到她依然鲜焕而夺目,便是她身后亭外的樱花,亦不能压下她的光彩与烂漫。

      所以,这就是有男人做倚仗的不同么?回头再看殷朵儿,这才几天的工夫啊,已然颓靡衰败如残柳。而纪小鄢又看上了她哪点?是她的美色么?不然她还有什么?她甚至连大学都没念!可纪小鄢不该如此肤浅和好色啊!她暗暗倾心了大半生的男人又怎会如此肤浅和好色?!哦,是了,那一定是眼前这乡下丫头太有心机和手段——不要忘了,她起初不也以为她是软软糯糯的傻白甜,结果圣世华年那一幕,她的彪悍几乎惊倒所有人。

      所以你看吧,身为女人的她尚如此,男人被其假相蒙蔽就更可理解了!但为什么明明这丫头都曝露出凶残的本质了,纪小鄢还视而不见呢?这丫头究竟有什么好?一个两个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哪怕她被判了刑,还毫无顾忌地往前冲……

      这真令居居百思不得其解,疑惑中她连眼神都忘记敛藏。沈一一也不去扰她,自挑了她对面的石凳,悠悠而坐漫赏樱花。直至一阵风吹过,卷起她肩上围巾与长发,沈一一先是拢拢围巾再掠掠发梢,腕间手链与指上戒指不经意露出,其上宝石碎钻莹璨璨溢彩流光,几欲闪出居居的泪。

      “这是……”居居再难按捺地失声问,“大少爷送妳的戒指么?”

      沈一一点点头。她其实是不想戴这戒指的——太贵,历史太悠久,戴在手上压力山大;怕弄坏,怕磨花,怕洗洗涮涮时腌臜了;可在医院里,放哪儿都觉得不放心,只好暂时戴着了。

      居居喃喃道,“这是大少爷母家的家族信物,戒托上还镌刻着伊萨耶维奇的家族徽章……”没想到,他竟肯赠予妳。这是当年他任何一个女朋友,都未曾有过的待遇……

      沈一一到底年纪小,好奇心跟小猫咪似的压也压不住。听了居居的话,忍不住把手凑到眼巴前儿,翻来覆去转着那戒指仔细看,“哪儿有?那个家族徽章?”

      “不是在戒圈表面上。”居居涩声答,“要在晴天,把戒指摘下来正对着阳光,光线穿过祖母绿,能隐隐透出主石戒托内刻的徽章。我也只看过一次,是在大少爷的外祖母家里……”

      那时,她的大少爷还只是个小少年,性子虽自幼儿沉稳,也会偶尔迸射一点活泼。是以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好心情地给陪同他去外祖母家度周末的她看了这枚戒指暗含的玄机。那绵延几世纪的家族辉光,由此于刹那照进卑微仰望的女孩儿心里。

      伊萨耶维奇家族的嫡系后裔;澳洲纪氏的掌门大少爷;如果没有十月革命,便连他外祖母都是自己显赫娘家的世袭女男爵,凡此种种在女佣的小侄女的眼里,纪小鄢向来是天上星般的存在;她甚至怀疑,他血管里头流的血,都是蓝色的。

      她从没奢望过有朝一日能并肩站在他身畔,从没幻想过有朝一日戴上这戒指。却也绝没料想这戒指,竟会套进一个远不如自己的乡下土丫头手指上!这一刻,她想大哭,想痛叫,想惨笑,想揪住眼前乡下土丫头的破围巾问妳凭什么!想结束这暗暗纠结廿几载的苦恋,却又舍不得——她仰望他已成习惯,她跟随他已成执念,当半生韶华空置后,她不知道没有他的人生,还能剩什么……

      沈一一也察觉到居居的失魂落魄,很有些儿无措地将手裹进围巾里:这人得了便宜是不能卖乖的,不然要遭报应的。为了转移居居的注意力,沈一一问她,“妳叫他大少爷?”以往,居居都是叫纪小鄢为纪总的,此刻骤改了称呼,还真觉得怪怪哒。

      居居深深吸口气,“自打离开Aquila与纪家,纪总就不喜被叫大少爷了。”刚刚她委实太失态,竟张皇喊出了旧称谓。

      沈一一很赞同,“的确不好听。连宝玉都是‘宝二爷’了,他年近不惑若还叫‘少爷’,给人感觉多违和。”

      居居:“……”拜托,纪小鄢根本不是为这个,才不喜被叫大少爷的好不好!

      小丫头的脑洞却一发散就没完,“可如果依着他兄弟间的排名叫他‘鄢大爷’呢,也不好听;鄢大yé,鄢大ye,太容易混淆,一旦叫错或听错,就闹笑话了。要是叫‘老爷’呢,他父亲还健在,不合适。所以,还是叫‘纪总’或‘纪先生’好听,再不然叫他英文名、俄文名也行。对了,他英文名是叫Gavin吧?”

      居居:“……”

      半晌,居居漠了声气问,“沈小姐可晓得Gavin这个单词的含义么?”问时她下巴不自觉呈45度角抬起,目光亦不自觉流出几许睥睨。

      沈一一眨眨眼:嗳,这是缓过劲儿了么?血条都好像瞬间满了一样撒!

      旋即她笑了笑,且又是居居未来前她接她电话时的那种笑,甜得似一汪化开的蜜,却暗藏着自黑的无谓与无畏,“我连Emily是谁都记不住,又怎么会晓得Gavin的含义。好在居居姐肯定是晓得的,那就请不吝赐教咯!”

      暗暗骂一句小绿茶妳就先可着劲儿地嘚瑟吧,居居英文老师般缓缓道,“Gavin,中文译作战鹰;Aquila,中文译作天鹰座;Accipitral,中文译作鹰似的;Falcon,中文译作猎鹰;Eaglet,中文译作雏鹰;Lammergeier,中文译作髭兀鹰;Accipiter,中文译作、鹰。”

      咄咄逼视着沈一一,居居终于将情绪带入了最佳的高度和状态,“沈小姐知道这些单词分别代表着什么吗?”

      不待沈一一再啰嗦什么请不吝赐教的那一套,居居已用英文老师对学渣的轻慢自顾自续道,“Aquila,纪氏在澳洲绵延几代的家族矿业集团;Accipitral,纪总未离开Aquila时,用其母留给他的遗产,以及他名下的私产,在巴西和中东筹建的自己的新能源集团;Falcon,纪总离开Aquila后,在俄罗斯开辟的新战场;Eaglet,纪总在英国的石油天然气集团暨一家小出版公司;Lammergeier,纪总在印度的矿业集团;Accipiter,则是纪总一手建立的矿业能源帝国的总称,总部在伦敦。”

      不打喯儿地说完这一整段话,居居满脸都是与荣有焉的骄傲,脊背都挺得比适才直,眼神有抑制不住的狂热,“老爷当初之所以给纪总的英文名取作Gavin,就是从纪总甫出生之日起,即视纪总为家族企业Aquila的唯一继承人。哪怕纪总现在离开了Aquila与澳洲,Aquila也迟早要回归纪总的手中。因为老爷知道,只有纪总才能将Aquila发展壮大。Aquila在未来亦必将依附于Accipiter!”

      止声顿了顿,居居咬牙道,“至于天籁谷与海产养殖基地,充其量是纪总一时心血来潮的玩意儿,根本不列在Accipiter的业务组成中。纪总现在也只是暂时地厌倦与半退隐,等他玩够了、歇够了,自会重回他的王国去!”

      “可是居居姐,妳的重点是什么呢?”指尖随意地缠卷着围巾上的流苏,沈一一的语气有种漫不经心的平静,“妳一下说太多,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这样,我慢慢捋一捋,好不好?”

      全然无视掉居居鄙夷的目光,沈一一竖起右手食指比了个一,“一,妳是不是想让我知道,妳的纪总因为他父亲给他起的英文名叫‘战鹰’,纪家在澳洲的祖产又叫什么‘天鹰座’,从而使妳的纪总与‘鹰’这个物种结下了不解之缘,以致他的正经产业都要带‘鹰’,不正经的产业就不带‘鹰’?”

      “二,”跟着竖起中指,沈一一继续缓缓道,“妳的纪总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富豪,而非落英镇那些个小老板与土财主可以比,他的钱多得说出来足以吓死我,由此引申出——”

      “三,妳的纪总根本不是我这种人所能肖想,他一手建立的矿业能源帝国,也不是我这种人能够沾边儿。而他在落英镇的逗留只是一时换换口味的调剂,所以——”

      右手再竖起尾指,沈一一淡淡笑着道,“四,综上所述,居居姐妳要么是想劝诫我:沈小姐妳醒醒吧,千万别幻想飞上枝头做凤凰;要么就是在提醒我:连站在他身边都不配!——抱歉,原谅我读书少,实在抓不住妳想表达的重点,只能做此四种猜测。但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一席话一二三四个点,沈一一始终说得慢条斯理的,语气神情也没有丝毫烟火气,却怄得居居欲岔气。要说居居最恨的就是沈一一这股子有恃无恐的劲儿,便是她左一句右一句的自黑,亦是源于纪小鄢给她的底气。包括那天她敢那么悍勇地掌掴殷朵儿,也不过是仗着在场诸人都会包庇维护她。所以殷朵儿说她是绿茶心机婊,一点没说错!

      不过居居之所以要冒纪小鄢之大韪来找沈一一,并非是来跟她怄气的。小丫头也不要得意得太早,以为她是吃素的!

      强自调匀了呼吸,居居换了一张面孔竭力诚恳道,“沈小姐,妳不愧是个明白人,把我要表达的意思全部抓住了!我今天来呢,也不是想在言语上刺激妳,实在是Accipiter这个矿业能源帝国庞大得非妳所能想象,而这个帝国的女主人,妳觉得妳能胜任么?”

      眼底浮起一抹怜悯之色,居居叹息着问,“沈小姐,妳可知道嫁作豪门妇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纪总出席慈善晚宴时,妳要陪在他身边;纪总参加高端商务酒会时,妳要陪在他身边;纪总去各国视察名下产业时,妳可以不陪着,但纪总每年在伦敦总部举办尾牙宴,妳总要陪着吧?可妳去了能做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呢?如妳适才所言,妳连英语都已忘得差不多,我想法语、俄语、西班牙语什么的,妳也都不会吧?哦对了沈小姐会跳舞么?晚宴开场舞那种的?又可懂西餐桌上的礼仪?红酒会不会品?”

      眼见着对面女孩儿的双唇抿紧了,居居满意地长舒一口气。她并不觉得她过分,她只是在宣呈沈一一未来要面对的诸多事实之一种,不是吗!

      舒过气儿后的居居,神情明显和顺了,说话好似知心大姐姐,柔柔婉婉的,“沈小姐,请相信我真的没有恶意的!妳不信的话,可以任意去买本豪门贵妇的传记,看看她们衣香鬓影的浮华后,有多少默默地付出和辛苦,再翻翻她们有几个是完全躲在家里相夫教子的!——这也是豪门一直以来更属意名媛的原因之所在,毕竟,名媛们上岗前是不用特意培训的,比如怎么陪着老公得体地应酬啊,比如社交礼仪什么的。”

      大概知心大姐姐扮起来实在爽,居居的神情愈柔婉,“还有沈小姐,纪总虽然离开了纪氏,但每年纪家老爷子的寿筵,他是必定回去的;英国纪氏本家每年的祭祖典,他也次次都出席。到时候妳难道不陪纪总回去么?妳难道总不陪纪总回去么?”

      摇摇头,居居无恨遗憾地道,“这样问题就来了——以中国目前的出境入境管理法和护照申请法规看,被判处刑罚正在服刑的,恰是法定不准出镜的五种情形之一;被判缓期执行的,尤其是明令的‘限制出境人员’。因此沈小姐,妳首先在护照申请上就过不了审,就算侥幸过了审,在边境口岸检查的时候,也会被拦截。如此,妳又如何陪着纪总回澳洲、去英国?纪总接下来马上要去的俄罗斯,未来三年妳也都去不了。”

      天上月不知何时已当空,溶溶月色映衬下,沈一一黑漆漆的瞳眸不复初时星星湖般的亮,肩上的围巾亦被她紧紧拉握在怀里,瘦伶伶的小身板,益发纤楚得可怜。

      居居实在看不得她这样儿,于她眼里此刻的沈一一,无异是一朵自动切换的白莲花。因此她撇开视线望向亭外的樱花林,亦不再热衷cosplay知心大姐姐。“沈小姐,还有一件事情我认为也该给妳知道下:这个月,纪总本该回伦敦总部开季度报告会,可是为了妳,为了陪着妳开庭,他不仅没有回伦敦,还将会议时间一再地延后。今天下午总部那边还问纪总季度会的具体日期定下来没有。妳猜纪总怎么答复的?纪总的答复是:稍后再说。”

      手指轻轻叩着Birkin包,居居打地鼠般一下下捶着沈一一最软的那根肋,“其实季度会而已,因事耽搁或取消一次也没什么所谓,但未来三年沈小姐若都出不了境,纪总难不成要次次都耽搁次次都取消?甚或干脆将总部整个迁到滨城、迁到落英镇?好吧,就算纪总要将总部迁来这里也无妨,可沈小姐妳可知纪总现在尽管过得很闲散,但对Accipiter地掌控却从未放松过?妳可知在这世界的很多个国家和地区,每天有多少人领着高薪在为Accipiter拚命地劳作?妳可知Accipiter的每一步拓展固然离不开纪总的努力和决策,同样离不开的还有英国纪氏本家的襄助,以及分散瑞士、美国纪氏分支的强大根基与后援?妳又可知纪总的每一步,都不只是他自己的事,而妳不仅会拖累他,还会抹黑他?”

      话说得太多,居居嗓子有点干,但这时候喝水润喉就太扫兴了,故而居居一边用指尖儿掐着咽喉咳了咳,一边继续斗志昂扬地道,“就在今天下午,老爷子听说了你们的事,愤怒得当场给纪总打来电话痛斥了他。这且不算,很快的英国本家那边、瑞士美国分□□边,也都会听说你们的事。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你们、和妳的事。沈小姐,妳没接触过这些Old Money不怨妳——相较于普通人,他们的确拥有相当多的自由与权力,然而在某些方面某些点,他们却是绝对受限的。”

      幽幽喟叹了一声,居居心有戚戚地道,“……否则纪总当年羽翼未丰时,也不会与Emily在一起……当然,凭纪总现在的实力,家族其实束缚不了他,可妳愿意纪总因妳被耻笑么?愿意纪总因妳成为家族的笑柄么?想想看,妳的‘底’都不必‘起’,因为今日晚间的新闻和报纸,都播了红叶白日的公审。而让纪氏接受一个为省几枚小钱儿就窃电的女人做媳妇,妳觉得,可能么?是、以、即、便、纪总最后一意孤行地仍娶了妳,妳终究还是迈不进纪氏老宅的门!”

      哎呀呀,暴击敌人的feeling不要太好了!

      尤其看着敌人此一时的苍白与颤抖,简直比自渎得到的高∣潮更酣畅!

      也甭跟她说什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种圣母到极点的话:女人为了男人而征战而抢夺而厮杀,不是自古以来的天经地义么!!

      故此居居决定奉上她的大杀招,作为今次夜谈的结束语。——呵,以为有男人宠爱就了不起么?妳男人再强悍,也有力所不能及之处!何况补刀这种事,还是昔年纪小鄢师传她的呢!她不好好让沈一一感受一下子,又岂能对得起跟在纪小鄢身边的这些年!

      “沈小姐,”稳占上风的居居,语气再度恢复知心大姐姐的柔慈与和婉,就差没拉住沈一一的手,轻轻抚摸以示安慰了,“我相信纪总是真的爱妳的,也姑且相信妳也爱纪总,可妳的案底已然是硬伤,更遑论妳的学历、出身与单亲家庭贯母姓的背景,在在都难上台面……”

      “啊!”假意掩了掩嘴,居居仿佛才想起似的叫,“我都忘了,还有妳的身体!沈小姐刚刚自己也说了,纪总已年近不惑了。像他这个年纪,真的该有自己的子嗣了!不过以我对沈小姐的了解……妳确定妳能顺利孕育并安然产下健康的子嗣么?”

      咂舌啧了啧,居居一脸怜惋地望住沈一一,“沈小姐,我也算在纪氏宅门里头长大的,以我对纪老爷子的了解,他很快就会令纪总在墨尔本的大姑姑飞来滨城见纪总。随后,英国纪氏本家和瑞士美国分支的那些伯母姑婶们,搞不好也会先后飞过来。到时候,我好担心他们会闹得太难看……唉,富贵人就是这样的,难免爱惜羽毛些,拉低他们档次的联姻向来是不为他们容忍的,何况是Accipiter的掌舵人、老爷子的心头肉,要娶个盗窃犯。因此这也是我今天来找妳的目的。——沈小姐,听我一句劝,世上事毕竟不是有情饮水饱,情爱能够改变的也很少。私底下随便妳跟纪总怎么爱。但真实的情况是,妳做纪总的外宅也好、情人也罢、甚至做纪总的干女儿,也比做纪夫人,更能为妳所胜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听我一句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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