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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打开房门,里面飘荡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像是兽穴里总会残留着野兽自己的气味,让它每次回来能感到安心。
      屋子里依然是几个月前的一切,丝毫没有被人打扰过的迹象。他也一直没有回来过吧?
      掸开家具上的薄尘,打开窗透气。飘进来的依然是熟悉的混着大马路上汽车废气的烟味。
      这里离路边还有段距离,并不太嘈杂,只是污染依然会波及到。
      顺手打开电视,没有了他的房间已变得太过于安静,我需要一点声音的陪伴。
      衣柜里还有几件他的衣服。当时他回家调养也只说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搬回来,所以也没有全都拿走。
      不过,他大概也不会来拿了吧?我另外找出一个袋子装他的东西,以后有机会通知杜家派人来取。
      还有他常看的书,他喜欢的CD,他的一些用品,浴室里还有他的毛巾牙膏牙刷香皂洗发水……到后来竟变成在专心地收拾他的东西。
      打开书桌的抽屉,发现里面整齐地放着纸笔和几本笔记本。
      这是他买的家具之一,我极少使用,所以这里几乎是他的专属。
      拿出一本来随手翻翻,全是一些数字,看起来像是日期。看仔细才发现差不多每天都有,日期后面是些奇怪的名词,名词后面又是数字。日期后的名词有时多达几行,密密麻麻,越到后面越是如此。那些名词虽然尽是些难懂的化学字眼的组合,却不停闪现出某种相关的信息,像是……药名?我突然想到,难道是他的服药记录?时间、药品、剂量……
      急忙打开第二个抽屉,果然,全是药瓶!他一直在服药!我却完全不知道。
      呵!明明他把真相就放在咫尺,偏偏我迟钝得毫无所觉,只因他从未当着我的面吃过药。
      ——我对他的关心根本无法与他付出的相比!
      爱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
      认真地思索,却找不到答案。
      除去对他,我根本毫无恋爱的经验,无法去衡量比较哪一种是,哪一种不是。但,想好好对一个人好,也只他,而已。
      怔忡间,再翻到第二本,这回全是文字,没有一个数字。
      像是日记一类的笔记,却没有半个日期或相关的符号。写满了整页整页的纸,都是与他人一样清秀的笔迹。
      无法专心地看里面的内容,只是慢慢地抚摩着这些纸张。没有了他,这些记载便成为最贴近他的介质。那些笔画划过的页面像是他的心跳,在我掌中微微起伏。
      翻回到扉页,上面写着一句话:
      我的每一天只是为了在明天依然活着,这样便能让大家都快乐,但我的快乐是什么?
      冰冷的冷静背后早就看透了生命的意义,无欲且认命到让人心痛,透着我能体会的窒闷和难忍的无奈。
      过去的他果真是不快乐的。
      当活着不是享受而只是求存时,时间与其它,便完全没有了意义。
      泪快涌出来前,赶紧合上封面。
      我所错过的杜逡语,曾漠然活着的“他”,我需要时间细细感受。
      最后一本,也是笔记。
      与前一本一样,只是似乎更新些,却有了日期,每天都有。我忽然有些预感,激动且有了期待。颤抖地翻到扉页,这回的看起来像是一首短诗:
      轻风/微雨/人潮如织;
      穿过/感觉/你的眼神——
      一瞬/永恒!
      泪终于如雨点般撒下,无法停歇。
      我们的相遇铭刻在这里,在他珍藏的笔记里。
      这里记下的是那个我所知道的深情又温暖的杜逡语。一定是。
      不敢再看下去,怕控制不了已经激动的情绪。慌忙把本子按照原位放回,关上抽屉,远远地逃离。
      以为已经说服了自己不再想他,可是现在那里却仿佛藏着个杜逡语,让我急切地想要拥抱。
      明知他不存在,也难以抑制这样的冲动。只能让自己跌坐到沙发里,捂着脸喘息。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还有多久才能不再这么想念?
      杜逡语,这个名字就像我生命的封印,成为一道深长的痕迹划在心上。
      永世不灭!
      手边碰到个小熊□□的抱枕。他总喜欢抱着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拿过来搂住,像是能重新把他搂进了怀里。上面还有他的味道,埋在里面深深地嗅着,却越发有一种空虚和渴望!
      逡语、逡语……禁不住呢喃出声,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反反复复,如同回到与他的热吻。
      直到快窒息了,才抬起头来,恍惚中似乎听到电视里传出我的名字。
      “……本年度娱乐圈大事记总评中,‘最惊爆大事’的应该便是几月前闹得沸沸扬扬‘曹非事件’。下面我们来对这整件事作一个总的回顾。四月前,《狂周刊》爆出惊人消息……”
      镜头一转,出现了我家这幢公寓的外景,顿时吓我一跳,后来才发现那只是当时的记者采访现场。
      “……因为一直找不到曹非,因此无法向他本人证实这个消息的准确性,但据《狂周刊》方面称,这次他们收到的是权威知情人线报,有确实证据,并非一时猜测。”
      “大家也可以从两人的外貌对比中找到答案,曹非与邝希珩的相似度高达85%,与方鹏飞也有几分相似,足可见两人的私生子一说并非空穴来风。”
      他们不停地拍着这幢公寓的前后左右,角度多样比勘测局还仔细。也无数次地对准我家的窗户,主持人再三遗憾地对着镜头说守侯多天都没能见到我实在是非常可惜。忽然,镜头角落里似乎有一个眼熟的身影一晃而过,想看仔细时,却又换了镜头。是妈妈的影片。
      “而已故著名影星邝希珩则一直是影坛的一个传奇。邝希珩原名曹璃缨,中意混血儿。18岁时同样以电视广告片出道,先后拍摄了近百部影片。曾连续四年夺得亚太影后,并多次在柏林、嘎纳、东京等国际影展中获提名及得奖,是亚洲影坛迄今为止唯一获得过如此多殊荣的女影星。星辉影业一度因为有她而达到最鼎盛时期。而她与星辉当时的老板影业大亨方鹏飞之间多年扑朔迷离的恋情也一直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众所周知的是当时方鹏飞已是有妇之夫,并育有一女——也就是后来的星辉老板方采薇。因此邝希珩与他的感情在当时更是倍受争议。”
      又是些老套的评论,我没有兴趣。当真相被蒙蔽时,假相便能轻易地取而代之,真真假假,不过是旁人的谈资罢了。
      只顾看着现在屏幕上的十几年前的老片的回顾,她就是凭着这些片子拿奖的。我好奇地看着,像是第一次看电影一样。
      里面的她似乎是她,似乎又不是,各种面貌超出了我的认识。太久没看到她了,忽然觉得似乎有种异样的陌生,已经让我不敢相认。
      从没有看过妈妈演的片子,因为害怕见到不一样的她。
      在我眼里,她就是美丽而温柔的,也必将这样美丽温柔地长存在记忆里。儿女心中留下的必定是母亲最美的一面,其它的哪怕是演戏也会被拒绝接受。
      主持人依然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得如同在看一出精彩剧集:“……然而,在方鹏飞夫妇不幸车祸过世后,邝希珩大受打击之下,不仅取消了所有的片约,连精神行为也逐渐异常起来。她半夜闯入方鹏飞的办公室纵火,几乎烧毁了星辉影业的一层楼,造成巨大损失,遭警方依法逮捕。最后她被判有精神分裂,须送入精神疗养院治疗。”
      没想到他们竟还翻出了审判当天的录像,如同我噩梦般的情景再次重现。
      她在几个穿白衣的医护陪伴着走出法庭,憔悴瘦削,但仍有绝世的风采。然而法庭外守侯的众多记者立刻蜂拥而上的情景让她紧绷的神经又开始紧张起来,想从旁边离开,却被医护认为是想逃,马上紧抓着不放。她挣扎得越厉害便越被抓得牢,最后竟连庭警也一起出来按住她。她似乎知道任何辩解都已无济于事,只能面对无数凑到近前拍摄和采访的镜头话筒反复大声哭喊:“非非……爱你!记住,……爱你!要坚强!……永远爱你!非非……”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仿佛穿过了这块屏幕,我们再次面对。
      13年前的那一天,小小的我也是这样坐在电视前,看着她忍受巨大的痛苦却无能为力,只能陪她一起流泪。那是我听到她最后的话。
      妈妈的遗言以这样的方式来告知给我。
      “……非常感人的一幕。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在对去世的方鹏飞倾诉爱意,即使那个称呼听起来有点怪异,也被归结为她的精神问题。因为没有人知道当时已经7岁的曹非的存在。但是,放在今天,大家也许已经发现,邝希珩在说‘爱你’前嘴巴总要用力地闭一下,那根本就是个‘妈’字的发音。所以很明显,她是在告诉心爱的儿子:……”那个主持人刻意制造出感性的解说,在我听来分外的反感。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没有资格自以为是地枉加评说。
      她当时的心意,惟有我懂。
      她是那样的骄傲,没有人能用“精神失常”来侮辱和囚禁她。她定是下定了决心,才会这样义无返顾。
      那个场面又一次被拿来播放,她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我的神经开始烦躁起来。
      “……虽然有人曾提出过医生误诊的可能,可惜的是,邝希珩是否真的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已是个永远的谜。因为在入院后一个星期,她便趁医护人员不备时割脉自尽,年仅33岁。邝希珩就这样……”
      我看到了她住过的医院和房间,贲张的血脉一下到达了顶点,顿时暴跳起来破口大骂:“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能让她安宁?!都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把她拿出来说?!你们这帮混蛋!混蛋!!你们才有病!她是正常的!正常的!听到没有?!正常的!!”
      我大叫着气愤地抄起手边的东西向还在说个不停的主持人砸去,抱枕、书、笔、便笺……所有能拿到手的东西。全身充塞着极度的愤懑和焦躁,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沸腾,急需一个宣泄的渠道。
      “混蛋!混蛋!混蛋……”一直砸,一直砸,直到那个东西“嘭”地一声被砸得稀烂。
      那声炸响终于让我停下来,看到冒着白烟的显示器窟窿里挂着本来放在桌上的台灯。
      怔怔地看着那阵烟,和不时闪出来的火花,终于慢慢跪倒,双手撑着地板无声地痛哭。
      妈……妈,对不起!
      我是个没用的儿子……老是让你丢脸……对不起……
      我一点都不坚强,我已经不知该怎么办好了……妈……我好想你……
      谁来……救救我……
      ……
      迷蒙中一双手从后面慢慢抱住了我,急切却温柔地,然后,我听到了那个声音,真实得让我以为是在做梦。
      不,可,能——
      “非,怎么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不要难过……”
      不是,我没有得妄想症,我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不要,不要这样戏弄我,我已经承受不起这样的玩笑……
      “非——发生什么事了?非,是我啊……你看看——”那个声音焦急地催促,让我不得不认清这就是现实。
      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真的是他!
      终于崩溃了,不顾一切地死死抱住他!不管是幻想还是做梦,我都不要放开了!逡语逡语逡语……努力建立起的防护崩塌下来,无法再欺骗自己可以没有他。
      他是我仅有的宝贝,再无法失去的人!
      尽情地在他怀里哭泣,停也不停,发泄几个月厚重的思念和郁闷,直到精神恍惚,手脚发软。
      他一直用手轻轻顺着我的背,什么也不说,依然像过去一样,只用脸颊贴着我的脖子。
      他的温柔跟妈妈不一样,但都有着让我温暖的温度。
      等到我哭够了,他才捧起我的脸,眼睛里写满了担心:“你吓死我了!我在路上看到商店里的电视在放你妈妈的回顾介绍。快走到门口就听到那个爆炸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还好还好,只是电视……非,你真的让人一刻也不能放心。”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脑子里依然一片空白。只是颤抖地摸上他的脸,温温的,是真的!真的逡语……
      再把他搂过来,死也不撒手。
      他没有抗拒我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只叹着气,轻轻地回抱我。
      房间里寂静无声,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我祈祷这一刻能这样持续下去。
      只要这样就好。我已没有再多的奢望。
      又过了许久,“我去倒杯水来可以吗?你必须喝些水。”他轻声说,慢慢挣出我的手臂。失去了他的支撑,我颓然倒在地上,他叹了口气,只好先把我扶到沙发上。“我马上回来,要乖乖的哦。”他哄着,终于走开了。
      我坐在那里,茫然地看着被弄得凌乱不堪的屋子,地上撒满了我随手扔出来的东西。那个小熊□□的抱枕已经滚到了床下,我走过去拾起来。他最喜欢的……
      忽然,旁边一盒东西吸引了我。慢慢俯身捡起来,是一盒录像带。这不是我的,我从不会买这种旧东西。迷蒙的眼睛发现封面的宫装美女眼熟得厉害,不敢相信时还好旁边的名字很快给了我提示:邝希珩。
      妈妈的影片?
      再看看周围,好像还有几盒,捡起来看,全都是她主演的影片。怎么回事?这些是从哪来的?我没有买过这些东西。
      刚才激动地到处找东西乱扔时,模糊地记得跌跌撞撞中好像踹到了床下什么东西。我跪在床边,看到下面一个箱子倾倒在一边,从里面还散出了几盒录像带。狐疑地把它拖出来完全打开,里面全是录像带。只需检查几盒,便能完全确定,都是邝希珩的影片!
      为什么会有这些?
      我疑惑看向他,发现他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拿着水杯无言地站在我身后。他的脸上只是平静,却在其中隐藏着一丝焦虑。
      立刻,讶异变成了被欺瞒的愤恨!他早就知道了!
      原来,早已人尽皆知,只有我还以为这是“秘密”。
      是了,杜家怎么会允许与他在一起的人有“秘密”?我早就被查了个精光剔透了吧?
      难怪不管是方采薇还是邓安妮都无法勾起他的好奇心,他早就对一切了若指掌!
      一种被背叛的情绪在升腾。
      “非,你听我解释。”他焦急地把水杯放下,走过来想扶住我的肩。
      “走开!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踉跄地退开,拒绝听到任何亡羊补牢的说辞。
      “非,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僵硬地收回手。
      “那是怎样?你不要告诉我这一大堆东西是你捡到的。另外想个理由,或许我会信。”情绪刺激着我的语言神经,不需思考便能说出一大篇恶毒的话来。
      他直直地望向我:“我只是想多了解一点,因为从没听你说过你母亲是……”
      “是,我妈是邝希珩!那又怎样?你就能瞒着我做这些吗?”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像个浑身竖起了刺的刺猬,一直武装到牙齿,防备地瞪着他。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看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一开始,对不对?哼,你能调查孟朝晖,当然也能调查我。”我了然地点着头,整个脑子陷入自我编织的推理中。“你们一开始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对不对?当然啦,杜家的三少爷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住到野男人家里去……”
      “非!够了!”他没有否认,只悲痛地看着我,无法想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要这样说自己,你知道我们根本没有说过什么野男人的话!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刚才电视里还放那些……你一定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我只是想回来陪着你。”他说着说着,头低下来,非常难过。
      我才想起,他不知是不是又是偷跑出来的?那样的一个禁锢地,要出得来,定是费尽了周折。
      他的样子让我再说不出下面的话来,只能怔怔地盯着那些他不知从哪里搜集来的旧影片。
      好一会,我才慢慢地找到话说。“这些……你全都看过了?”
      “嗯。”他抬起头来点头,肯定且执意,“我喜欢她。她是个优秀的演员,比任何一个我所知道的都优秀,而且,她还是我爱的非的母亲。”
      他犹如在说一个再熟捻不过的人,无比的自然,我被打动了。他所做的比我这个作儿子的还多。
      我眨眨眼睛,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又停了一会,才决定另起话头:“这些东西是怎么找到的?有哪个店还在卖这种东西?”这么多,就算是邝希珩的,要收集齐全也不容易吧?
      “多找几个地方啊,音像店、影碟店、旧片铺……还有些是网友的收藏。”
      在我出门工作的时间里,他就在忙这些?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过程一定艰辛曲折。
      “你只要神志不清时嘴里就会一直喊妈妈,生病时是,大哥婚礼时喝醉了也是。所以我想了解。因为我想成为最贴近非的人。她对非来说是个重要的谁也无法取代的人吧?”
      “这么辛苦,就为了……”只为了这种原因?这个人还真是无可救药的笨蛋!
      “不,做这些,我很快乐!”
      我望着他,他的脸上洋溢着快意轻松的笑,没有丝毫介怀。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他笔记中的那句话——但我的快乐是什么?
      他要的快乐便是这样吗?贴近我?
      这么微小而简单的愿望……刹那间,所有的情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再次被他打败了。
      “笨蛋!”嘴巴里不由自主地念叨出这个词,这几乎已经成为我对他的称谓。
      他只是傻傻地露出熟悉的杜逡语式的笑对我。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为自己的束手无策而焦躁。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那么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定定地望着那张笑脸,盼望能长久地印刻在脑海里。
      杜逡语的笑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无意识地说出那句话:“分手吧。”
      他似乎没听到,仍傻傻地问:“什么?”
      “分手吧。”我重复一遍,心脏跳得无比猛烈。
      “非……你说什么?”他脸上还是挂着那笑,却多了丝不确定和惶恐。
      我绝望地闭上眼,大喊出声:“我说分手!我们分手吧!”
      他终于听到了,但仍死撑着那抹笑:“开什么玩笑?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好笑!非,你越来越没有幽默感了。”
      “我是认真的!分手吧!”我烦躁地叫,不要让我再重复了!
      他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走过来想要安抚我,我慢慢地看着他,摇着头退开,闭上眼睛,等待他的答案。
      他没有了声息,时间又再停驻。
      我等待着,像是过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面如死灰的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逡语,”他看起来像是随时要倒下去,我极力压抑要上前抱住他的欲望,力持平静地继续下去,“如果你没有意见,那么我们……”
      “为什么?”他的声音悲愤到极点,像是从齿缝中挤出的话,“明明还好好的。”
      他以为只是解释清楚录像带的事一切便能恢复风平浪静,却不知我们的问题又岂是几盒带子能解决的?
      是啊,为什么?连我自己都需要一个理由。
      他向来都比我机敏聪颖,想要随口骗过根本不可能。
      “你知道我的过去现在已经街知巷闻了吗?”
      “那又怎样?我又不在乎!”
      我只用某种疑惑的眼神看他:“可是,为什么只有四条消息?为什么没有我和你的事?比起那些,我们的事不是更容易被查到吗?为什么会没有?薇姐告诉我,报料的都是写信或发电子邮件的神秘人,至今也不知是谁……”
      “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是我?!”他惊惧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没有这样想过,但不可否认正在误导他往这边想。否则除了这个,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分手。
      他把我的默不做声和表情都解读成默认。所以,更是气愤难当。
      “就因为没有我们的事,你就认为是我?!非,你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啊!为什么……”他对我的了解远超我的想象,仍是不能相信我会这样诬告他。
      “逡语,你曾不止一次地说过,不希望有人看到我,想要把我藏起来。那么,如果我失业了,甚至人人唾弃,你就真的可以完全收藏我了,不是吗?反正你用的手段向来都不太光明,从一认识我就是这样,上次赶走邓安妮时也是这样,所以如果是你,也不奇怪。”我越说越像真的,连自己都快被说服了。
      他只能呆楞当场,竟气得全身都在微颤:“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非,你真是这样想?”
      许是我向来说假话和恶言的本领都不如他,因此一旦真的到达某个少见的级别,便能连他也要半信半疑了。
      “逡语,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我无法容忍自己明知这样还跟你在一起。”我定是遗传到了妈妈的高超演技,在关键时候能无师自通到睁眼说瞎话的自若地步。
      “非,拜托你用脑子想一想好不好?怎么会是我?我怎么可能这样来伤害你?你难道不知道……”他不知我心意已决,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用说了,我累了。”我疲惫地扭过头去,这样跟他争辩,实在是件很耗精气神的事。“你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在那个袋子里,你拿走吧,不要再回来。”
      他没料到我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停住了声息,在我身后呆了很久,久到我快要无法忍受时,他慢慢走了过去,拎起了那个旅行袋,看也不看我一眼,从我身边疾步走过。
      “等一下!”我叫住他,回过头去。
      他呆了一下,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满怀期待地望过来。
      我避开他充满希冀的眼睛,低头解下项间的链子递给他:“这个,必须还给你。我戴不太惯。”
      他呆楞住了,咬紧唇,不再作无谓的坚持,只是似乎“我懂了”地点点头,悲戚地接过去,决绝地转身就走。他走得并不顺畅,带着拖沓的脚步,但非常坚决,头也不回。
      这样的他让我看到自己的卑鄙!
      泪再次涌出来,模糊中那个背影渐渐消失……
      这一次再不会有人给我拥抱。
      低头看向双手,刚才虚软得差点解不下链子来。
      泪滴在已不住颤抖的手上,化作一滩冰冷。
      逡语,请原谅我的自私,剥夺了你的快乐!
      因为我也有我的快乐。那就是——无论如何,你都能活着!
      长久的,安全的。就算我看不到,就算满怀对我的怨恨,也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知道吗?如果没有你,我就真的连活下去的勇气也要失去了!
      那天在陷入一片慌乱时似乎听杜正邦说过:“如果他能继续静养,也许还有些希望……”
      希望啊,就是半点也要把握!
      现在我把他还给你们,你们就必须做到曾说过的!
      我爱你!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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