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莫负》Bluecherry

6、横彼昂轩已决起

　　贾赦能够坐上南朝太尉之位绝非偶然。
　　少年将军东征西战，好侍弄权术，几年之间爬到了参知的位置，掌握住了军权。在先帝病危的最后几年内乱灾祸不断，凭着智谋和野心果断支持了当时并不起眼的三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天子。
　　皇上登基之后，贾赦连升三级到了太傅的位置。贾家从此也在王，岚，卫四大家族中崭露头角风头一时无两。
　　只是帝王当年京华一梦，碎了一地人骨翠舞。史书最多是加上一笔兵败如山倒，再不过就是又一个崭新的王朝。

　　此时他坐在紫檀祥云木椅上，沉默的看着面前白衣青袍器宇轩昂的长子，面色不变，抬眼道“何事？”
　　水沉换骨的贵公子站在房中，贾中畴往日沉稳如玉的翩翩气质起了些变化，那种傲气夺目的感觉慢慢浮现如风戽齐飞，惊人却也忧人。
　　他抬头望着父亲，问道，“皇帝病危，政局混乱，太子地位不稳，九子中有三位有能力夺嫡，”他顿了顿，抬眼看了一眼端坐正中的父亲，“不知父亲更倾向于哪位皇子？”
　　比这潮寒更冷肃的气氛在父子间蔓延，贾家人哪里会有一个是真的愚笨的。血缘让两人心中都明白，今日谈话必定成为往后争夺杀戮甚至灭门的开端，也必定令贾家又一次处在政治漩涡的中心。
　　贾赦微惊，厉声道，“皇上早已钦定太子。若要外人得知你如今一席话，可是谋逆叛乱！”
　　贾中畴微微一笑，“父亲如今频繁入宫，想必是皇上也另有考虑吧。当今局面外戚当权内臣独政，皇帝也阵不住要贾家出面了吧，但是这事后贾家的名声如何，这南朝的天下如何，父亲可有考虑过？”
　　手中军书仍旧在目，笔下墨汁却已干涸。淋淳醉墨，看龙蛇飞落蛮笺。
　　党朋争斗，江山社稷。
　　这风云，终究要变化了。

　　贾赦沉默的看着这个从小到大沉默优秀的长子，他心中寄予厚望的下一代家主。从来没有一刻令他如此惶恐，也未有一刻令他如此欣慰。
　　往事，未来，皆无人看清，所谓卜者借了天灵人杰，耆草为签看清了过程纠葛，却猜不透后世结局。
　　他回忆起长子满月之时，道士天灵堂的轻轻一点，只对他说了一句，“此子有慧灵之念，然生于乱世蒙浮世之埃，命相多富贵病灾，若起进心则妄精进，若心不妄则精进无有涯。”
　　过激非勇，过刚易折。所以才让他，名中有“畴”，字号“悦生”。悦享生来富贵，不求畴其爵禄。
　　一语中的——生不逢时，志存我心。皆是无避不免。

　　贾赦手边的笔终是没能落下，若有所思半饷道，“原来你早已心如明镜，为何今日才来找我。”
　　贾中畴不慌不急答道，“父亲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那么，你的意思呢？”仿佛在问儿子，又仿佛自言自语。贾赦怔然半饷，思绪似乎翱翔于乱世之外，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他和儿子站到一起，隔着窗棂放眼窗外天空。
　　堂皇富丽的京畿，繁华如梦几度秋风，人心不敌世无常。

　　似乎根本没想贾中畴回答，他再开口时，声音中已经掺杂了不易察觉的烦厌，“当今...当今南朝朝中无人，与外夷积怨已深，而河山早于二十年间失了半数。文官只知阿谀献媚，武将不懂排兵布阵。若要保住南方残喘是避免不了了，南朝是再经不起一番折腾了。”
　　几只燕雀落在红色房檐上，远方天际泛红渲染了暮色。
　　“皇上也深谙这个道理，奈何朝中纷繁复杂的关系，国力需要一个阶段时间缓和，几大家族的势力这都需要慢慢削弱。贾家也不例外，也许皇上早已想好了对策。只等一个机会，若要当今太子上位，论野心抱负皆是皇子当中皎皎者，盛世中必是又一个汉武繁景，但垂危王朝必是伤筋动骨，元气未复之时如何能抵御外族侵略，又如何能安稳南朝民心。”
　　贾赦又轻叹了一声，微不可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哪有帝王能容臣子独大，权力更迭间贾家必受影响。”
　　“所以，父亲想要贾家支持六皇子？”贾中畴面色并无异样，仿佛只是叙说吃饭穿衣的事情，“湘南王温和多才，深受皇帝喜爱。也掌握着湖湘南部的势力，可惜，心思缜密却不够狠辣，天资聪颖却不能决断。”他猛然抬头，“他，非帝王之才。”

作者有话说

　　这几日都在赶上万圣节论文作业什么的很多，要更新的时候两天发现没办法登陆。连着更新两章，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