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纹心》默涵

9、9

　　天已经蒙蒙亮了，整整一夜，我们在岳鹤延的带领下，穿梭在茂密的竹林里往山下走。大概快到山底了，我感觉周围的竹子已经变得稀疏起来。这一夜不停地走，我不知道我们朝哪个方向前进，只知道我的头已经疼得快要裂开，身体越来越冷，就在刚才，我已经整个身体半挂在萧子晔的身上了。就在我的脚痛的快受不了的时候，岳鹤延停了下来。

　　“师傅，前面有人。”萧子晔把我交给文竹，走到岳鹤延身边。我靠在文竹怀里，抬头看着她，她的表情已经变得正常，好像刚才我们丢下的只是一把用习惯了的梳子。冷漠的人。

　　“他们果然把出口都包围了起来，秦殇还是习惯用这种笨办法。”岳鹤延捋了捋依旧飘逸的胡须说：“他们把人都分散开来，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子晔，一会儿如果遇到麻烦，你尽量先带婳儿逃走，去沈家。她不会武功，留在这儿越久越危险。我和文竹会去沈家找你们。”

　　从亲眼看到岳鹤延抛弃竹清之后，我就一直提心吊胆。竹清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他都可以对竹清的生死置之不理，我只不过是个寄养的孩子，危急关头他会不会也舍弃我呢？然而听他刚才对萧子晔说的话，我突然觉得有了一丝温暖，我不是被丢弃的。

　　萧子晔转身走到我旁边，跟文竹说：“自己小心，逃出去最重要，至于竹清，我们有的是时间。”文竹点头走开。

　　“谢谢你。”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傻丫头，就是师傅不嘱咐，我也不会丢下你的。”萧子晔清澈的眼睛看着我，“我们尽量悄悄走，不过万一打斗起来，你可要乖乖跟着我，别一时冲动乱跑啊。”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就是岳先生或者文竹死在你面前，你也不要去管。”

　　我点头同意。人家是在保护我，我哪能讨价还价。刚说完，四周突然飞下十几个黑衣人，萧子晔一把把我拉到身边，右手握着长剑环顾周围。我紧紧靠着萧子晔，不会武功的我在这些黑衣人面前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只是一瞬间，我的身体就随着萧子晔左躲右闪，眼前被刀剑挥舞出冰冷的银光，在微微升起的朝阳中依旧耀眼。那些以前只在电视剧中见过的搏命场景，全都真实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根本没时间去注意岳鹤延或者文竹的情况，周围只有血肉横飞，刀光剑影。开始我还伸手去挡飞溅到脸上的血，到后来就只是下意识的狠狠拽住萧子晔的衣角，而身旁的萧子晔，在在飞快的击退敌人的同时，带着我慢慢向山下移动。然而黑衣人越来越多，萧子晔挥舞的剑花也越来越快，我觉得我们已经厮杀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已经站不稳，跟不上。

　　“子晔快下山，沈放在山下接应。”岳先生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在一片厮杀声中显得格外洪亮，看来他没事。萧子晔身边的黑衣人渐渐减少，他的剑舞成无形的盾，保护着我们两个人向不远处的山脚移动。我只是机械的跟着他，脑袋里的意识已经不清楚。

　　“婳儿别睡，你看，我那过于美丽的功夫能不能杀人？”萧子晔的声音从我上方传来，我好累，好像躺下来。萧子晔那么俊美的轻功，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大概会快一些脱身吧。我像一个很重的包袱拖着他，让他几乎是身体不动，只靠剑来护身杀敌。我怎么能如此残忍，身边全身浴血的男人，曾经是那么的干净，清新。我在失去知觉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松开紧握他的手。眼前只剩下阳光在他的剑锋上舞动，琴声悠扬，衣诀飘飞。对嘛，这才是萧子晔，那个纯净的人。

　　我终于离开了那个血肉横飞的修罗场。淡淡的檀香在我周围环绕，《闲云野鹤》的曲调丝丝入耳，我如果能弹得那么好，就能跟萧子晔配合的更默契了。我想着他在阳光下舞剑的身影，微笑。

　　不对，不是练剑。我记起了清晨那血腥的场面，我和萧子晔全身是血，我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敌人的血，浓浓的血腥味包围着我。我肯定是晕了，那些美丽的画面都是回忆，是虚幻的，只有满地尸体，血溅全身才是现在发生的。我突然清醒起来，不能晕，不能放弃，我不能帮助萧子晔他们，但至少我可以自己走。想到这，我马上伸手握住萧子晔的衣角。

　　“婳儿，婳儿醒醒。”萧子晔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温和，一点也不急躁。琴声消失了，我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我赶快反握他的手，不放开。

　　“我们安全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别睡了。”我随着萧子晔的说话声睁开眼睛，粉色的帐子，温暖柔软的床，萧子晔俊美纯净的脸出现在眼前。我缓了缓明白过来，我们逃出来了。

　　“你受伤了吗？”从我嘴巴里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我觉得喉咙剧痛，皱眉看向他。

　　“没有，我的功夫你又不是没见过，没人能伤到我。”萧子晔笑着说：“倒是你，懒死了睡这么久，要不是看你还比较乖，一直跟在我身边，我早就把你给叫起来了。”

　　“我睡了多久？”看他一副轻松的样子，我放下心来，试图坐起身子喝口水，嗓子太疼了。然而脑袋一离开枕头，突然觉得天花板在转，床也在转，吓的我赶紧又躺下。

　　萧子晔把杯子放到我嘴边说：“想喝水了？你睡得太多，头都睡晕了。“说着扶我微微抬头喝几口水。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躺着问他：“岳先生跟文竹呢？这里是哪里？”

　　“真服你了，刚睡醒就这么多问题。师傅和文竹可没你那么能睡，他们在另外的房间聊天呢，这里是沈放家，就是那天就我们的人。”萧子晔正说着，房门被推开了，一位儒雅的公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个小丫头。

　　“韩小姐醒了？”公子走过来含笑说：“您可醒了，要不然子晔该发疯了。”

　　“你是谁？”我知道这么直白的问没礼貌，不过我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实在是想能省则省。

　　“在下沈放，是萧公子的好友。”公子俯身回答完，转头对萧子晔说：“岳先生跟家父在厅里，让问问韩小姐醒了没，如果醒了没什么事请你过去一趟。”

　　萧子晔转头看着我问：“我先去一下，你自己待会儿，别再睡着了啊。在别人家还睡这么久，不怕人家笑话。”说完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起身出门。

　　“仔细伺候着。”沈放扭头吩咐跟来的小丫头，转身跟着萧子晔走了。

　　小姑娘走到床边，我细细看着她，眉清目秀，乖巧伶俐的样子。喉咙痛，我也懒得说话，不过名字还是要问的。

　　“回小姐的话，奴婢叫莺儿，是是专门来伺候您的。”小姑娘冲我福了福，问：“小姐要喝水吗？这么久不进水，身体会受不了的。”

　　这么久？萧子晔一直说我睡得久，我到底睡了多久？我问小姑娘：“我睡了多久？”

　　“回小姐的话，您已经睡了整整六天了。”什么？！我睡了六天？那萧子晔还轻描淡写的说我只是睡久一点，我还以为真的只是多睡了几个时辰，还想跟他争辩说我累了多睡会儿呢。

　　莺儿大概是看我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小姐您刚来的时候就是睡着的，被萧公子抱着，全身是血，萧公子也满身的血，莺儿刚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您死了。”好像她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不妥，赶紧闭嘴。我回忆冲下山时的情景，我只记得萧子晔带着我往前走，在我眼前砍下黑衣人的头，鲜血喷出。后来，后来我想要睡觉，耳边悠扬的琴声，眼前俊美的身姿。原来我看到的是幻觉，那时候我真是晕了。

　　莺儿又喂了我几口水，喉咙稍微好一点。“跟我回来的萧子晔怎么样？他受伤了吗？还有岳先生和文竹，他们都还好吧？”我急切的想知道大家的情况。

　　“嗯，萧公子把您放到床上之后就晕倒了，我和少夫人帮您清理身子，后来就一直在这里照顾您，不太清楚萧公子具体怎么样，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因为奴婢在您回来第三天就看到他来看小姐，没有看到包扎的伤口。”莺儿想了想，接着说：“岳先生和文竹姑娘也没受太严重的伤，几天前就看到他们跟老爷夫人品茶聊天呢。”她说完拿毛巾擦擦我的脸，又帮我盖了盖被子。
　　大家没事就好。我真是没力气多想什么，全身酸痛，好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