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祈容

1、冤家路窄

　　12岁的时候，我反复地思考，终于在微薄的脑容量里想出一个成语来形容我和季容的关系，那就是冤家路窄，可偏偏在大人的眼里就成了青梅竹马。

　　穆家和季家世代交好，我一出生便被家长邻里们戏称为“季容的小媳妇”。第一次见到季容的还是7岁的时候，脸肥嘟嘟的，眼睛水汪汪的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然后鼻涕流了下来还不忘打了几声喷嚏。我一脸嫌弃地扬扬手，随后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哪知他那么不经吓，一脸胆怯躲到自己妈妈的身后，双手捂着鼻子与嘴，双颊通红。我顿时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一想到等会妈妈还要让我陪他玩，他那沾有鼻涕恶心巴拉的手要拉着自己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递了一张纸巾给他。季容似乎受宠若惊，他愣愣地接过纸巾，脸上憨憨的傻笑着。那时，我的脑中蹦出了一个成语，挂着鼻涕肥小子的笑容实在是——惨不忍睹！

　　妈妈看到这一幕在一旁不断扇风道：“我家晓晓似乎挺看重你家儿子的嘛~我还没见她对谁那么友好过……”

　　在妈妈和季伯母走掉后，我一把甩开季容拉着我的肥手，用力之猛，害他不小心跌坐在地上，他一脸不解地望着我，似乎不明白刚才还十分友好的女孩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他怯怯地喊了一声：“晓晓？”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说起来他真该惭愧，明明岁数相仿，却硬生生比我矮半个头，我内心嘲笑他全向着横向发展了。“晓什么晓！我有跟你熟到喊小名吗？”他一脸委屈，糯糯地说了一声：“你也可以叫我容容……”我当时极气之下，狠狠地踹了季容两脚，现在想想，似乎从遇见季容起我的暴力因子急剧激发。

　　当季伯母接季容回家时，我还是心虚不已所以躲到自己房间甚至还锁上了门，生怕老妈兴师问罪。谁知几天下来，都那么平静。
　　再次见到季容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他正在帮季伯母拎东西，我撒腿子就想跑，哪知季伯母看到我友好地笑了笑，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夸着我。我云里雾里，却还是懂了这家伙没有把那事告诉他妈妈，我眯起眼，挑衅地在季伯母看不见的地方朝季容笑了笑，张了张嘴轻声道：“虚伪！”

　　我想我一定是极讨厌季容的！

　　小学的时候，我很不幸地与季容进了同一个学校，又很不幸地分在同个班级。
　　季容常被人欺负，他胖胖的身子在男生推里算是偏矮的，季容又是极其懦弱的，而男生们又喜欢欺负欺负这个，欺负欺负那个，然后打打闹闹，偏偏他打又打不过人家，最后还像个小姑娘似的被弄哭了。而我就在这艰难头疼的岁月中成长了起来，欺负季容的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一时间，校园里岌岌可危，大家都生怕触碰了我这个小恶魔。

　　“穆晓，你家男人又被打了！”小学时总有些不长眼的喜欢趁我不在时反欺负回去，也有些不长眼的随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总把季容称为我的男人。所以我先暴打了一顿这个不长眼的，强调了一下自己和季容没有任何关系。然后又一次，一边唾弃季容，一边像打鸡血似的朝他那里奔去。

　　我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救季容，虽不想承认，但季容是我男人，我得保护他。我这思维来的奇怪又莫名其妙。
　　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的事情我做过太多遍了，可我虽称得上的是英雄，季容却不是美人。我常常惋惜，为什么是季容。

　　我也常常在妈妈面前闹脾气，因为我已经真正懂得 “季容的小媳妇” 的真正意思。不可否认，我抵触它。

　　妈妈却总是笑着摸着我的头说，就你这调皮捣蛋样，以后谁会娶你呢……季容就先备着吧……
　　妈妈是戏言，我却又一次当真。我努力地把季容定名为“备用型”。所以在我没嫁出去前，我有义务保护他。

　　12岁后，越发觉得自己喜欢漂亮的东西，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颜控，可偏偏一个名为季容的不友好生物一直在身边晃荡着。

　　那时我很不像话，仗着那时男女生力量差别不大，顶着“小恶魔”的名号，到处欺负人，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可偏偏成绩还过得去，所以老妈也不怎么管我。季容就像我的小跟班似的，为我收拾残局，到处赔礼道歉。

　　但也有被人报复回去的时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更是家常便饭，季容总是一脸担心样，常劝我别惹是生非，甚至在我被人揍趴下时，在我身边不停地哭，卑微地向被人道歉。而我那时常认为这是他懦弱的表现，心底默默地瞧不起他，也最讨厌他的泪水。

　　我总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以半个头的高度，像一代女王似的。

　　12岁的时候我勉勉强强地进了一所重点初中，我诧异的是像季容这样成绩不错的乖宝宝竟然也和我同一个学校，还好不再是同一个班。妈妈捂着嘴笑称：“天意。”我却不爽地认为这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14岁后，季容开始长高了，我琢磨着季容晚发育的真不是时候，害得我以后都不能享受居高临下的快感了。撇除他渐渐长高，与我持平，甚至慢慢超过我，但不可否认，他那变声期的鸭嗓子足足让我娱乐了好几周。

　　季容渐渐开始不敢跟我讲话了，其实原本我们俩一天的对话也不会超过十几句，在我看来是闷骚。

　　我不喜欢那种性格的人，我喜欢开朗的男人，最好还满足我颜控的恶趣味。所以14岁那年夏天，在我等季容下课一起回家时，我遇见了祈言，一个若是让我以当时的角度评价时是一个各方面完美的男生。

　　干净的短发，漂亮的五官，刘海在一阵微风中吹起，露出一对墨色明亮的眼眸。他脸上始终挂这浅笑，就这么静静的，仿佛时间定格般，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我的眼眸中倒映的全是他，我的心也怦怦直跳。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了吧……
　　几乎就是那一霎那，我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初中的时候我打扮的还是很男子气的，又因为小学时常常欺负人，衣服总是东破一块西破一块，也不在乎穿着，所以不怎么喜欢裙子之类偏少女的东西。

　　季容出来的时候，我正整理零散的头发，我看向他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他明显的一愣，显然正经于我的问题，他的表情神色莫辨，这是我第一次仔细观察他，他似乎跟自己脑海中最初的印象急剧不同，他再也不会鼻涕乱流，不会乱哭泣，不会红着脸看着自己，他甚至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这让我特别不爽。

　　我要费力地仰着头看他，看到他眼中倒映出自己的摸样，迟迟等不到答案，脖子却酸的不行。我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他才答道：“好看啊，怎么这么问？”他的话语中还是透露这一点惊疑。

　　“你们班那个大约这么高，这么瘦，长得眉清目秀……”我仔细比划着，季容却一脸莫名，我气愤地转身离去。和往常一样，回家的路上，他会静静地跟在我身后，总会让我有种他在保护我的错觉。

　　我开始像个小女生一样，努力克制自己不再粗鲁，不再随意发脾气，不再跟人打架，开始打扮，穿裙子。
　　季容看见我第一次穿裙子的那天，嘴巴张得大大的足足可以放下一个鸡蛋。他面露不解，我却懒得搭理他。

　　我每日都很准时的在下课休息时从他们班门口路过，假装不经意间回头扫视了一眼班级，似乎看一眼祈言就能幸福老半天。

　　这一举动却把季容吓得老半天，有日他实在忍不住，下课时在他们门口逮到我，有些忐忑地疙疙瘩瘩地问我是不是有事找他。我气得忍不住爆粗口，但看到班内祈言好奇地看着我，我默默地拉过季容，递给他一张对折好的纸。

　　他的脸涨得通红，断断续续地问我为什么不放学给他之类的。

　　我忙顾着偷看祈言，也没仔细听清楚，没好气地打断他意义不明的话语，“记得帮我偷偷的塞进……”心里想着祈言这个名字，可一旦说出来却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跟季容一样双脸腾地变红，说话开始断断续续……“祈……言…的课桌…”
　　我随意瞟了一眼季容，发现他红晕已经退下，脸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白。心想着他变脸真快时，他表情有些淡，他的眼神有些游离，犹豫地反问道：“给祈言？”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这可是我参考了好几本书，写了好几个晚上的情书啊！像我这种语文勉勉强强混个及格的娃这么做真不容易。
　　临走的一眼，我又缅怀地望了一眼那份寄托着我无限美好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