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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在这钞骗局’中,邹昱的心其实是最虚的。
      多年的欺骗,一直也设想过终有一天会向父亲说出一切,但每每望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都会把话又咽回去——实在是忘不了父亲说出‘你没有灵气’时那失望的神情,即使与父亲并不亲近,但还是没有勇气再一次面对可能,或必然比上一次更失望的神情,所以他妥协了,继续埋头做着‘不出众的儿子’。
      直到大洋彼岸的离婚信息过来,面对父亲决断阻挠的时候,压抑许久的话语终于冲了出来。之后,他忽然觉得轻松,周围人的神色都已与他无关,面对父亲用气得发抖的声音对自己的询问,平静的确认。那一刻,他如旁观者一样的冷静;如胜利者一样的傲然,因为他终于对正了自己的心。直到耳边传来姐姐的声音,
      “爸爸,其实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也和小昱商量过,我准备要孩子,姓邹家的姓好吗。”
      邹昱愕然——并不是因为姐姐说出那句‘早就知道’,之前和丁聚贤的事情他相信冰雪聪明的姐姐是猜出来了,但为了彼此的尊重姐弟间一直对此晦如莫深。他吃惊的是结婚十年坚持没有要孩子的姐姐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解决方案’。情不自禁的将头转向那边,看到的只是姐姐一贯胸有成竹的样子。之后姐姐还和父亲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脑中只剩无奈——作为邹家的儿子,竟然连传宗接代这样的事情都要由姐姐代劳,自己果然是失败。
      不知道姐姐最后是用什么方式劝服了父亲的,邹昱只记得在麻木的跟着姐姐回去的时候在车里看到她坚毅侧脸上的一丝疲惫。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姐姐转头冲他笑了,保养得宜的手抚上了他的脸,
      “小昱别担心,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没问题的,你姐夫那边我去说。”
      适夜,邹昱毫无困意呆坐在望远镜前,耳朵捕捉着姐姐房间的响动,他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在姐姐提出这个建议之初就坚定的出来否决。他决定如果那边传来争吵的声音自己一定会冲过去告诉姐夫不要了,自己的问题自己会解决…可是什么都没有,如往常的每个夜晚一样,那边寂静无声。第二天早上起来姐姐已经如每日一样摆好早餐,但只有他们俩人用餐,姐夫带着前所未有的阴沉脸色直接去单位了。
      邹昱没有问什么,他知道姐姐已经说服了姐夫,如以往历次一样,妥协的永远是姐夫,而自己,只要继续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照顾就好。
      之后一阵家里的气氛一直很压抑,他不知道自己该对姐夫说什么,只好选择沉默,自私的催眠自己一切会很顺利,直到姐姐带着歉疚的语气告诉他要去美国做人工植入胚胎的手术,他才不得不赤裸的面对事实,看着面前虽仍旧美丽但毕竟已步入中年的姐姐,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姐姐临上飞机能够安心于自己的独立。于是他扯上了郭文强,虽然平日走得也并不近,但对一向交际狭窄的自己来说这已经是唯一的选择。
      就像上次姐弟间的心照不宣一样,从姐姐见到郭文强那一刹那的眼神中,邹昱就知道姐姐看出来了。但和上次一样,姐姐还是没有挑破什么,只是笑靥如花的叮嘱自己要好好的。所以他没有去送行,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实话。
      再次回到几乎没怎么住过的房子让他很不适应,更不适应的是生活中加进来的那个人。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准备,但当这个总是喋喋不休的人真正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经常心烦意乱,即使他们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每天能见到的时间并不多。但慢慢的,他发现看到了郭文强的另一面,看到了那副嬉皮笑脸下对生活的乐观和豁达。他知道郭文强在热心的、有预谋的挤进他的世界,可令人惊奇的是自己竟然并不怎么想抗拒。即使不愿意承认,他也知道自己在逐渐对郭文强是怎么养成今天这种性格产生好奇心。
      所以,在开门见到打扮俗艳的郭文强母亲的时候,他请了对方进来,尽自己最大的热情陪对方谈话,虽然很快发现彼此几乎对所有事情的认知都是不一样的。但仍感觉心情愉悦,因为从这个明显没受过多少教育但快乐爽朗的母亲身上,他觉得自己找到了郭文强性格中那副散漫的根源。
      所以,在看到郭文强苦着脸回来的时候,邹昱真的很想笑。
      “你还笑?知不知道你刚才说错话了?!”
      郭文强送瘟神一样的送走自己老妈回来看见邹昱跟没事儿人一样眼睛里竟然还带着笑意气就不打一处来。
      “是吗?什么地方?”
      “就是…”郭文强叹口气,
      “听出我妈说话有口音了吧?她是四川人,17岁出来打工遇上我爸,不到19有了我…虚岁。”
      邹昱像听天书奇谈,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自己那句‘看着不像50多的’说错了。不知为什么,心中没有半点猜错女士年龄该有的愧疚,反而笑的更深了,
      “之前资料里你没写,我怎么知道。”
      “是是是,都赖我成了吧…谁跟你们家似的啊…”
      看郭文强那副颓败的样子,邹昱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
      “其实我家那样也属于比较少见的,我父母都是上完大学忙工作结婚晚…再说我不是还有姐姐呢吗…”
      “嗯嗯,所以说你家是知识分子家庭。”即使说的酸溜溜郭文强也听懂了邹昱的意思,心里小感动,
      “你是不会理解我的!那时候孩子户口都随妈,我从小就是借读生,长的又丑,学校里可受气了。好容易等到政策变了上了北京户口我长的开始像我妈了,他妈的我又开始喜欢上学习了!”
      “啊?你小时候长得丑?真的吗?”邹昱潜基因里面的恶劣因子被调动起来了,
      “是啊,现在像我妈了,小时候像我爸可丑了。”
      “多丑?”邹昱追问,
      “…反正按我当时还在世的奶奶说的就是,‘脖子上拴块儿肉才有狗愿意跟我玩儿’,你自己想象吧。”
      邹昱露出震惊的表情,实在想不出来那得有多难看,
      郭文强斜眼看看他,搓搓脸,
      “所以说我妈才老说她改变了我们老邹家的基因。”
      邹昱深以为然的点头,
      “令堂挺不容易的。”
      “什么啊,你是不知道我妈在我家什么地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怕美女吗?就是因为这个。我小时候想多吃口奶我妈要不高兴我爸都抽我,女人太可怕了,尤其是好看的。”
      邹昱想想,决定无视对方的话语里对自己姐姐的指责,
      “不过你和令堂长的真的挺像的,刚才一开门我就知道是谁。”
      “你胆子够大的,就这还敢让进门。”
      “为什么不让,总不能让人在外面等吧,那多没礼貌。”
      郭文强装出恐吓的样子,
      “我老妈很凶的,你就不怕她是上门找你麻烦的?!”
      “呃…”邹昱明显没想到这点,
      “不会吧…有事不能好好说吗?”
      郭文强被打败了,
      “所以我真不知道我没回来之前你们都在说什么,怎么也想象不出你们能聊什么。”
      “不会,令堂很有趣。”
      “…真的吗?不是安慰我?得了我知道你这是礼貌,说实话我很多时候跟我爸妈也交流不能。不过无所谓,他们虽然文化程度都不高但是彼此交流得不错,这样就挺好你说呢。”
      邹昱认真的想了一下,点头,
      “我想你说的是对的。我母亲去世得早,但在我记忆里因为他们专业不同所以说话也很少,也许…”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是啊,所以我习惯了我家那种吵吵嚷嚷的日子了,见着你家这样儿的反倒不适应,一个个都跟假人似的。”
      邹昱想象着郭文强嘴里那种家人相处方式,轻轻笑了,那样也是一种关心的表达方式吧。
      “对了最近跟咱姐联系了吗?咱姐提到我了吗?”
      “联系了几次,也问到你了,我说没什么事儿都挺好的。那是我姐。”
      “嗯嗯,问到我就成了。”
      郭文强选择性忽视邹昱的强调,心里对自己的策略更增强了信心。

      咖啡厅
      纪麟约了丁聚贤,当然没有带阿萍。
      “看你很累的样子,工作上还好吧。”
      丁聚贤轻晃茶杯,注视着自己修饰得宜的手。
      “工作…在搜集资料写论文。”
      “那应该是轻车熟路啊。”
      “算是吧…今天和阿萍逛了一天街,也没买什么,她吵着下次一起去挑婚戒。”纪麟一脸颓唐。
      “你觉得太快了?”丁聚贤的目光移到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低调的铂金男戒,浅浅的点缀几颗碎钻,任谁都能从设计感上看出其不菲的价值。
      纪麟的目光也随着他注视到了那里,
      “为什么离婚了你还戴着它?”
      丁聚贤笑了,
      “为什么不带?既然在大多数人眼睛里结婚了的男人才是可靠的而我也去做了,为什么不多享受一下这福利呢?”
      “所以,这戒指于你而言就是装点。”
      “是的。不单是戒指,那场婚姻都是。大家希望我结婚,于是我就结了,皆大欢喜不好吗?恰好我也到了没力气去展示特立独行的年纪了。反正只是装点,走个仪式,然后该做什么还可以继续。”
      纪麟目光黯淡下来,
      “可我不想,不想被套住。”
      “万物由心已矣,端看你以什么心态去看待。”
      “你叫我能以什么心态去看待?这明显就是一个套,套住我的生活,甚至思想。”
      “不错。但人生下来就是一个一个的套,明知道如此也要一个一个的去钻。你写论文是为了什么,评职称。这难道不是一个套吗?这次评上了还有下一个更高的套在等待你,你不会去了吗?”
      “你决定结婚的时候就没有过挣扎?”
      丁聚贤微笑着摇头,
      “没有,因为我很清楚我能得到什么。我结婚了,我父亲才会放心的把生意都交给我自己回去养老,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我的自由度更高了。”
      纪麟叹息,
      “是啊,你的婚姻就是一场交换。但我呢,我能换来什么。”
      “很多啊。比如再不会在这里长吁短叹,哈哈,开玩笑的。有人不是说婚姻是围城吗?虽然围起来,但毕竟是个‘城’,多大空间要靠你自己把握。”
      “我现在根本感觉不出空间,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只困兽…”
      “我曾经看到过一位著名投资家说过的话,‘变老于我最大的好处,就是再看到朋友美丽妻子的时候不会有冲动,这有助于保持友谊’。可见凡事都有其两面性。”
      纪麟深深叹息,
      “是啊,有时候我也想,既然逃不出去就这样吧,也许可以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转到钻研业务方面。可是,心里还是觉得缺了一块儿。”
      “这世上本就没有完全的获利,或者说无本万利,请原谅我在商言商…想得到,必然会先失去什么。就像我现在,暂时不用承担结婚的压力了,也是付出离婚的代价换取的。”
      纪麟摇头,
      “不一样,你那是抱着目的结婚的,是利益交换甚至说就是一种合同,我不一样。”
      “每个人和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但我们共同能学会的就是在漫长的时间里去适应不同的状态。”
      “但如果这种状态可预见的没爱情、没激情,那么它还有要去适应的价值吗?”
      “蒙田说过,‘爱情,或燃烧、或持久,不能两者共存。’我不想说什么爱情终会转化成亲情的观点,因为我并没有经历过。我只能说,就我个人来说,我选择有节制的去享受激情,不执着、过分的去追逐过于激荡的事物,审慎客观的保持自我,不沉溺。”
      看纪麟眼中露出迷惘的神色,丁聚贤指指摆在旁边的烟夹,
      “就如你所看到的,我只抽香烟。不是不知道雪茄的妙处,更不是经济什么的原因,只是还没到时候:对香烟还没有完全的厌倦对雪茄还没有完全的渴求。或许过几年我会让自己慢慢的去转变嗜好。过于轻率的投入,最后只会让自己无所适从。”
      纪麟了然,
      “所以你才看不上那些所谓的‘富二代’开名车找刺激,因为都玩儿过了剩下的就剩虚无了。”
      丁聚贤眼中浮起赞赏——正因为纪麟的聪明,才能让他们彼此保持‘树洞’的关系,
      “没错,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没人知道明天你会遇上什么,我们能做的,就是发现身边能找到的快乐,轻轻享受。”
      “就像你不断的换身边的男孩儿吗?”纪麟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算是吧。每个人都是不同的,看他们在你身边对同样的事情作出不同的反应也是很有趣的…只不过由于目的单一结局多样性不强…”
      说到这里丁聚贤微微苦笑,
      “我也觉得有点没意思,也许是该换个嗜好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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