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与萤火虫》猪美美

27、第二十七章

　　两根粗大的木柱之间，苍白的男子被粗大的锁链紧紧的锁在上面，他的头无力的垂向一侧，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脸颊，但仍能看到他紧咬着的唇上淌下的鲜血，他白玉无暇的身体上遍布着吻痕、齿印还有鞭伤，另一个强壮的花白头发的男子赤膊着一身漂亮的古铜色肌肤，趴在他身上喘息着予取予求。

　　我藏身在屋檐下，从窗口看着石屋中的情景，手指因愤怒而深深的掐入屋檐的木梁中，鲜血淋漓。

　　但是那残酷又淫靡的场面又是如此的动人，刺激得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宛如疯狂，不知觉中喘息变得粗重了起来。

　　屋中的人有了察觉，花白发的男子停下了动作，沉声道：“什么人？”

　　守在不远处为我把风的多目铃子走了出来，“殿下，宵夜好了。”

　　一阵铁链的哗啦啦响动中，我借机轻飘飘的落了地，接过多目铃子手里的食盒，走到门前。

　　不久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

　　我伏低了身子，弓腰垂头走了进去，老师已经被解了下来，用狐裘裹着躺在床上，花白发的男子拓跋秋源也穿上了衣服，坐在床边。

　　接过我递上的食盒，他极温柔的扶起老师，“阿跃，吃东西了，你的胃不好，不能饿着。”

　　我真恨不得一拳把他的脸打烂，残忍和温柔怎么能如此被他做得自然而然，简直是个疯子。

　　“没你事了，出去。”拓跋秋源不耐烦的对我挥了挥手。

　　我咬着牙往外退，不错眼珠的看着老师，心中默念着，“看我一眼吧，睁开眼看看我，我为你深入虎穴，不顾一切，我来救你，如果不行我愿意陪你而死，只要你一个眼神。”

　　然而却没有，他始终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的轻蹙着眉头。

　　拓跋秋源也没再注意我，他的眼中自始至终只看着老师。

　　当我退出屋外的时候，屋中又传出了拓跋秋源疯狂的叫声，“你看着我，看着我，不要想着再从我身边逃开，你逃不了了，你还不明白吗，他们都要死，我会把他们统统杀死，你就只是我的……”我突然有些明白了，拓跋秋源果然是个疯子，他疯狂的爱着，用链子锁着他用皮鞭鞭挞他，只因为他爱得苦楚难言，纵使在身边却走不进他心里的苦。

　　与藤崎助、高桥骏碰了个头，“怎么样？”

　　高桥骏摇了摇头，“这里少说有五百人，个个都是好手。”

　　“拓跋秋源更是个中高手，他现在一刻不离的守着他，我们带不走他。”我咬牙切齿。

　　藤崎助过来捧起我的手，借着月光小心的将里面的木刺挑出来，“咱们四个人里我的功夫最好，大约能缠斗他一些时候，您可以抢了人往外冲，外面有小河章带着咱们的人接应，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兴许能得手。”

　　我揪住他的衣领，“你想死吗？”

　　他看着我，目光很温柔，“您想要的，我愿意用性命来换。”

　　“笨蛋。”我推开他，“想办法掩护我出去，我们得找帮手。”

　　“我知道有个办法出去。”多目铃子道。

　　“什么办法？”

　　“池塘是活水，水下一定又出路，给我点时间，我很快就能找到。”多目铃子神气的道：“我就像鱼一样，身体能感觉的到水流的方向。”

　　*****

　　跟在多目铃子身后潜水而行，行了很久，头顶依然是坚硬的岩石泥土，我一口气息已尽，眼前视线开始模糊，这时身后一个人将我拉过去，一口气从他的嘴里渡到我的嘴里，我缓过一口气，继续往前游去，身后那人却挣扎了两下沉入了水底，终于在一条河沟里冒出头来，我深吸一口气，掉头潜了回去，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刚才的位置，拉起了他，将嘴里含着的空气，挤压进他的嘴里。

　　但他却毫无动静，那些空气从他的鼻孔里咕嘟咕嘟的冒了出来。我拖着他的头奋力向前游去，多目铃子也掉过头来帮忙，我们两个用力将他拖上岸，月光下只见他的脸铁青发紫，“阿助。”

　　“怕是没救了。”多目铃子道。

　　我用力按压藤崎助的胸口，捂住他的鼻孔，往他嘴里吹气，一次又一次，不停的这样做着，这一刻我脑子里仿佛空白一片，只觉得他没死，他不会离开我的，下一刻他就会重新欢蹦乱跳的跟在我身后。

　　“他死了，主人，放弃吧，没有人可以停止呼吸这么久还能活过来的。”多目铃子蹲在我身边，絮絮叨叨的劝说着。

　　“走开。”我推开她，继续重复做着被老师称为‘心肺复苏术’的的急救术。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前渐渐模糊了，那里流淌下来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阿助醒来，如果你活回来，我可以允你再做一夜新娘，快醒来。”再一次低头深吻住他的唇。

　　这一次身下人终于动了，缓缓睁开了眼睛，失神的双目渐渐凝注在我脸上时，满满的温柔和喜悦就溢出了眼眶。

　　我跌坐在地频频喘息，对呆坐在一旁的多目铃子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等多目铃子鱼一样跃回水中消失不见后，我拉起藤崎助，“还能走吗？我们要快点动身。”

　　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哆哆嗦嗦的又跌了回去。

　　我看他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唇也依旧还是可怕的青紫色，在这深冬季节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几乎没死掉，想来不是马上就能恢复过来的。叹了口气，转身在四周找了些干柴，点起了堆火，把他架到火堆边坐着，“你在这歇着，我自己先走了。”

　　“等……咯咯……”藤崎助想要说话，但牙齿咬的咯咯响，什么也说不清，只用僵硬的手指，紧抓着我的衣角不放，另一只手拉着自己的湿衣服。

　　我皱着眉头，在给他一拳和留下来之间踌躇了有一会儿，终于选择了后者。动手把他和自己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下来架在火上烤着，然后坐到他身后，把他抱在怀里，揉搓他冰冷的胸膛和僵直的四肢。

　　他稍稍缓过来些，从我怀里挣扎了出来，拿起他衣服里掉出来的一个小布包，颤抖着手打开来捧到我面前，“主人没吃晚饭，饿了吧。”

　　包里是四个连壳的煮蛋，“你就为这不让我走？”我捏着拳头，真想狠揍他一顿，最终没下手，接过蛋埋在火边烤了一会儿，然后剥掉壳，喂到他嘴边，“吃吧。”

　　他也抖着手剥好一个蛋喂到我唇边，我大口大口的吃下去，这个半冷不热的蛋竟出奇的美味，才想起这几日来一直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藤崎助也吃的很满足，两个大男人，四个蛋，倒仿佛是享受了一顿美味的大餐一般。吃完了蛋，藤崎助反过来从身后抱住我，“棉衣厚，还要多烤些时候才能干，天黑赶路也多有不便，主人还是睡会吧，天亮我们再走。”

　　耽误了这么多时候，现在心里的感觉反而没有那么急了，而且一旦停下来，剧烈运动时不觉得很冷，但现在穿上半湿不干的衣服，却是受不了了，点了点头，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

　　“说点什么吧，不然我睡不着。”想营救老师的焦急，和藤崎助差点死掉的焦急，闹得我精神过于紧张，此时还没平复下来。

　　“说说我小时候吧，我在家里是老大，下边弟弟妹妹多，我太过能吃，一个人的饭量能抵得上一家人的，爹娘养不起了，就把我……”

　　“大多死士都是这样，没意思，换别的。”

　　“我的主人很不同寻常，九岁的一个娃娃，却不喜欢玩耍，整天不知道琢磨什么，除了第一次见面捉弄我时笑过，就很少见他笑，脸儿总是绷得紧紧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我多想能看他像其他孩子那样开心的笑……”

　　“好了，你骗我那茬已经提过好几次了，再换一个。”

　　“嗯。”藤崎助这回想了半天，“主人总觉得自己不够强，总觉得很多事情上无能为力，但是他没有看到自己的成绩，现在在平岩家族中主人的威信已经远超过了老主人，在主人苦心经营下武士的数量增加了近一倍，训练有素，号令如一的武士唯主人马首是瞻，改装的数艘船舰装上了铁甲隐蔽在港湾深处，府库里装满了他挖空心思从各种途径弄到的粮食和武器甲胄，在那个风起潮涌的日子到来的时候，主人一定可以一飞冲天……”

　　“牛皮不是吹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还要看机缘与天数，何况我们手里那点东西，还不值人家一个零头，再换一个。”藤崎助说的这些都没有错，但未来形势其实一点也不容乐观，纵使老师那样的人，也难免落入别人算计，我就更加不敢轻看什么了。

　　藤崎助这回把脸埋在我的肩头上，支吾了一阵才道：“主人给助的赏赐，今夜可不可以？”

　　“什么赏赐？”

　　“主人说让助做主人的新娘。”

　　“我的新娘是小白猪。”

　　“主人，助听到了。”

　　“你是做梦呢。”

　　*****

　　我坐在松平忠次亲王殿下的面前，“唐突造访实在失礼，但有性命攸关之事，想请殿下帮忙。”

　　松平忠次看着我，神情肃穆且带着一股萧杀，“这件事我帮不了他。”

　　“可是，你们是朋友呀。”我捏紧拳头。

　　“我是他的朋友之前，我首先是个倭国人，在国与国之间的大义上，私人之间的情谊便不算什么了。”他声音里有沉痛，但依然决绝。

　　我深吸两口气，躬身行了一礼，“老师和神原鹿之介之间的较量其实并未停止，您现在看到的是神原鹿之介大获全胜，他利用完了老师，然后剥夺了他的所有，但你们都忽略了一点，老师在倭国经营了多年，他来倭国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只是刺探倭国的军情么？若果真如此，他何须走到这一步？”

　　“你说什么？”松平忠次骤然紧张了起来，在所有人都小看那人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发现他与众不同的本事的，但也许依然还是小看了。

　　我笑了笑，心中却沉痛，“想想近几年来倭国有多少土地抛荒了，种地的农民跑去挖矿，锻造刀具，制造精美的织锦和团扇，卖往中原换取粮食和铜钱。”

　　松平忠次猛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我，“你是说……”

　　“神原鹿之介和中原皇帝的一战，打不打他其实都已经输了。老师若能得活，他日倭国的命运也许还不会太悲惨，不然，只怕是覆巢之危。”我苦笑道：“这才是老师真正的厉害，兵不血刃，杀敌于无形，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大将军。”

　　松平忠次重重的跌回地上。“可是我的人手都已经布置下去了，现在能给你的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