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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告诉我,我们前生是如何相识?”要等到两个人的激情稍稍冷却,晏璧才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方子矜轻轻拥住晏璧,神情悠远。

      “你的最前生,是我最钟爱的一块玉璧。”他轻声的讲述。

      “啊?”晏璧惊疑不已。

      可是还是乖乖的靠在方子矜怀中,跟着他的叙述追溯前世点滴。

      在许多许多年以前,她,是方子矜最钟爱的一块玉璧,由方子矜的母亲传予儿子。

      至于她在方子矜的母亲手中,或再上一任主人处经历过什么故事,已不可考,她也只好不关心。

      少年时的方子矜就已经出落得倜傥不群。他身处的时代,是哲学文化极多争鸣的时代。他拜在李耳门下,也许是天资颖悟,很快成为李耳的得意门生。然后,顺理成章的,随师修道,成仙。

      修仙的经历当然寂寞无比。那个时候父母均已去世,陪伴他的,无非一块母亲留下的玉璧而已。

      终于成仙了。自然,要舍去一切凡俗牵绊。他轻轻放下那面陪他许多年的玉璧,静悄悄上天庭去。

      上了天庭也不过是名散仙。还是需要继续修持。

      谁知道又过去了多少年悠悠岁月?时间在昆仑神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仙人都有用之不尽的时间,人人心无旁鹜致力于提高自身修为。

      是方子矜上司的上司找到他。很好笑吧,神仙也是分级数的,宛如人间社会的缩影,除出没有生老病死,以及对物质的需求稍低。

      拉回感慨。方子矜上司的上司,直接对方子矜发布命令。

      “下界的南方地带,有妖物作崇。你可去人间游历些时日,顺带斩妖除魔。”

      方子矜没有问为什么挑中他。他只是默默的答一声:“是。”

      倒是上司的上司,冷不防问了一句:“那处,很接近你的出身之地。”

      方子矜淡然一笑。“前尘旧事,俱已忘记。出身地不出身地,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他不是随口说说。是真的心如止水。

      于是下凡去。人间还是那样子,世人依旧熙熙攘攘争名夺利,然后一一经历生老病死。方子矜庆幸自已拣了条合适的路,现在可以淡然看尽人世风云。

      他在人间游游荡荡,穿一领青衫扮读书人,四下游历。遇上了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妖,一抬手便将之收拾,不费吹灰之力。

      渐近故里。听说,该处近年来颇有灵异事件,最新的个案,是一名书生在古宅中被莫名飞来的砚台打破额角,奄奄一息。

      他登门求见,以一丸丹药救醒该名书生。在他身上,方子矜感觉淡淡妖气,可是奇怪,这妖气,方子矜竟觉得透出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问那名书生的遇害情形,可是书生呐呐以对,情形经过说得颠三倒四,方子矜不得要领,只有径自前往寻妖。

      小妖精道行浅窄,掩藏行迹的功夫并不高明,方子矜轻易寻上门去。

      原来它躲在一处破败大宅内,噫……方子矜心里掠过淡淡惊异,为何此地骤眼看上去极为眼熟?再想一想,原来就是他旧时所居之地。沧海桑田,无人经管的老宅,已经破败零落得不成样子。

      仙人升仙的所在怎么可以有妖物出没?方子矜心里有一丝恼意。

      无怪乎他的上司的上司要派他下界除妖,是算出了这妖物藏匿在他的出身地吧?

      画出两道符纸掣在空中,很快逼出了妖物,居然已成了人形,以秋波流慧的美丽女子形象示人。看到他,眼里闪出惊喜爱慕神情。

      区区妖物,也想来乱他道行?方子矜在心里冷笑,左手心里早画好的一道符文已经对着她掣过去。

      她急急逃避,身法也颇轻灵。可是要与他这成仙得道的仙人相抗衡还差得很远,在他的拂尘下,她左支右绌,狼狈得连说话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终于天灵盖上受了方子矜重重一击,她身子软软的倒下,可是仍然睁着美丽的眼睛,眷恋的望向方子矜。

      在她垂死之际,终于得着了一个说话的机会。方子矜走近她身前,听到她气若游丝的问:“你……你不认得我了?”

      他不悦的拧起眉。这等粗蠢妖物,死到临头还想迷惑他,他不教她神形俱灭,他就枉作仙人。

      右掌已经举起,他看到她再努力的嚅动口唇。

      “又看到你了,真好。”她说,眼睛里没有怨怼,只有一丝惨淡的欢喜。“也许我得以修成人形,就是为着再见你一面,然后,在你面前死去。”

      荒谬,这一刻方子矜居然迷惑,他认为她说的话出自真心。

      然而他何曾会与妖物有什么纠葛?方子矜怀疑她认错人。

      他没有再出手,冷冷的看着她在他面前气息弱下去。就让她这样干净的死去也罢,给她一个机会可修来生。

      她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而后,缓缓现出原身。

      方子矜瞪大眼睛,心情激荡,不能自已。

      他看见一方玉璧,静静的在瓦砾中,闪着清冷的光泽。

      那上面的每个纹路他都熟悉无比。是他的玉璧,陪伴他悠长岁月的玉璧。最后,在他成仙得道的那一天,他无情的将之舍弃。

      如今它幻化作人形,也许是因着曾沾染过他的灵力。它眷恋旧主,毫无疑问,否则不会留在他这荒废的故居中,而再次看到他,又表现得如此欣喜。然而他却一手夺去她的修为,将她打回原形。

      心里竟然泛起不舍不忍的念头,方子矜悚然惊心。他是怎么了?神仙最要紧的一条就是无情无欲,弃绝凡尘,他怎么可以为区区一方玉璧心神失守?

      别转脸,方子矜转身疾行。身后的玉璧仍然委弃在瓦砾里,光彩渐次黯下去。

      方子矜一口气奔出了五十余里。可是心跳仍是急促,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空缺了一块,这样的心情,在他悠长的岁月里,从末曾体会。

      他知道,他的心已非止水。

      无可奈何的看看天。他是神仙,可是,同样参不透天意。

      古井无波的心已经出现一个小小涟漪。若持续下去,心神失守的那天,就是他的劫数发动之日。

      可是若真的他身应天劫,逃避又有什么用?方子矜苦笑一声,施展出瞬间挪移大法,倏忽间回到故居。

      那方玉璧依旧静静躺在瓦砾里。他轻轻的走前一步,小心的拾起。噬破食指,将他的血,轻轻滴两滴于玉璧。

      刹那间风云变色,而他那满含灵力的两滴血,神奇般融入玉璧里,不留半丝痕迹。

      空朦朦的黄色光晕迷离亮起,玉璧缓缓的升至老宅上空,然后,由无到有,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渐渐出现,一点一点的转为实体。

      然后,当转变全部完成,她落下地来,迷惑低头打量着自已的身体。

      这时候四下里已经电闪雷鸣。而方子矜,平静的站在那里。没错,他是逆天行事,可是玉璧仿佛牵动他心里仅余的柔软情绪,他不后悔为她重塑神形。

      电光划破黑暗天际的一刹那,她的眼睛望到了隐身黑暗里的他,然后,眼睛里闪过无以名状的狂喜。“主人,你又回来了?让我跟随你!”她向他奔来,黑发在夜风里飘摇,姿态神情,都表现出她追随的意愿,如此强烈。

      她是靠着他的血重生,仿佛两人之间有了更密切的联系。方子矜不忍拒绝她,他带着她四处游历。

      她先叫他主人,然后唤大哥,最后改成叫他子矜。她的性格至为佻脱活泼,兼之不解人情世故,老给他闯出些无名事端,可是渐渐的他开始宠纵她,不忍呵责。

      这样大的人世,她,只得他而已。他总是这么想,怜她如妹。她甚至孤苦得连名字也无呢,当她初入人世,发现每一个人都有名字的时候,她的失落神情,教方子矜暗暗怜惜。

      他替她取了许多名字,她都不喜欢,最后他说:“你就叫阿璧吧,原本,你就是一方玉璧。”她居然很是喜欢,从此,方子矜叫她阿璧。

      两个人结伴嘻游的生活,原本是快乐的。可是渐渐的阿璧接触多了人与事,她的心思,渐渐由对方子矜的忠诚爱戴转为男女间的爱慕之情。

      方子矜不敢接受阿璧的深情。他原本该弃绝情爱,把阿璧留在身边,已属破例。他滴血塑妖,已是违了天命,若再来个仙与妖的孽恋,只怕他的大劫立刻来临,一时三刻神形荡然无存。

      他不肯放弃他的根基。

      可是阿璧的情感,太过激烈。她原本不通事务,面对爱情,也勇敢得不知道可以拣一条不吃苦的路。他一躲再躲,她却锲而不舍,他躲到哪里,她追到哪里。她纵体投怀,他却僵如木石。一次次的示爱,一次次的哭泣。

      很让她吃了不少苦,可是她的情感,依然炽热强烈。

      方子矜犹记得那晚,在一处不知名的森林。她追上了他。然后,是再度的示爱与被拒,绝望与伤心。

      她的一张脸惨白如纸,大眼睛里鬼影瞳瞳,哀伤的眼光令方子矜不忍逼视。

      她对他说:“若是你不能接受我,当初为何救我?我是赖你的两滴血为生,你若是真无意于我,请你收回。我宁愿神形俱灭,也不愿再过这种冰冷绝望的生活。”语音凄惋。

      方子矜再三叹息。

      “阿璧,”他说,“我们可以如同兄妹般相处,你何必如此自苦。”

      阿璧脸上一丝惨淡的笑。“若我还可以把你当作兄长,我就不会如此逼迫你,同我自已。我爱你,这并非我自已所能控制。”

      方子矜木立不语。

      静静的对立许久,阿璧脸上闪过一丝凄楚笑意。“子矜,我明白了你的心意……其实,我一直都是明白的,只是,我不肯死心而已。放心,子矜,我以后再不逼你。”

      方子矜刚刚宽慰的吐出一口气,已见阿璧一脸决裂的神色,伸指点向自已眉心。

      “你做什么!”方子矜庆幸自已反应够快,飞身上前,一把握住阿璧的手臂。

      一颗心至此犹紧得砰砰乱跳。可是阿璧,神情淡漠,全身冰冷。

      “你何须救我?”她淡漠的说,“既然不能爱我,你就把我视同路人吧。”

      将手自他手中抽出,她转身离去,似一抹游魂。方子矜到底担心,隐起身形,暗中跟随。

      她走到偏僻所在,又再重施故伎,食指自点眉心元神所在,意图让自已精魂无存。

      他再拦下她。心里叹息,她承袭了玉璧的特性,这样激烈的个性。若得不到她想要的生活,竟表现出宁为玉碎的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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