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以后》九祈

6、以前

　　你的角度很偏，只对着她，而我一直都是水平线，不敢往你的方向倾斜。

　　——萧乔

　　来中国将近有一个月了，和叶家人相处比想象中的要好多了，简诺哥和可意姐已经大学毕业，目前都在“叶氏”工作，叶简爱和叶简之都是大学生，他们都在本地上大学，叶叔叔和叶阿姨是对思想很开通的父母，没有逼着儿子女儿非要去国外拿个什么学位的，只有她自己无所事事，整天对着画板挥发多余的时间，有时候可意姐和叶简爱会来找她玩，不过他们毕竟都有自己的正事，一个工作，一个是大学生还有属于自己的约会，所以可想而知她一个人的日子有多无聊。

　　春天过去了，天气开始渐渐变热，萧乔也懒得出门，所以还是一个人独自坐在客房里的阳台上，捧着书，心思却飘向了老远处。

　　突然门“轰”的一声被撞开了，叶简爱那张泪水连连的小脸好像受了无比的委屈，一屁股坐到萧乔对面开始哭诉，控告着叶简之的恶行，萧乔端着茶杯默默地听着，偶尔安慰几句，对于这种情况她已经习惯了，反正无论她说什么，对面的那位大小姐也不会停，还不如等救世主过来几句话一哄马上就好了。

　　果然没几分钟，叶简之走进房间，对着萧乔尴尬的笑笑，转身无奈的说着好听的话，到最后赌咒兼发毒誓，甚至咬下跪，办法都想尽了，叶简爱也没能消停会。

　　萧乔低头欣赏着白玫瑰，清风吹过，带动着空气里的花香，飘向二楼，如果没有那两个人制造出来的噪音或许会更好，感觉越来越闷，想出去走走，把着地方留给他们俩，正准备转身，叶简爱倏地摔坏杯子，茶水湿了一地，有一些瓷屑溅到她脸上，生生的疼，萧乔微微蹙眉，忍受着不适，这下子叶简之真的变了脸色，沉下声音，“你闹够了么？”

　　叶简爱有点害怕他变脸的样子，可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说什么也不愿意，整个小脸在微风里倔强的神色一览无余，“错的人明明是你，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你让我以后怎么跟你出去。”

　　萧乔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想上前劝架，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叶简之一听她这么说火气更冲，脸色铁青，“给你面子？你有想过我么，平时也就算了，你任性耍赖，我什么都依着你，可今天还有我的朋友，他们都在场，你伸手打我一巴掌，让我在我的兄弟面前如何抬头，我说你一句，你转身就跑，丢下一堆烂摊子，你怎么这么自私任性，根本没有替别人考虑。”

　　“你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我打你又怎么样。”她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下萧乔有点明白了，他们两人堵在门口她走不掉，又说不上话，索性坐下来安静的等着战争结束，“汪瑞是我哥们儿，蓝珊是他女朋友，你哪知眼睛看我们暧昧了，你这么样不仅是在侮辱我，也在侮辱他们。”

　　叶简爱冷哼一声，不屑的说：“侮辱？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你们之间苟且的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会知道，我看那个汪瑞也是个孬种，绿帽子都戴了那么高了，还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叶简爱，你给我住口。”这下萧乔也吓傻了，她从来没见过叶简之发过这么大的火，但是小爱说的也太过分了。

　　“那个……你们冷静一下，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慢慢调解，这样吵，只会更加糟糕。”

　　那两个人充耳不闻，依然互瞪着对方，叶简爱甚至不怕死的往刀尖上撞，“心虚了？我还想问问你，你们到底发展到哪步了，是不是我没给你的，你都能从她身上得到满足，叶简之，那时候，你是不是特别过瘾。”

　　叶简之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清晰的说：“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需要教么，有你这样的好榜样，我还需要老师么，你无耻也得有个程度。”甩开他的手，用手背狠狠的擦着下巴，傲然的说：“你这双手碰过多少女人，我嫌脏，你恶心的让我想吐。”

　　萧乔倒抽一口气，这简直是人生攻击，看叶简之那神色大概已经到极致了，在这样下去大概真的要爆炸了，“小爱，你少说两句吧，事情还没弄清楚，你这样说简之，是不是太过分了。”

　　“怎么，你心疼了？”叶简爱将箭头对准萧乔，射的她脸色苍白，“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喜欢简之，现在我们吵架，最开心的不就是你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的思想，你爷爷故意在我们订婚那天不到场，由你出面不就是为了成全你们么，谁知道你们祖孙两人有什么肮脏的念头。”

　　“你……”萧乔气的浑身发抖，她一向受宠，这种委屈怎么受过，正准备反击，旁边传来叶简之冷冷的声音，“道歉。”

　　“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男女，不配。”

　　叶简之的脸上燃烧着熊熊怒火，全身上下冷得都可以制作冰棍了，“道歉。”

　　“我就不，你能怎么样。”

　　“啪。”很响的耳光声，被打的叶简爱愣住了，萧乔也傻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叶简之真的动手打了他心爱的人，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无价之宝，可现在竟然……

　　叶简之因为心中有气，所以一下子糊涂了，那一巴掌下去之后自己也后悔万分，可一想到刚才小爱说的那些话，又不觉得错，叶简爱捂着半边脸，滚滚清泪顺着脸颊留下来，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滴滴水渍，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萧乔叹了口气，蹲下来收拾破碎的茶杯，叶简之回过神，黯然的看着她说：“小乔，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好长时间的沉默，就在叶简之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纤细的声音，“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从那天起，叶简之和叶简爱这对人人羡慕的小情侣开始了冷战的日子，萧乔本来准备回迪拜的，可是他爷爷不知道哪根神经错乱了，让她在国内上大学，其实她从小到大都没去过学校，所有的课程都是请家教完成的，现在爷爷让她在国内上学，让她觉得兴奋无比，但她想住校，这个请求被叶母一下子反驳回去，理由是，一个女孩子住在外面很不安全也不方便，萧乔想说，住在叶家她更不安全更不方便。

　　在上诉了多次又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之后，萧乔在叶父的安排下和叶简爱同校，学她的老本行，画画。

　　学校生活挺新鲜的，她本就不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所以日子过得倒也清闲，还拥有一个班的同学，这是她近二十年的生活中没有的新鲜事。

　　他们俩已经冷战了半个月了，她上学也不过一个星期，可是却越来越不想会叶家，萧乔很郁闷，在画室里待了一个下午，看了下时间快放学了，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一抬头却被站在窗子外面的人吓了一跳，拍拍胸口瞪了那人一眼，随即笑起来，“你怎么还没回去。”

　　浑身是汗的爽朗男孩龇牙咧嘴的做着鬼脸，“小姐，我住校，要说几遍你才能记住呀。”这是萧乔在校园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叫钟以岩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也是学生会主席，报道那天就是他带着萧乔熟悉校园，后来知道她会画画，硬是死皮赖脸的让她进学生会出校刊海报之类的平面设计，萧乔在他的威逼利诱下答应的很无奈，她最没办法对付的就是这种厚脸皮的人了。

　　“多说一遍会少块肉么？”萧乔歪着脑袋故意作弄他。

　　钟以岩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像个傻子，萧乔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拎起背包不理他在背后瞎嚷嚷，走的潇潇洒洒。

　　出了校门没看见来接她的车，索性靠在旁边一棵大树上悠闲的看书，口袋里传来手机的震动声，是短信，看完后萧乔拨电话过去却迟迟没人接，不由得有点紧张，她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希望认识的人身处险境，收起手机随手招来一辆taxi上车后报了一个名字，车子扬长而去。

　　这条深谙的巷道到处都飘散着腐臭的味道，随处可见的垃圾，坑坑洼洼的地面，还有两边颓废的墙垣，所有的都是那么破败不堪，被月光投射下来的光亮笼罩着的叶简爱双手被拴在背后，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零碎破落，原本精致的小脸上也布满了青青紫紫，嘴被胶带粘住了，萧乔想笑，这是在拍电视剧么，还真像那么回事，叶简爱自己惹出了乱子，让她来收尾，更奇怪的是自己来了，她都怀疑自己脑袋是不是除了什么问题，来趟这趟浑水。

　　站在她旁边的几个小流氓头发染得像鹦鹉，明明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却非要装电视里的□□，笑的滑稽要死，忍住作呕的冲动，萧乔淡淡的丢下话语，“你们叫我来干什么？”

　　“眯眯眼鹦鹉”摸了摸叶简爱的下巴，流里流气的说：“妹妹，你这个姐姐的味道尝起来还不错，我想做妹妹的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尤其你长的比你这个姐姐还要漂亮，所以哥几个叫你来玩玩。”

　　妹妹？萧乔撇撇嘴，瞄了一眼叶简爱，她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眼泪流的都快泛滥成灾了，“既然尝过她了，就放了，我陪你们几个玩玩。”末了还加了句，“保证你们快乐的死去活来。”

　　中间那个长的像黑炭一样的“鹦鹉”顿时笑的天崩地裂，“哟，有那么点意思，老子好长时间没遇到这么够味的了，今天就让我好好陪你乐呵乐呵。”说话的同时示意同伴解开叶简爱的绳子。得到自由的叶简爱快步跑向萧乔，害怕的躲在她身后，梨花带雨的脸上狼狈万分，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萧乔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声在她耳边说：“走。”

　　虽然害怕，但叶简爱还是结结巴巴的哽咽着问她：“那……那你怎么……怎么办？”

　　萧乔自嘲的笑笑，“如果你能快一点搬来救兵我就好办，倘若没有我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我……我去叫人。”

　　叶简爱转身就往后跑，萧乔只听见她越来越小的奔跑声，最后只剩下晚风在耳边暧昧的抚弄着，主角走了，萧乔也没必要再伪装自己，眼神突然变得愤恨至极，那几个小混混很显然有点不耐烦了，“黑炭鹦鹉”下流的说：“妹妹，你是要自己脱呢，还是让哥几个帮你，哈哈。”

　　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近，萧乔握紧双手，眼睛瞪得漆黑乌亮，厉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老娘出生的时候，你们几个小杂毛还不知道在哪个妈肚子里进化呢，没几手本事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好不如回家乖乖的做龟孙子。”

　　“放你妈的屁，老子今天就要撂倒你。”

　　随着“黑炭鹦鹉”的一声鸟叫，“众鹦鹉们”倾巢出动，因为爷爷的特殊身份，所以萧乔小时候学过一点拳脚功夫，不过“修行在个人”，她本身对这种打打杀杀并不敢兴趣，所以那三脚猫的功夫肯定抵不过那么多“鸟爪”，没一会身上就挂彩了，脸上身上都是擦伤，衣服也被那些无赖撕得一块一块的挂在身上，体力也跟不上了，抓到了空隙，随手将旁边的一堆树枝全部推倒，转身就跑，嗓子里干巴巴的，好想喘口气，可是她知道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就完了，那几个混蛋速度还真快，她边跑边诅咒，更多的是在骂自己有病，叶简爱被奸被杀关她屁事，多管闲事果然没什么好下场，还是像以前一样做个没心没肺的人比较好。

　　鞋子跑掉了，脚踩在碎石子上，钻心的疼，躲进一条窄小的巷子里，到处都是臭烘烘的地下水，萧乔瘫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气，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小伤口，有的还在流血，衣服被扯得东一块西一块的，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她靠在墙上自嘲的笑出了声，没想到今天她竟然做了一回好人，向来骄傲的她竟然做出这种事，已是盛夏的季节，晚上蚊子很多，尤其是这条又窄又脏的小巷，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平安的回去，只希望叶简爱能快点找到人过来。

　　远远地听到有脚步声，她爬起来准备再跑，可是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小乔。”

　　萧乔回头，见叶简之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脸上堆满了她不明白的表情，身后跟着泪流满面的叶简爱，她不明白谁不叫偏偏叫叶简之过来，想看她这副狼狈的样子，时间选的真好。

　　“小乔，你……”叶简爱愣愣的看着她，楚楚可怜的脸上任谁看了都会不忍心。

　　叶简之走过来，脱下身上的衬衫披在萧乔身上，然后打横抱起她，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对不起，我来迟了。”

　　萧乔一开始有点傻乎乎的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话，只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闻着他身上清新的薄荷味，心渐渐的放松下来，加上脚上伤痕累累，她早没了力气走路，靠在这么温暖的臂弯，她总算体会到了叶简爱的幸福，那么美好，美好的让她好嫉妒。

　　叶简爱盯着前面两个相叠在一起的身影，有种不知名的东西在心里满满发酵，最后膨胀成一个巨大的气球，一不注意，“嘭”的一声，炸的四分五裂。

　　月光稀疏，却照的人心明亮，纠结在一起的何止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