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我》纠

1、初识

　　新学期伊始，林奕负责了新的调研报告——大学城内城管执法的概况。
　　城管执法在06年前后备受关注，林奕他们也无意炒冷饭，只是身居这个孤岛，素材实在是太素了。
　　学校附近有个小小的村落叫仁中村，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一片小小的商业区，小商店食肆鳞次栉比，流动小贩每天傍晚毫无秩序分散。这的确是与外面花花世界隔绝的大学生的最好去处。
　　于是林奕他们小组就锁定了这个区域作为研究对象。
　　傍晚，林奕前往仁中村，据说城管这天十分罕有地来了。
　　几辆车身标着“城管执法”大字的车停在路边，林奕快步走过去，刚好看见一个身穿城管工作服的人在赶一摆摊的女生。
　　“这里不能摆摊的，你赶紧收好。”城管肥胖的身子站在摊前，指手画脚地对着小摊的清秀女孩说。
　　女孩呆呆地看着他身上的制服，一时没反应过来。
　　“赶紧收好。”那人搁下话大摇大摆转向下一个摊子，粗壮的大脚在摇晃中一脚踩扁了她小摊上的小玩意。
　　“靠，你赔呀！”刚才还一脸呆滞的女孩一下子歇斯底里起来，指着被踩坏的小玩意，对着肥胖的城管大声吼。
　　现场鸦雀无声，城管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红着脸，指着小玩意继续说：“你踩坏了，要赔。”经过几秒的冷静，声音倒是平复了几分，但还是坚决捍卫原意。
　　附近小摊主摒住呼吸，路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围观。
　　林奕看着这个身材高瘦，涨红着脸的女孩，心里一半是激赏，一半是担忧。谁不知道城管执法以粗暴蛮不讲理出名了，虽说随着社会报道多了他们也有所收敛，但此刻这样的剑拔弩张，很难说这个肥胖的城管不会恼羞成怒。
　　两人对峙一会儿，城管对着她倔强的眼神，干巴巴地说：“多少？”
　　众人呼出一口气。
　　林奕看见那女孩也呼出一口气，“一个三块，三个九块。”
　　还真是一点都马虎呀！
　　城管梗着脖子付了十块，女孩还他一块，他接过钱，粗声粗气地说：“回头还没收拾好就没收你的东西。”
　　女孩努努嘴，七手八脚开始把东西搬回黑色的摊布上，然后把摊布一卷，绑几个打结，背在身上就走了。
　　一个小玩意从“大包袱”里掉出来，跌落地上。林奕快步过去，捡起那个小玩意，追上她。
　　“嘿，小姐，你掉了这个。”
　　女孩转过身来，清秀的小脸先是讶然，看到他手上的手机挂饰后嫣然一笑，“谢谢。”
　　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她随意一瞟，兴奋地问：“咦，你在调查城管执法呀？”
　　林奕淡笑，“是的，你能提供点帮助吗？”
　　她双眼发光，“当然，像我们这种经常跟城管打交道的人，提高的信息最齐全可靠了。”
　　“城管呀，满肚肥肠，一看就知道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了，还老是仗势凌人，专门欺负我们这些小市民……”
　　林奕失笑，这不就是为了报刚才被驱逐之仇吗？他听着她滔滔不绝，忍笑一一记了下来。
　　“都记好了？”她向他求证。
　　林奕看着她歪着脑袋凑过来看自己的调查表，淡笑地点头。
　　“嗯，那我走了，不用谢我啦！”说完她耍上大包袱大步走开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是林奕与她做买卖。
　　林奕大二的时候因为要兼职做家教，就买了辆自行车。今年过年，在一家超市买东西抽奖，林奕人品很好地抽中了一辆新自行车。寝室的人也都是人手一辆，曾经辉煌的自行车如今无所事事，他就有意把旧的二手卖出去，于是上学校的论坛发了帖子，留了联系方式。不久就有个叫申锐的人来联系了，只是林奕没想到见面的时候竟然是她。
　　“嘿！”申锐也认出了他，“我们真有缘分。”
　　“这就是你的车子么？”她绕着车子走了一圈，又抬头问，“你打算卖多少？”
　　“你看着给吧！”林奕大方地笑着说，意外看到她偷偷翻白眼。
　　你看着给吧！把决定权交到买家手中，这话表面上很有风度，实则很狡猾，对付爱面子的大学生尤其屡试不爽。
　　申锐挑挑眉，真是一个好师兄呀。当初说要买车的时候，舍友就给她出主意说一定要找个师兄，因为在大学里，师兄是疼师妹是铁一般的事实。现在看来，谣言什么的的确不能太相信。
　　“我看看。”申锐又绕了一圈，细细打量车子。
　　“这里有生锈的迹象。”申锐指指车架，认真地说。
　　林奕凑近，“没有。”
　　“迹象，迹象。”申锐强调了一下，“油漆薄，很快就生锈了。”在买卖中玩玩文字游戏是十分必要的。
　　“车篮子松松垮垮的。”申锐蛮力摇了几下。
　　拜托，她那力气，连车头都晃动了，车篮子能不松松垮垮的吗？
　　林奕笑了笑，似乎明白了她的把戏，从善如流地说：“对，用了一年多了，是有点破损了。”
　　推了推单车，试了试刹车，刹车发出轻轻的尖锐响声骤然停住，申锐充耳不闻，淡声说：“刹车不灵。”
　　“这理由太牵强了吧？”林奕挑眉笑着问她。
　　“喔，说错了，是噪音太大。” 申锐耸耸肩，指着车身上的个明显是林奕额外加上去的图挑剔说：“还有，这图标示了你的所有权，有瑕疵，有瑕疵。”
　　林奕哑然失笑，睨着这个有趣的小师妹，“所以？”
　　“所以，这车一百就行了。”申锐直起身子，太极打多了，身子早就热得不行了，这次要直接杀价了。
　　“我的车好像不太合你心意吧。何不买新的呢？”林奕存心逗弄她，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出门在外，很多东西都不能太挑剔的。”言下之意是这车质量的确不是太好。再接再厉！
　　“何况现在提倡资源合理利用，A大论坛那么多人贩卖二手车，作为A大的一分子，也应该切身支持这些行动才是的。”潜台词：此乃买方市场，小子你别太拽，姐我随时可以转身找便宜的买家。
　　林奕勾起唇瓣看着她，半响，才出声道：“难得师妹喜欢，那就100吧！”
　　刷的一声，一张一百递到跟前，“成交了。”申锐脆声说，完全不管现在的猴急跟刚才的不屑有多么的混搭。
　　钱货两清，申锐骑上车快快活活地走了。才骑开几米，身后传来一阵声音：“小师妹！等一下！”
　　“干嘛？长得帅没反悔的特权的哦！”
　　林奕噗哧笑了出来，才用满含笑意的声音说：“我在想你还没有锁，我有闲置的一把，送了你，要么？”
　　“哦？”刚才还一脸不爽快的男生现在说免费送她一把锁，这不是坑爹的呀？
　　申锐眯着眼，打量这个清爽男生，脑子飞速运转，一无所获。
　　“不过锁在我宿舍楼下的自行车上，你要的话要负责载我回去。”
　　申锐讶然盯了一会，才朗声说：“行！上车。”
　　他敢送难道她还不敢收么？如果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就不是申锐了。
　　和风吹过，申锐十分惬意，来了A大一个多月，做的尽是亏本生意，这次总算回过头来大大方方坑了一回。哈哈！
　　“师兄，你是基督教徒吧？”申锐笑着侧头问身后的人。
　　这车还真是赞，她载着一个人也一点都不吃力。
　　“哦？”林奕皱眉问，“为什么这样认为？”
　　申锐哈哈大笑，并不回答，一路朝着西区驶去。到了他宿舍楼下，她顺利接过他一把闪亮亮的新锁，笑得呲牙咧嘴。
　　“谢了哦！”申锐骑上车，正准备驶去。林奕的声音追了上来，“为什么觉得我是基督徒啊？”
　　申锐扭头，开怀大笑，半响，才故作严肃地朗诵：“上帝说，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左脸，你要把右脸也伸过去让他打。”
　　她一蹬地，呼啦啦地飙远了。
　　林奕思考着她的话，半响才恍然大悟，又不禁讶然失笑，是讽刺他贱卖车后仍然赠送新锁吗？她怎么能想到这样隐晦的比喻的呢？
　　林奕摇头淡笑，转身上楼。
　　他并不是任何时候都那么博爱的，当时这个念头蹦进脑袋，他就直觉她会开心，
　　于是就脱口而出，冲动赠锁了。现在看来，冲动也似乎不错。
　　刚被坑了一顿的林奕心情大好！怪哉！怪哉！
　　原来，再坑爹的买卖，也只是周瑜打黄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