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短篇合集》寒*烟

4、《蔷薇花开》4

　　漫山遍野的蔷薇绽放着雪白的花朵，在暮春的微风中泛起层层波浪，浓郁的花香像薄雾一般萦绕天地间，矗立在花海中的凉亭，雕梁画栋，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喂，我说，你自从回来就一直冷着那张脸，到底怎么了啊？”身穿紫色华服的宗应龙靠着凉亭的柱子，撇着嘴，对端坐在亭中的苏毅表示不满。
　　苏毅轻啜香茶，淡蓝色的纱质长袍随风飘扬。就在宗应龙等的不耐烦向他走去的时候，苏毅才淡淡地说：「我不是一直都这样？」
　　宗应龙气结——虽然苏毅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可是，从苏毅周身冰冷的气息中，身为苏毅唯一的朋友，宗应龙很轻易地就可以知道，这个淡漠的家伙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
　　“喂喂，不带这样啊，你为什么生气至少要告诉我吧。”宗应龙在苏毅面前坐下，灌了一口茶水，哀怨地说，“我可是一直都按照你的吩咐做的啊。你需要人命，我就去杀人，去做刽子手；你要孤立陆仲秋，我就派人让陆卿华相信他们父子相克，只有互不相见才能相安无事；你要陆仲秋心甘情愿地死，我就故意去散布那些谣言。喂，小毅，我为你做了这么多，至少你现在生气也要告诉我原因吧。”
　　「不要叫我小毅。」
　　“小毅，小毅，”宗应龙发现苏毅的脸色有变青的趋势，叫得更欢了，“小毅告诉我为什么生气，我就不叫你小毅，好不好啊，小毅？”
　　苏毅的额头隐隐的有青筋在鼓动，闭上眼，他淡漠地说：「你不该逼死他。」
　　“为什么不该？”宗应龙跳了起来，有些狂躁地说，“你进入他的身体不就是为了得到他心甘情愿付出的灵魂吗？当初我们的计划不就是逼死他吗？怎么现在又说我不该？！难道说……你……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没有的事。」
　　宗应龙看着苏毅没有丝毫变化的表情，有些不相信他的话，质问道：“真的？真的没有？那为什么……”
　　「他的灵魂还没有成熟。我说过要等陆仲秋成人以后再行动。」苏毅淡淡地一句话就让宗应龙所有的火气都消了。
　　“呃……”宗应龙的气势顿消，他抓了抓头发这才想起来，当年苏毅确实说过要吸收成年的灵魂才能完全恢复。只是，他自己一心想要早一点见到苏毅，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看着苏毅精美的面容，宗应龙小声地问：“那，现在，会不会有影响啊？”
　　「当然会有。」
　　宗应龙担忧地看着仿佛事不关己的苏毅，气势更弱了，声音也更小了：“对不起啊，小毅，我……我并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见你，想让你早一点恢复而已，我……”
　　「我并没有怪你。」
　　虽然苏毅是这么说的，可是宗应龙看着苏毅握杯子的手都已经有些发白了，不由得心中哀怨：‘小毅，你明明就是在怪我啊……’
　　暗叹一声，宗应龙离开凉亭，在花海中漫步，想找些别的话题。
　　“小毅啊，你这里的花还真是忠诚呢。你走的这些年来从来不开，你一回来，它们都开了。”
　　「你不要在里面乱晃。会把花踩坏的。」苏毅放下手中的茶杯，表情凝重。
　　“诶？”宗应龙意外地问，“怎么会？我都很小心的，小毅以前不是也默认我可以在里面散步吗？”
　　「我现在说不可以。」
　　淡漠的声音却有着不容质疑的严肃，宗应龙的眼眸暗淡了一下，默然地返回凉亭，坐到苏毅面前，心中感叹：‘原来还在生气啊……’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微风吹拂蔷薇，带起片片洁白的花瓣，飘扬在天地间。
　　「我要走了。」
　　宗应龙似乎早有所查，并不意外。他只是带着淡淡的忧虑，劝说道：“不能不去吗？”
　　「不能。」苏毅决然地回答。
　　看着那起身往外走的身影，宗应龙紧皱眉头再次劝说：“复仇就那么重要吗？你现在还没有完全复原，会死的啊。”
　　苏毅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修长的身影义无反顾地走向远方。
　　“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这里蔷薇花开。」

　　————

　　宗应龙提着酒壶，坐在往日苏毅最喜欢坐的地方。暮春的风已然有些温热，他看着眼前依旧翠绿的大片蔷薇，不禁低声自语：“小毅啊，你这个混蛋。当初说蔷薇花开就回来，可是，我怎么就忘记了，这里的蔷薇，只有你在才会开啊。”
　　猛灌了一大口烈酒，宗应龙出神地看向远方，轻声说：“都已经五年了，这里的蔷薇已经五年不曾开花了。小毅，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凄然一笑，怔怔地看着蔷薇鲜绿的枝叶，好似那就是苏毅一般：“你就是那天上的明月，谁都看得见，谁都喜欢，可是，谁都得不到，呵呵，谁都得不到啊。”
　　大口大口地喝酒，宗应龙明显有些醉了。他在花丛中到处乱走，踩坏了不少蔷薇，然后他朝天大喊：“小毅，我又在你的花园里喝酒了，我又在你这里耍酒疯了，你为什么还不来管我？为什么还不来？……哈哈，看我在这里疯，小毅你气坏了吧。哈哈，我就是要气你，你来管我啊，你来吵我啊，你来骂我啊……小毅，五年来我每次都这样，你竟然可以忍耐五年，你的定力大涨啊，小毅……”
　　疯狂中的宗应龙被地上的花枝绊住摔倒在地，他也不起身，就那么躺在花丛里，又哭又笑，渐渐地沉入梦乡，而脸上依旧是愁眉紧锁。

　　晚霞的余晖在湛蓝的天空上挥洒，微风轻拂中，宗应龙终于酒醒了。他起身看到面前一片狼藉的花丛，眼眸暗了一下。他摇摇头，轻叹道：“唉，又没有管住自己啊。”
　　认命般，宗应龙熟练地找来工具，开始修整被自己破坏的蔷薇。
　　就在他快要修整完的时候，宗应龙无意中来到了花丛深处，在这个他不经常来的地方，一座孤零零的墓碑在夕阳的映照下荧荧生光，而‘陆仲秋’三个耀眼的大字直直地射入了宗应龙的眼中，刺到了他的心里。
　　看着熟悉的字体，宗应龙紧抿的双唇中渗出了一行血丝。他伸手擦去，呆呆地看着手上醒目的鲜红。良久，他仰天长笑，对着飘渺的浮云，恨声道：“好！好！好！”
　　最后一次扫视了一番碧绿的花海，宗应龙的目光又在墓碑上凝结了许久。终于，他转身离去，决然的不曾回头，不带一丝的留恋。

　　五十年后——

　　“奶奶，为什么这里要叫蔷薇山啊？明明这里连一株花都没有啊。听隔壁的哥哥说蔷薇花很漂亮的呢，怎么没有啊？”脆脆的童声在碧绿的山里回响。
　　“传说，在几十年前，这山上遍地都是蔷薇，漫山遍野的蔷薇花就孕育了美貌的蔷薇仙子，仙子在山上救了落难的书生，两人相处相知相恋。后来，书生为了功名辜负了仙子，仙子独守空山最后郁郁而终。自此，这蔷薇山上就再也没有一朵花了。”苍老的声音缓缓地讲述着俗套却凄美的故事。
　　“咦？看，奶奶，那里有一朵花！”孩子惊叫起来。
　　“胡说，着山上怎么可能有……”老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在前方的一座孤坟上，一株幼小的蔷薇，顶着洁白的花朵，在风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