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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雪中梅下,谁言薄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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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夜已深,平阳殿的夜宴落下了尾声,众人皆纷纷告辞而去,萨迦也站起身,携倾珞准备向皇帝告辞,不料皇帝却率先开口:
“刚听说王妃为朕的册封大典而旅途颠簸,朕心深感不安,为酬答王子和王妃,今夜,二位接暂留皇宫,朕会派宫中最好的太医为王妃诊治,以飨歉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如此滴水不漏的一句话,让人无法拒绝。
萨迦按胸一揖:“那,叨唠陛下了。”
“客气。”皇帝说完便有内侍上来领着二人下去。
身旁的雪离有些诧异:以他的个性,是万不会因这点事就让人留宿皇宫的,更何况,他还是吩咐内侍将他们带到•••凤仪宫。
那个自那个人去后,几乎成了禁地的地方。
雪,依旧在静静的下着,似黑夜中安静地女子。
出平阳殿时跟着内侍的两人,现在只剩下一人,一袭白衣轻裘的女子,缓缓而行。
越往前走,倾珞心里越是惊诧,只是苦于自己异族王妃的身份,不好出声相询,而萨迦走在半路就有人突然来禀报,称行宫出了事,急需他回去处理,虽有些疑惑,但最后还是去了。
而他一走,留下自己,可真是又聋又哑了。
最后,所有的担心都化为了现实,终是,到了凤仪宫。
站在殿前,看着阔别了两年的一切,有些记忆,又铺天盖地地袭来,直压得心里无法喘气。
宫女上前屈了屈膝,开口竟是厥语:“王妃殿下,我是凤仪宫之前的侍女,名叫流莺。”
有微微一怔,面前垂立的人,不是流莺有是谁呢?敛了心神,压低声音答道:“有劳。”
虽然对于皇上突然吩咐让这个异族王妃住进凤仪宫很是惊讶,但她还是忠于职守的将女子领进了这个近两年已成了禁地的地方。
一切自己用过的东西,和走时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在大殿处多了一张御案,上面笔墨纸砚齐备,除此还有几封金色的奏折。
鼻尖陡然一酸:原来他已将这里变成了常来的寝宫。
走进内室,迎面,便是一幅画像:女子浅笑低眉,轻嗅着手上的红梅,长睫轻立,淡笑倾城。
有泪,瞬间划过脸颊,是感动?是感伤?还是其它•••
“这是曾经的皇后,但后来意外仙逝,陛下便画了这幅画挂在凤仪宫,以慰相思。”
纱帘下的面纱早已湿透,喉间一片哽咽,难以出言。
身后,不知何时玄底金纹的人已站在殿前,看着内室怔怔伫立着得女子,墨玉般的眸中,星光,乍现。
须臾领着太医进来,“王妃不适,还是让太医看看,以防病重。”
神怔的人一滞,忙回身,按胸一揖,流莺在一旁转述着皇帝的话。
不敢抬头看他,害怕一看,便失了所有的坚持,回身,坐在桌旁,将衣袖挽起,放在药枕上,一切,熟稔,流畅,子夜的眸中,深沉,微现,塞外的人,好像不不懂得这中原的一套。
太医把完脉,恭敬回答道:“王妃只是感染了普通的风寒,并无大碍,只是加上最近心里滞气郁结,而显得有了‘戚薇’之症,但并无大碍,只需要几幅发散的药即可痊愈。”
挥了挥手,太医便提着药箱,退了下去。
目光灼灼的看着轻裘女子,皇帝缓缓开口:“朕心有郁结,王妃可愿陪朕一叙?”
还没等到流莺转述,她便突然侧过头看着他,须臾才骤然反应过来,回过头,静默。
慕容昭瑜更是坚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径直上前拉起她的手,相触的瞬间熟悉的触感,微凉的温度:不是她,还会是谁?
当爱到一定的地步,情深得连自己都无法确定之时,一切,便变得极为微妙,只需一点,便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自己心系的恋人。
月下,雪静,空气,有几分清冷。
女子安静地坐着,透过纱幕看着一杯接一杯灌着酒的人,一言不发。
男子的脸上有几分铁青,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下他心里的伤痛和疑问。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慕容昭瑜才放下酒杯,如夜得眸中有几分潮湿,低头看着酒杯:“王妃很像朕的一位故人。”
回应他的,依旧是静默。
抬头看着天上的清月,声音已带几分可疑的哽咽:“她离开•••已经快两年了,可朕的心里,却一刻也未放下,王妃•••可知相思成疾的感受?”
眸中早已氤氲泪水,面纱上,静默的,干了又湿。
慕容昭瑜侧过头,定定的看着她,定定地,半天,声音有了几分恼意:“可朕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骗朕?”
她却沉默,直视着那双同样看着自己已染上几分悲意地眸。
两人就如此对视着,隔着轻纱,隔着泪水,仿若穿越千年的思念,忘记了身外的一切,如此,对视着•••
四周,似乎突然停了下来,凝滞,蔓延开去。
慕容昭瑜突然抬手将女子拉至眼前,极力控制着喷薄的情感,缓缓低下头,隔着重重纱幕,准确的吻在她的唇上,微凉的唇,挟着酒气,温柔辗转。就这样,轻柔的吻着,悲伤的吻着,眼中的泪,终于滑下,落上纱幕,氤氲开去
不知是什么时候,慕容昭瑜才恋恋不舍的移开唇,看着纱幕下的眸:“如果王妃认识她,请告诉她,我,很想她。”
再次深深的看着她,极力压抑着泪,放开紧拥着她的手,起身,提步,离开•••
她迟迟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纵使情深,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世间最远的距离是她明明在你面前,却对你置之不理。
看着雪夜下的背影,凄清的彰显着无限悲哀与无力,直到人已不见,倾珞再也忍不住,双唇颤抖,趴在桌上,泣不成声。
夜很静,倾珞站在殿内,静静的看着印在窗纸上的剪影。
屋外,雪依旧在静静的下着,雪飘在门口站立着的人的头上,肩上,渐渐的,雪越积越厚,印在窗纸上的剪影,也已无法辨认出人形。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承认自己的身份,或许 ,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活着。
他只想守在那里,不再让她离开,就好像守着自己苦心抓住的一个梦。
夜那么静,空气那么冷,一切都让人几乎恍惚,恍惚着,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做了千百遍的梦。
若真的是梦,那么,就这样,一直做下去吧。
也许真的是梦呢,记得,她刚走的那会儿,自己也曾这样守在殿前,以为,她一直在殿内,不曾离开···
次日,阳光暖暖,照在厚厚的积雪上,雪地里惹眼的红梅,傲然绽放。
迎风而立的人,衣袂飘飘。
雪离老远看着,竟有刹那的失神。
看着遥遥向自己走来的人,身着正红色描凤宫装,头上,一只飞凤钗斜插入鬓,一切无不向她展示着:她皇后的身份。
心,突然缩紧,冷冷看着近了的人,鲛绡下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身旁的流莺当她是厥然的王妃,不懂得中原的规矩,忙用厥语提醒她。
听完流莺的话,菱唇冷冷上扬,上前几步,按着厥然的礼仪,行了礼。
雪离雍容一笑,抬了抬手:“王妃是贵客,不必多礼。”说完,施施然向前走去,摆足了皇后的架子。
雪离在殿前站住,回过头,冷凛的目光直视着鲛绡下的女子,一片探究。
倾珞不躲不避,同样也直视着她,目光,冰冷无温。
雪离一怔,她的气场,缘何与某人如此接近?复又想起他昨日异于平常的表现:莫非,他误以为这个女子是那人,又或者,这个女子本来就是她?
雪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在心里劝慰自己:不可能,不可能,她已经死了,尸体都已找到,怎么可能是她?不会的,不会的。
看着雪离脸上急速的阴晴变化,眸色没有半分波动:就算她认出她来,又能如何?
“王妃殿下身子可好些了?”雪离唇角含笑的问道。
用厥语低声答道,流莺又转述了去。
“哦。”雪离眸中似有放心,又亲切道:“那王妃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天冷,要是染上伤寒,也分了萨迦殿下的心,就像本宫,生病之时总是要劳陛下照顾,委实是过意不去啊。”
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冷冷的不想答话,只要办到那件事,她便走!与其在这里看着他的三宫六院,她还不如躲在江南别院,暗暗相思,起码这样回忆中他的身边,只有自己。
因为是女子,到底是女子。
只是一摸袖子,眉间一皱:那包毒药,怎不见了?
低声说了几句歉意的话,表示自己有东西忘拿,需回凤仪宫一趟。
雪离不好阻拦,只好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