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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谁成了谁永生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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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撤军的前一天,秋意,深重。
大漠中,那一片连绵的胡杨林,被秋色染得金黄一片。
一袭白衣的女子坐在面前横陈的秦筝前,银色的发,轻轻扬起。
绝世独立的脸上,有淡淡安然的光华。
飒飒黄叶,轻轻坠下坠在顺垂的发上,也落在如雪的白衣上,长睫,安静得垂着。
仿佛,在等着“归人”。
一袭银灰色衣,面容英俊冷冽的人,从那片胡杨林中,慢慢向她走来。
菱唇扬起一抹浅笑,倾国倾城,宛如,他们初见时那般。
她还记得,他笑着,向她伸出修长有力的手。
如果没有那段宿怨,多好,他还是他的江上霸主,君临天下;她依旧是她的绝代佳人,倾国倾城。
江山,美人,谱就人生绝响。
人生,若是在初见前初见,人生,若是没有那些隔代宿仇,那该,多好。
白皙的玉指,轻轻抚上琴弦,昭,珞儿最后为你抚上一曲,可好?
熟悉悲伤的琴声,从指尖缓缓流出,是那首《断情殇》。
还记得吗?很久很久以前,我初嫁,你初娶,那时的你我,暗中相斗。
开曲的曲调怡然自得,仿佛那种飘逸洒脱,还记得,那首曲子的填词吗?
“落红虬枝,青丘之上,舞台栖凤宿鸳鸯”
指尖在一勾一抹间,曲调渐渐哀伤,低缓沉郁。
后来,我们明明已经动心,却在江山、仇恨面前,双双低头。
“远天涯,断石桥,断情崖上,有人相望,孤筝难和,繁花自唱。”
低眸,信手细细弹,脸上的哀伤,却愈积愈厚,记得那次,我琴声短暂暂停后,再次响起时,有箫声,破空传来,是吗?
“愁酒醉人独惆怅,唯有付华章,昨日凄凄,烟雨霏霏,明朝遥遥,人分两地。”
人分两地,一个京城,一个南都,昭,你可知,没有你的日子,思念愈增。
剑眉微微皱起,看着女子的眼,深邃似海。
那段在梦里反复出现的琴声,为何会被她洞悉,冷凛的脸上,怀疑,乍现。
手中的太阿剑,瞬间出鞘。金色的胡杨,飒飒落地。
剑破长空,穿过纷纷扬扬的胡杨叶,最后,直抵眉间那枚似血的梅妆。
面对他无声的质问,面对他冷酷的神情,她却只是淡然的笑着,继续着未完的琴调。
右手低低一勾,琴声微微拔高。
“愿重逢时,琴瑟如意”
再次相逢时,我的刻意掩饰,却还是被你一眼认出来,那份无言的契合,此生,只有你给得了。
“断情殇,佳人故事”
后来我终是抛了一切,守在你身边,那段甜蜜的日子,那段“执子之手”的日子•••如斯,甜蜜•••
“四月流淌,伤情断有过往,难断情殇”
不料此后,命运作弄,两两相忘,再回首时,身后已是沧海横绝。
没想到,一曲成谶•••
••••••
指尖的琴声缓缓落下,余韵袅袅。仿佛带着深沉的眷恋和不舍。
寄君一曲,怎可,不问曲终人散?
缓缓睁开眼,眼角,一颗晶莹,悄然坠地。
握剑的人,心,无端抽痛,为何?眼前的人,会让他有心疼的感觉。
曲终,该是人散之时了•••
轻轻起身,雪衣上,滑下,金色的胡杨叶,剑恰指向心脏的位置。
浅笑着,直视那熟悉如初的幽深凉寒的眸,回想起最初的心动,再至的甜蜜忧伤,后来的刻骨相思,那般的让人眷恋不舍。
千年,轮回,前世,情缘。
也没有一段情,会让人甘心等待千年,几世轮回,依旧不灭。
请你,请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容颜,当你我再次相遇的时候,你会轻声的叫出我的名字,声线,温柔依旧。
还记得我们求的那三支签吗?
“昔我往昔,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心已动奈何情已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自是桃花相忆春风,奈何春过。”
他说我们有三世情缘,这一世,是第二世,对吗?
倾珞的眸,柔情满溢,轻抚上他握剑的手。
“昭,来世,换你渡我,可愿?”
音落,抚着他的手,蓦然一推,剑,瞬间,穿心而过•••
•••••••••
微溅起的鲜血,落入他的口中,记忆,在刹那,铺天盖地,尽数鲜活•••
谁的容颜,在四散的锦帕中,惊艳而出•••
谁的冷笑,冰冷中透满诱惑•••
谁的眼微眨,一片狡黠•••
谁的笑,一笑倾城•••谁的手曾为他,拂去满身疲惫•••
谁的身影,早已成了他此生不忘的眷恋•••
“珞儿!”迟来的,是记忆。
他一声长呼,包含着,无尽的痛苦,无尽的后悔,紧紧抱着瘫软下去的身子。
“别走•••珞儿•••”
怀里的人,浅浅的勾起唇,轻抚上那冷峻的脸,眼角,分明,有泪,汹涌。
“昭•••你•••你的怀抱•••是•••是珞儿•••永远•••永远的家。”
幽深凉寒的眼早已泛起眼泪,“珞儿,珞儿,你为什么要怎么傻•••”
胸前汹涌嫣红的鲜血,仿佛开在忘川的凄艳的曼珠沙华。
“昭•••你•••你一定要•••要记得珞儿•••一定要•••记得•••珞儿的•••的脸,来世•••再•••再见了•••”微扬的头,缓缓向后仰去,那双惑世的眸,渐渐合上•••
抚在他脸上的手,蓦然一沉,倾城的脸上,微笑,渐渐凝滞,定格•••
像是苍白的蝶翅,越飞越远•••
眼角的泪,慢慢。坠下•••
蓦然昭瑜定定看着怀里宛如熟睡的脸,眼眸,已是神怔。
眼中,分明有泪,缓缓渗出,砸在洁白如瓷的脸上•••
“珞儿,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然而,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却是寂静的喧哗,没有人,再会回答,回答他自欺欺人的问题。
突然仰头,望着天:上苍,你回答我,为何,要这般残忍!
突然他流下泪来,接着便是失声,仿佛一匹受伤的狼,在深夜的原野上嚎叫。
金色的胡杨叶,飒飒落地,落在银灰的袍上,落在,如雪的发上。
怀里的女子,容颜,依旧。
慕容昭瑜只是紧紧地抱着,眸中,一眨不眨,定定看着。
似乎害怕一个眨眼,怀里的人,便如碎片一般,消散···
这种爱,没有温度···
这种爱,再也无法感受···
这种爱,若是加上距离,会比时间还长···
这种爱,是从心底透出的,最深的绝望···
“珞儿,你是我此生最温柔,最残忍的劫,在忘川之畔,等着我,好吗?”
“来世,我还要跟你道歉呢,不是吗?”慕容昭瑜冷凝的唇角缓缓勾起,呈现的,却是悲伤绝望的弧度。
“珞儿,你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来世可要还我,知道吗?”
低低的声音,像是温柔的耳语。
爱的错手,只是个瞬间,当我们再次醒悟,春碧早成秋华,青丝已换华发,只是最后印在彼此眼中的,生死劫般的沉沦,或许能许我们来世情缘。
风,见证沧海桑田动,谁能追逐风,拂一切成空。
谁能追逐风,万代江山摧枯拉朽。
谁能追逐风,千变万化尽是情种。
谁能十年悲苦,付之一笑,射落月当空。
谁能把酒临风,千里长歌,盈泪在杯中。
谁能踏满山河,千金一诺,只为一相拥。
谁能抛却一生,倾了天下,为你风情万种。
是爱是痴,莫非,真的你不懂?
眼前,似又浮现,她眼波流转,微笑蔓延···宛如初见···
昭和十五年,帝班师回朝,自此,天下大合。
昭和十六年,上改“南都”为“玉京”,改楚地为凤地,重新恢复凤氏地位,葬殡礼仪,皆以国君之礼相待。
昭和十七年,立三皇子慕容瑶为太子,时年帝三十五岁,太子七岁。
昭和二十年,大合天下,开始出现经济繁盛之兆。
昭和二十五年,经济日益繁荣,奠定了统一国家的繁荣昌盛,同年,皇太后崩,谥号圣德皇太后。
昭和二十六年,万邦朝拜,王朝,出现空前盛世繁华。
昭和二十七年,帝被发现于“忆殿”驾崩,手中,还拿着半颗剧毒的罂粟果,帝遗体前,横陈一张女子画像:女子淡笑倾城,眉心,蜿蜒似血梅妆···
昭和二十七年冬,太子即位,尊先帝为“天昭帝”,同月,举国缟素,万方凭吊,然终,依照先帝遗诏,悄然扶灵柩于玉京,与埋骨于江南的“慕容夫人”合葬···
自此,玉京隐秘山畔,墓草青青,溪水东流,那株红豆树下,罂粟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