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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八节 欠金斗架幸圆满(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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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厢,宋翌护着脑袋四处躲闪,哪顾得上东南西北,见有门便钻,见有路就狂奔一通。被穷追路过闹市,见到摆摊卖鞋的便顺手抄起几样丢在后人的面上,见到路边卖鲜蔬果品的便取一樶扔在路中央,见到路边卖竹制筷的就全都呼隆隆推倒在地。期间腹饿,愣是抢了一四岁小童的糖葫芦。如此一来,犯了众怒,原只有八人的队伍逐步扩散至五十余,无论老幼妇儒,青少壮丁,无不义愤填膺,个个横眉怒目,劲追猛打。
“抓贼!大家来抓贼!”
“强盗啊!抓住这强盗,扭送进官府!”
“他是朝廷钦犯,上月全城通缉的就是他!”
“怪道看着眼熟!”
逃命的途中,罪状是五花八门,一件件被强按上身。他四下狼狈逃窜,连回头看一眼的功夫也没了。
直至将他逼进了一个死胡同,那罪魁八人忽渐渐放慢了脚步,任他人后来居上冲前去,他们反倒勾肩搭背行若无事地往回折返了:“这臭小子,有些意思。”
彼时,为首的张三轻轻地笑,搂过一旁跟来的李四,若无其事从嘴里吐出一粒槽牙:“为省这顿饭钱,害老子丢了个牙!”
这胡同尽处是厚厚一堵高墙,幸沿墙根处有一株半腰粗的老枯树。宋翌没得旁择,噌噌几下窜上树去,及至在一处树干坐定,方缓过一口气来,顺眼一瞧,远远看见李四勾着张三,回头朝自己傻笑。
宋翌这才知自己上当了,脱口大骂:“李四,有种你给我回来!”脑筋一混,便要爬下树去,脚一伸,恰被下面的一只糙手抓了住,猛一瞧,是个身强力壮的老头儿。他回过神,没头没脑地往那老头脸上正面一脚。眼睁睁看着那老人家脸上的一个鞋印,众人一派怒吼。
话说宋翌这人旁的本事没有,唯对爬树逃命比常人来得熟惯。此外,还先天练就一样卓绝的招数:凡后他上树的,不管如何身强力壮,人高马大,他皆有本事踩得人家的头将别人毫不费力地踹下去。
那些原想上树拉他下来的无不摔得鼻青脸肿,只可望枝兴叹,一时树下人头攒动,叫骂声不绝。
“小子,有种你下来!”树下之人,凶神恶煞。
“有种你们上来!”树上之人毫不示弱,“我是不会下来的。”
“你先下来,我们再上来!”对方开始退步了。
“你们先上来,我再下来!”
“你妈的下不下来?”
“你们妈的上不上来?”
显然,此番对峙下去,必不得结果。树下之人接头耳语了一番,敲定主意,齐齐往树上喊:“一对一单挑!”
单挑?宋翌故意吹了下口哨,无比蔑视:“本公子喜欢一对三,最厌恶单挑!”
树下之人窃喜:“一对三就一对三,你下来过招!”
“你们上来过招!”
“你妈的下不下来?”忍无可忍,怒发冲冠。
“本公子岂可言而无信,说不下来还能下来么?”
彼时,人群中一壮妇气结:“老娘不跟你废话!兄弟们,砍树!”
接着,一伙人开始操家伙砍树。
那树本就枯了,又逢众人力大死晃,宋翌压根没看仔细他坐着的那根枝桠原是断尾的,不经几下晃动,“咔嚓”一声宣告阵亡。他大惊失色,慌里慌张地伸手去抓折枝树杪,却丝毫不起作用,连人带枝,直直下坠。
说时迟那时快,忽不知何处有一白色绞带竔飞而来,疾疾来缠住宋翌的腰部,不及他反应过来,刚巧在即将触及树下砍刀尖刃的一瞬,被那带子紧牵,飞离开身。众人大惊,眼阵阵看着他被卷过了墙头,有人便跃树翻过墙头去瞧,却什么也没看到。一时面面相觑,皆不知所以。
且说宋翌被人带离了那处,倒身而去,根本看不清后遭事物。只得紧闭双目,不稍反应过来,随着“咚”地一声,被结结实实重掷在冷硬地砖之上。浑身一痛,竟似散了架一般。
腰上系带突地一松,他摸了摸被摔疼的腰臀,强撑身来,却见赵策环臂傲然立在那处,似笑非笑地。而李析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正缓缓将收拢的系带掩在袖内。
“可是赵兄拿李析的带子救的我?”宋翌不假思索,感激涕零。
赵策道:“不是,是李贤弟出的手。”
宋翌百般疑惑地盯着李析看:“真是你?”
“不是我。”李析懒得看他,淡淡道,“回去罢。”
宋翌“哦”了一声,刚欲问问那菜金的事,却听赵策在旁问道:“宋公子武学之家出生,危难关头只会爬树耍赖?”
“这个嘛……”宋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下对其他事比较在行。”
“你在行的只是吃喝而已。”李析容色冷峻,“有时连吃喝之事也搞不定!”
宋翌温软一笑,扯开话题:“李贤弟呀,真看不出,你有两下子嘛。”
赵策看了看李析:“岂止两下子,他分明就是个高手。”
“彼此彼此。”李析往前行去,“宋世兄你还是早些回家为好,先避两日罢。”
“我不想回去。”宋某人迟疑着止步不前。
李析停了住:“是担心饭钱?那许多的银两,你父亲必不会放过你。”
宋翌面色黯淡,眼眸却开始流转,赶着贴上一张笑面:“贤弟啊,可否上你家避几日风头?”
“不可。”李析冷眼相拒,“没处给你睡。”
宋翌笑道:“我在你床上挤一挤就行了。”
“想都别想。”李析眉心微蹙,“于棍杖之下学会敛性,未尝不是件好事。”
宋翌一怔,面色愈加黯沉:“不肯就不肯,本公子还不屑上你家呢!”语毕,轻哼一声,兀自往前头跑了。
李析漠然,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一语不发。
赵策若有所思:“如此看来,你还是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