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鸣》劫灰

3、第 3 章

　　冬天第一场雪下的时候，学堂放了假。
　　銮冥坐在床上，一床棉被裹得严严实实。无尘刚坐下床便被他裹进棉被中，一身的凉气也消散无踪了。銮冥握着无尘的手，许是穿得单薄了些，他的手冰冷透骨。忙张开双掌裹了个满怀。其实很想把这人抱在怀里的呢！
　　“已经暖多了。”暖的不只是身更是心啊！
　　“尘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眉间淡淡的惆怅。
　　“很久以前，在天界有个很是任性的少年，他是鸾。鸾和凤，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一样是上古神裔，身份尊贵的很。少年很是任性，通常闯了祸这边厢还没了结那边厢又闯了祸。鸾和凤，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几人是从小玩到大的。荏苒经年，千年时光就在后知后觉中一逝而过。其他人渐渐收了小孩心性专心修炼，只有鸾还依旧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天界里的众神众仙身份尊贵的看见了厉色一番，身份低微的见了面恭恭敬敬地唤一声“鸾神君”。
　　凤是众人中最年长的，凤像兄长一样待鸾。但凤是冷面严厉的人啊，并不晓得怎么关怀别人。通常闯了祸，凤便冷着脸教训，青龙便在一旁摇着扇子斜眼看笑话。”
　　说到此便停了下来，满室静谧，只有彼此的呼吸缠绵缱绻。
　　身旁的人又靠近了些许，近的感受到他的呼吸绵长从容。
　　銮冥靠过来用头蹭着无尘，无尘便伸手揉了揉他的发。
　　“尘，我们一直在一起。可以吗？”
　　“好！”
　　无尘看不见怀中人的表情。
　　会吗？尘。
　　以前，我也这般问你，你也如此回答我。
　　彼时彼刻，此景此人，物已非，幸好人依旧。
　　人生若只如初见，却再也寻不到那个没遇上你之前的銮冥。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追随过你。
　　銮冥，无悔。

　　冬季最后一场雪化成水的时候，銮冥正在院中侍弄他的那些花。初秋还只有几片嫩叶的话经过了一个冬天，不仅没有枯萎而更添了几分生气。
　　銮冥见此，心情不禁欢愉几分。侍候祖宗般地侍弄着花，也不知这花几世修来的福分竟让高贵的銮冥公子又是浇水又是施肥地侍弄地妥妥帖帖，还一脸的期待和甘愿。
　　无尘从屋里出来，棉袄已换成春衣，看到銮冥侍弄的花不免惊讶上几分“咦，这花倒生的顽强，历经寒冬洗礼还这般生机。”
　　銮冥看着他，眼中神采奕奕“这花名唤‘梦回’，生于极北之地，万年冰封不具严寒，越是寒冷越是有利于生长。等到花开时连蝴蝶都不敢停留一刻，怕染了花的灵气。”
　　“世间竟还有这样的花。”越加好奇地凑近几分，便觉得若有似无的幽香萦绕鼻间经久不散，直至灵魂深处。
　　此时，有人敲门，无尘便起身去开门。
　　待敲门之人进到院子时，高贵的銮冥公子便瞬间炸了毛，手指着来人没好气地道：“你，你你……”
　　来人嬉笑着道：“銮冥公子怎么饶舌了？”
　　高贵的銮冥公子像极了被踩了尾巴的猫跳开道：“你来干什么？”
　　来人眨眨眼道：“来蹭饭。”
　　“不要脸。”
　　“无妨。”来人依旧嬉皮笑脸，只是把手中的折扇摇的更欢了。
　　来人是前几天刚搬来的新邻居。那天早晨吃过早饭，便有人来敲门，双手一拱道：“在下商离，今日刚搬到此地日后还望兄台多担待些。”
　　甫一看见商离，銮冥便一副活吞苍蝇的表情。商离笑得妖娆道一声：“这位公子生的好生俊美，莫不是谁家姑娘着了男装来此会情郎好叫别人认不出来？”

　　商离刚一进门便看见平日那任性无双的人小心翼翼地侍弄一株极为奇特的花，蓦地眼瞳紧缩了下，若有所思的看了无尘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看了銮冥一眼。
　　“刷”的一下展开折扇，好一派斯文派头温声道：“无尘公子的厨艺当真无双，在下自吃过无尘公子所作之菜后，别的东西竟难以下咽。着实惭愧，唠叨之处还望见谅。”
　　无尘笑得温和道：“无妨，你们聊我做饭去了。”
　　待无尘走后，商离冷着脸细细看了那花道：“梦回。”不是疑问句而是异常肯定的语气。
　　一直小心侍弄名为‘梦回’的花的人轻抬起眼，淡哼了一声复又低下头继续侍弄着回了一句“恩。”
　　商离似笑非笑地瞅着銮冥，若有所思。千年的相处，这只唯恐天下不乱的鸟竟能为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纵使上千年的修行亦抵不过情爱两字。
　　“你又何必如此。”商离手中的扇子一摇一摇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以前告诉过你的。”銮冥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厨房中忙碌的人，笑得幸福道：“因为他是我的尘。”
　　风流俊美的商离淌下一脸黑线气极道：“笨蛋。”
　　任性尊贵的人白了一眼气急败坏的人“哼。”
　　“你！”
　　“商离，你还不懂情。”
　　又像是喃喃自语：“自当初圣莲池那惊鸿一瞥，銮冥便离不开无尘。”
　　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

　　“銮冥，你给我站住。”天界中最冷严的凤裳神君脸若冰霜，全身杀气地腾云而来。行人匆匆行礼唤一声“凤神君“。冷严的凤裳神君淡淡”恩”了一声便匆匆离去。
　　待凤裳离去，天奴们便议论开了：“这鸾神君又犯下什么错了？”
　　“不知道啊。这鸾神君大大小犯的错怎么数的过来？|”
　　“这四位神君也真够倒霉，摊上那样的宝贝弟弟，整天跟在人家后面赔礼道歉。”
　　“听说是拔了太上老君留了一千年千年的胡子。”
　　“啧啧，这事也只有鸾神君才干得出，怪不得凤神君气成那样。”
　　天奴散去后，南天门后出现了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年，放在人间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少年望着凤裳离去的方向，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太上老君那老头也真够小气的，不就拔了他几根胡子嘛，还宝贝样的心疼。”
　　本该早已离去的凤裳却不知为何凭空出现在少年面前，少年“哇”的一声大叫便要驾起祥云逃去却为时已晚。凤裳早已一鞭子抽下来，怒极：“看看你干的好事，快跟我去给太上老君认错。”少年犹自嘴硬“我不去。”
　　“叭。”又是一鞭子抽下来。
　　不一会，少年的衣袖便已被打烂，露出里面白皙的手臂斑斑红痕。少年却不喊疼不求饶不认错，只是把唇咬得泛白，偏过头去一脸倔强。
　　远处一朵祥云徐徐而至，一袭白衣衣袂翩飞，莲步轻移摇曳生姿，一双凤目顾盼生辉眉间一点朱砂，当真绝代风华。
　　来人便是天界的夕颜神女，夕颜真身是凰。与眼前冷情的凤是一对璧人，自小和鸾一同长大，一直把鸾当成弟弟般待着，每每鸾犯错凤严厉罚他是夕颜便会替他求情，每每求情每每犯错。
　　“凤，就绕过鸾这一次吧。你看，他都被你打出伤来了。”声音温婉，话是对凤裳说的，眼却看着鸾的手臂。
　　凤裳看着恋人一脸的温柔笑意怒气也消了大半，再看那个的确也伤了，便收起鞭子。携恋人一同驾云而去。离开时夕颜回头看了一眼，做嘴型：“快走啊。”
　　鸾看着一同携手离去的凤和凰，心上落寞。
　　鸳有鸯，凤有凰，而只有鸾是孤单的。
　　平日任性极的人孤单一人伫立在南天门前，低着头。鸾，当真是孤单的吗？当真没有人会像凰待凤那样待鸾吗？
　　不知站了多久，亦不知何时走的，甚至不知走着走着便到了何处。
　　眼前是一片紫竹林，穿过紫竹林是一片洁白的莲池。莲，出淤泥而不染，洁白堪如白玉，阵阵幽香，仙气袅袅，如斯祥和安宁。
　　少年便失了神地看着池中纯洁不然烟尘的白莲。
　　直到身后响起温润如玉的一句：“你在哭吗？”
　　少年一惊，忙用手擦拭眼角才惊觉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少年转过身便看见不远处一个白衣胜雪，眉眼含笑，温润如玉的少年。那白衣少年也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少年，此间不曾言语，一眼万年。
　　白衣少年先开了口：“我刚才一直在那里，看见你好像哭了。”说完用手指了指少年身后的莲池。
　　“……”少年顺着他的手看向莲池也不曾言语。
　　“你哭是因为手上的伤吗？”
　　少年回过头来便撞进白衣少年眼带关切的双瞳，不能自拔。只能任白衣少年抬起手用那洁白无瑕的衣袖拭去他脸上残留的泪痕。
　　少年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人的笑让人莫名的安心。
　　以至于白衣少年拉着他走进了一间小屋没也反抗。
　　白衣少年看着少年手上的伤，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很疼？”便要拉开少年的衣袖。少年惊觉起来，猛的一把推开白衣少年，叱道：“你要做什么？”
　　白衣少年惊愕了一下，便笑开了道：“只是想帮你上药而已，没别的意思。”
　　少年闻言静默了一下，随后不可一世地说道：“你是谁？不用你管。”
　　“我叫无尘。”白衣少年看着少年还是一脸提防不屑便又接着道：“我刚才看你流泪了，所以想帮你上药而已。|”
　　少年怒道：“胡说！刚才哪有什么人。分明就是你居心不良，你好大的胆子。”
　　白衣少年看着少年生怒的模样倒也不生气，依旧笑得温润如玉：“我原本是佛主跟前的一朵白莲，千年来在佛前听遍了禅言，悟了真理便化成人形。佛主怜我，赐名无尘。刚才我显了真身，就是莲池中一朵白莲，你心情不好所以没注意到罢了。”
　　少年狐疑地看了一眼屋外的莲池，又看了看眼前的人。当真无暇如莲，自己当真错怪人家了吗？又想到刚才自己的丑态被他看了去，心下不爽便又摆出那副不可一世的脸色道：“本君的事不用你管。还有，你刚才看错了，本君并没有哭。你看错了。”
　　名唤无尘的白衣少年笑笑：“刚才是小仙眼拙，冒犯了神君大人。望神君大人莫怪才是。”
　　少年骄傲地抬起下巴，哼一声道：“本君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
　　无尘看着少年洋洋得意的脸不禁笑道：“那神君大人可否让小仙有幸为你上药？”
　　少年自个掳起袖子，伸到无尘面前，施舍的口吻道：“本君就给你这个荣幸。”
　　少年看着眼前的人不禁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白衣少年抬起头回了个笑：“知道。銮冥神君，天界谁人不知？”又低下头去上药。
　　“那你为什么还为我上药？”
　　“为什么不为你上药？”
　　“天界人人都知道我任□□闯祸是个麻烦。除了我大哥他们谁还愿意接近我。”
　　“好了。药上好了。”
　　无尘低头收拾东西，轻声道：“其实神君也只是个孩子。爱玩是孩子的天性，为何要避开？何况，你的伤有人帮你上药次才好的快啊。”
　　少年低头看着快要痊愈的伤口发怔，第一次有人帮他上药，原来不用自己用法术用药物伤也能好的。第一次有人不嫌他是个麻烦。
　　便放下了高高抬起的头眉开眼笑的对着无尘问道：“那要是以后我还受伤了，你还会帮我上药吗？”
　　| “会啊。”回答的人笑意盈盈。
　　“你以后别叫我神君了，叫我銮冥或者鸾吧。”
　　“好。”

　　銮冥回过神，看着厨房中忙碌的身影。尘啊，我的尘啊。自圣莲池一遇后，銮冥不再是孤单的鸾了，不用再看着别人温情而暗自神伤了。因为，鸾有尘啊。
　　又转过头看着被自己晾在一旁的商离，一脸嫌恶道：“从今天起，交伙食费。咱家小户可养不起你这尊大神。哼。”人影一闪，再侧眼看，人已在厨房乖巧地将一个洗的发亮的盘子递给无尘。
　　商离笑得一脸奸诈，伙食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