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鸣》劫灰

1、第 1 章

　　这是一个小山村，穷乡僻壤的，天高皇帝远。
　　村民们纯朴且勤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曾有过麻雀窝飞出凤凰的事发生，在那还是前朝的时候。话说前朝那也是个繁华至极盛世长歌的朝代，奈何温饱思□□，更何况是把夜明珠当蜡烛照明的时期。凤凰终究是从麻雀窝飞出去的，不是天生的王孙权贵命，随着前朝的覆灭也一同泯灭在盛世末路的荏苒时光中。
　　每每提及此，老一辈们便会唏嘘几番而后靠坐在简陋的小木椅上逗弄自家的黄发小儿。只是每当说起村东头的赵家小儿时会露出几许欣慰的表情过后便是一脸的惋惜。赵家那小儿，嗤嗤，那样貌也不知随了谁，俊美的好似佛祖跟前的金童神子，可惜啊可惜啊，偏偏生在了这穷乡僻壤的地，白白糟蹋了一副好皮囊。等再过个四五年，娶了房媳妇一家生计落在肩头那时，扛着农具下了地，日头毒着呢，这白白净净的皮囊早晚还不得糟蹋了？
　　娶媳妇忙生计这话现今还尚早，赵家那小儿这时还没下到地呢，是个长相斯文儒雅至极并怀着一颗良善慈悲的心肠，还当真是应了那句佛祖九重莲花座下谪仙的金童神子。
　　虽说是穷山恶水的小村庄，尚不及江南烟花的繁华，但比之边陲小城的疾苦却又不知好上几倍。
　　赵家小儿名唤赵无尘。偏远小地的人也没读过多少的书。无尘这名自然不是小村庄里头的人取得了的。据说当年赵家嫂子临盆前一天晚上梦见西天如来高高端坐莲座之上，低垂的眉眼把众生的悲苦全揽入法眼。
　　孩子出生不久，村子里头来了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原本是路过进来讨碗水喝的。恰巧就进了赵家的门，火眼金睛的就一眼看到了尚在襁褓里的婴儿。算命先生一身枯骨像极了传说中擅画一身精致画皮在夜间引诱成年男子取之精魄，天亮后便变成原型——只剩一副森森白骨的骨女。却又硬生出几分仙风道骨出来。算命先生细小的眼睛里光芒闪烁，道：“主人家予我清水，我便为主人家小公子取个名吧。”纯朴的赵家夫妇忙不迭的点头：“有劳先生了。”算命先生枯枝般的手指掂着花白胡须，双眼微眯：“无尘。”赵家夫妇又是一阵感谢。
　　赵无尘此时不过十来岁，正是承欢父母膝下，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鱼虾的年纪。最是天山上雪莲的那份纯洁无暇，最是黄昏夕阳的浪漫天真。
　　于父母膝下无忧无虑渡过人世最美好的童年时光。
　　却无奈造化弄人，赵家父亲疾病缠身。病来如山倒，昔日健壮憨厚的壮年男人卧床不起不久便抛下糠妻娇儿撒手人寰。赵家寡妇思念成疾，不日也追随亡夫而去。
　　剩下年幼的无尘，双亲的丧事还是乡亲们你家几文我家几吊钱凑合着办的。
　　弹指年华老。
　　一别经年，当初十来岁的小孩已长成长身玉立的少年郎。一个人守着赵家那几间房，依着在教书先生的学堂里帮忙打些杂役顺带沾着学童的光跟着识过些字读过些书。一边仍旧在学堂里帮忙闲空时帮帮别人家代写些书信过活。
　　这天，月上梢头。赵无尘忙完了学堂的活计正往回家赶。夏日的夜空总是繁星皎月格外明亮的。忽然“刺啦”一声，什么东西撞到了赵无尘的胸膛而后落地。尚不及思考，身体已作出反应。急忙蹲下身去查看，借着月光看清了是一只鸟身躯较大，羽翼青如晓天，长长的尾巴扫着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左翼青色羽毛上斑斑红点。赵无尘急忙把青鸟拥入怀中小心翼翼地往回家赶。
　　回到屋里，点亮了烛火再把灯芯拨得再明亮些，又端来了清水找来了药物，用清水小心翼翼地清洗了伤口后又轻手轻脚地上药。旁人若不知，还以为是哪个郎中正医治重伤的病人呢。
　　待到一切完毕后，赵无尘端着染了青鸟血的水出屋。转身离去那瞬，赵无尘没看见青鸟细长的凤目中流露出的欣喜，哀怜以及说不尽道不明的情绪。
　　进屋来的时候，因为青鸟体积过于庞大，所以便只好把青鸟抱上床。赵无尘看着床上的青鸟，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而后便捧着书坐在椅子上，依着桌上的灯火认真看起书来。
　　隔着一豆灯火，青鸟如有灵性般一直痴痴注视着桌边那个宛如谪仙心地良善慈悲的男子。
　　当太阳懒洋洋挂在天上的时候，赵无尘踱步来到床前照看青鸟，双目晶亮的宛如上好的的宝玉，形状美好的唇弯起好看的弧度，开口道：“小鸟，我现在要去学堂了。你好好在家呆着好好养伤。”声音温润如玉。
　　在学堂里当先生闲暇时，赵无尘为先生续一杯清茶，虽不甚名贵却也清香四溢。教书先生也是个好脾气的，接了过后便招呼无尘一同坐下。“先生，学生有一事请教。”无尘恭敬的说道。
　　“哦？但说无妨。”教书先生名唤陈子昂，原先是中了秀才的，满肚经论，才识渊博更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因无心仕途便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小村庄建了这所学堂当起了教书先生。先生并不老，四十来岁正当壮年，生的一副圣人模样，难得的是性子好，待人和蔼可亲。
　　“学生曾听闻这世上有种鸟，形体甚高，约六尺至一丈，脖颈柔而细长，尾毛分叉如鱼。全身羽翼青如晓天。与传说中的凤凰除却羽毛色泽外相差无几。先生，当真有这种鸟吗？”
　　教书先生的脸上一直挂着盈盈笑意，轻呷一口茶笑道：“鸾。”
　　无尘面色微微泛红，右手紧握左手抑制住源源不出的激动。
　　教书先生没仔细观察无尘的神情，自顾自说道：“《山海经 》中记载：‘女床之山，有鸟，其状如翟，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

　　回到家中，无尘带着一脸盈盈笑意查看青鸟的伤势，欢愉惊喜着问道：“小鸟，你真的是鸾么？传言中太平盛世才现身的鸾么？”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无尘却不觉得无趣更加欣喜自言自语道：“现今你出现了，是否意味着这长歌盛世如今太平安定？”
　　寂静依旧。
　　床上的青鸾脖颈微仰，轻轻蹭着无尘的手臂。
　　“呵呵”无尘见此，笑了。
　　一连几天，无尘白天便去学堂，有时学堂闲暇时便跟先生告个假回到家中照料受伤的青鸾。连着几天无微不至的照料，青鸾的伤已好了大半。已经可以下地行走甚至翩然起舞，鸾的舞是极美的一如鸾的鸣声。这几日，鸾经常鸣啼，无尘只觉得这是他这一辈子听到过的最曼妙的声音，怕是九天碧霄的仙女手持玉琵琶珠落玉盘弹唱也没这么美妙吧？
　　原本以为鸾这般跟凤凰齐名的神鸟是跟凤凰一样性格高洁，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的。可是事实并不然。只要是无尘喂养的东西青鸾都一概饮下食下。无法去集那么多的晨露，便打来门前小溪里头清澈甘甜的溪水。盛了满满一碗送到青鸾喙边，青鸾毫无犹豫便一低首饮下。找不齐那么多的嫩竹便采了些最是鲜嫩的青草，青鸾也一并食下。这穷山恶水的小山村还不见一颗梧桐树影，日间青鸾便在房间起舞或是静静伏在床上，晚间怕夜露重，便拥着青鸾睡。每每无尘拥着青鸾，青鸾便无比乖巧娴静的窝在无尘怀里，像极了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被无尘好吃好养无微不至照料了几天，鸾的伤势总算是好了。
　　“鸾，你是哪里来的呢？恩，据说你居住的地方叫女床山。海山有仙山，飘渺云海间。那应该就是你住的地方吧？也是啊，你是神鸟当然是居住在仙山上了。”温润如玉的男子弯着眉眼絮絮说着。怀中的鸾微仰着脖颈头往无尘的颈间蹭，“呵呵。”男子便伸手轻柔鸾柔软的羽毛。
　　“鸾，你的伤好了。飞回你的仙山吧。凡间俗世怕是污了你的神圣。呵呵，那么高贵神圣的鸾啊。”听懂了人话般，怀中硕大的青鸾张开双翼环抱住无尘，蹭得更起劲了，活脱脱像极个撒娇的孩童。
　　次日从学堂回到家，寻遍房屋也不见青鸾的影子。无尘想应该是走了吧。也是，性洁高尚的鸾啊。人间怎么会是归宿呢？
　　现今鸾出现了，天下也该安宁，百姓也不再疾苦了吧。无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