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萧郎是路人》苏雨农

2、第 2 章

　　他躺在躺椅上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空白的墙面让他千头万绪的思想四处游弋汇不到一块儿。他开始发现其实他并不十分了解严天天了。

　　他所理解的天天，是那个看到迪士尼动画里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会流泪，有一大堆浪漫的想法，会生气撒娇，偶尔恶作剧却善良到家的小女生。

　　在她身边，他就像保护小怪兽的奥特曼，是足以让她依靠的。可是现在，他才发觉，原来他的强大在她眼里都只是假象，她在动摇了，不信任他能给她幸福。

　　他不明白在他缺失的这段时间，她的世界都发生了些什么，他开始后悔贪图一时的享受，接受爸妈的利诱。而不是义无反顾地留在严天天身边。

　　严天天呢，她在哭。从前和杜鹏程闹别扭她也会哭，可是那些回哭都有矫情的成分，大多不过是为了他答应给她买什么东西没去买呀，莫名奇妙地又不接她电话了呀之类的小事。可是这一次，她哭的很伤心。

　　对，是伤心。她开始怀疑杜鹏程那算不算是爱。在周围所有的姐妹都在谈及自己的男友又付了首付，谁谁谁又涨了工资，谁谁谁又开了家公司的时候她的心都会禁不住下沉。

　　她说杜鹏程我想我们有三场婚礼，一场中式，一场西式，一场酒店的。她说杜鹏程我要我们家有一块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对着草坪的那种，我要有一间单独的书房，四壁都摆满书。

　　杜鹏程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潇洒地搂着她的肩说“好的，好的。”仿佛这一切得来只在弹指间。

　　在学校的时候，她会很满足于他的爽快，陶醉于自己设置的美妙情境。

　　可是现在，当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发现买了两百块钱化妆品就不能买一双达芙妮的半价凉鞋，买了歌莉娅的新款长裙就得吃五块钱的便当的时候，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杜鹏程家只能算是中产阶级，付个首付已经很是了不起。这就意味着，她们必须和他家双亲同住了。

　　电视里家庭关系因为婆媳不和而闹到不可开交的大家都没少看，虽然是电视，却是也现实活生生的写照。

　　最可怕的是，杜鹏程前途未卜，他的承诺飘渺地比空气还稀薄。可是他就是那么不负责任地承诺了，毫无意识于这些虚无。

　　一个可以对承诺毫不负责人的男人。她不想给他这样的评价。可是，想到这些，严天天觉得后怕。

　　她抱紧双膝，蹲坐在床沿，她觉得有点累，头晕。黄昏的太阳光从厨房锈迹斑斑的铁窗外透射进来，在这不足三十平米的暗室中开辟出一片橘色的天地。

　　隔壁传来炒菜的滋滋声，六点，该吃晚饭了。可是严天天什么都不想做。

　　她不想杜鹏程了，不去纠结那些未有的事情。她只想这样呆坐着，一个人，在这样空寂的空间里木神。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严天天机械地起身，一个冰凉的东西抖落在温热的唇角，她机械地伸手去摸，原来是泪。噢，是泪，她怔了怔，搞不清楚这泪流的是什么道理。

　　敲门声继续，严天天走到厨房匆匆捧了把水浇在脸上，开了门。是隔壁的缪缪。

　　严天天的杂志社不是什么国有的正规企业，只不过借了夏城晚报的刊号，私人承包的一份楼市杂志。

　　所以，说是编辑，其实只是名头风光。不包吃住，每月也只两千人民币以供糊口。

　　租这间房子的时候本来说好跟公司另一名女孩儿合租，可那女孩儿只做了半个月就辞职去了杭州，临走的时候介绍了缪缪过来续租。

　　后来也才一个多月，缪缪的男朋友过来，两人便租了隔壁的一间，严天天就只有一个人供着了。

　　幸好这边的房子本来是主人设计用来出租的，单人间，带厨卫，80年代的老房子，坐南朝北，阳光永远照不到卧室，空间不大，倒也不贵就是。

　　五百的月租，水电另交。严天天咬咬牙也就自个儿担下来，没再费劲去找别人。更何况她本来喜欢安静，一个人窝在这不分昼夜的小屋正合了她的癖好。

　　“天天你在家呐，怎么敲了老半天的门都不给开”缪缪手上收了严天天晾在天台上的衣服。

　　“我帮你收了，吃了不？”说罢把衣服递给了严天天。

　　“待会儿去吃。”严天天挤出一丝笑颜。

　　“缪缪，开吃啦。”是缪缪的男朋友吴东旭的声音。

　　一语未尽探出个蓬松的脑袋，朝二人灿烂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天天来和我们一块儿吃吧。”吴东旭招呼道。

　　看着吴东旭比朝阳还灿烂的笑容，严天天心里好受许多。男生的笑容原来是属疗伤系的。

　　杜鹏程不知道这样笑了多少回给严天天看，只要严天天耍小性子的时候，杜鹏程都会裂开双唇，把上下牙一齐露出，他前面的两颗板牙特别的大，这样咧着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特别像宫崎骏动画里的龙猫。看着他这副怪样，严天天总是忍俊不禁。

　　“你们吃吧。”天天回答。二人没再多说，走进他们的小窝享受美妙的晚餐。严天天关了门，发呆是发不下去了，摸摸干瘪的胃囊，摇了摇热水壶，还剩可怜的半壶热水，趿拉着拖鞋，到阿姨家买了包康师傅，这样便是一餐。

　　因为那个笑容，她对杜鹏程的想念又强烈了几分，适才的生气好似抛到九霄云外。

　　她想只要杜鹏程在身边，只要他在身边，过什么日子有什么关系，她只要小心地守着他们的小幸福。

　　像缪缪，两个人一起买菜，一同回家，一同做饭，两两相对，这样多好。她开始原谅杜鹏程对安逸的贪恋，怨愤自己为什么要争这口无谓的闲气。

　　她拿着手机，翻到通讯录，从最开头的那个名字一个个往下恩，一直在D部分徘徊。“杜鹏程打电话给我，杜鹏程打电话给我”她在心底默念。

　　“再不打电话给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她说，好似杜鹏程就在近旁。可是电话屏幕明明灭灭，始终是安静的，连一个短信的震动都没有。

　　她狠了狠心，决定自己打过去。杜鹏程，详情，在号码和名字间上下徘徊，最后终究是没有按下拨号键。

　　“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的，算了吧。”她自我劝慰。打开电脑，看了部超级无聊的美国大片。索然无味地上了床，一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