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神·杀柳》云无芯

32、第三十二回

　　按枯夏的指点，从家里出门后往右边街道一直走，商珠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城西的食馆。
　　“到了那个地方，你会看到空中有三个大字。”当时枯夏是这么说的。
　　真的，还有一段距离她就己经看到了浮在半空的三个龙飞风舞的大字，金灿灿的。
　　那三个字是“皆来食”，食馆的名字。
　　但为什么会浮在半空？
　　因为，这三个字是由一只一只的金龟子组成的。白天，金龟子飞上天，在空中按顺序排列，晚上，金龟子下班，换萤火虫飞上去。
　　“那些金龟子和萤火虫，真的能一动也不动，在空中呆这么久吗？”当时商珠好奇地问。
　　“也不是一动不动，”枯夏笑着说，“它们呆不了多久就会动上一动，变变队形，组成另外的三个字，比方说‘要你管’或是‘王八蛋’之类，只不过有客人来的时候，它们一定得变回‘皆来食’这三个字。”

　　此刻，在商珠的注视下，空中的金龟子慢慢地改变了队形，不一会儿，就组成了另外的三个字——大美女。
　　虽然明知自己的相貌不过尔尔，虽然明知节城的精怪审美眼光和人类很不同，但这么连续不断地被称呼为“美女”，商珠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呵呵，走到哪里都被称赞是美女，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一个做作的女声传进商珠的耳朵。
　　转头一看，一个女“人”正款款地向她走来。这位的女性特征很明显，巨胸，蛇腰，翘臀，长腿，贴身的红裙将身段的惹火完全表露无遗，好一副魔鬼身材，散发着“若说性感，舍我其谁”的自信。
　　往上看－－没有看到天使面孔，雪白的长颈上面是一个扁扁的蛇头，说话间吞吐着火红的蛇信。
　　这是一条美女蛇。
　　商珠怕蛇，更怕美女蛇，何况那对蛇眼睛还一瞬不瞬地盯着商珠，仿佛把她当成了猎物。
　　商珠后退了两步，“呃，这位姐姐，如果你饿了的话，食馆里面应该有很多可以吃的东西。”她小声说。
　　没等那美女蛇有什么回应，一个粗声大气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小桑姑娘，快进来快进来。”然后，一股大力把商珠的手臂一拉，把她拉进了“皆来食”。

　　拉她的是食馆的老板，名叫黑罴，是一头又高又壮的黑熊精，枯夏己经跟他说过商珠会来他的馆做事。黑罴浑身毛发又黑又浓密，腰间却围着一条由粉红色的碎花缀成的小围裙，商珠后来得知，那条花围裙，是黑罴的那个长得雄壮又可爱的小女儿亲手串给她老爸的。
　　五大三粗的黑罴很喜欢商珠，因为，“唉，真是……太像了，当年，那个芦花精……又娇弱，又可爱，唉……”
　　黑罴夫人（一头白熊精）在他身后突然出现，两掌叉腰，脸上的毛飞速地由白色变成黑色，胸脯剧烈起伏。听到老公对旧情人如此念念不忘，再大方的雌性都会生气的。
　　商珠赶紧向黑罴使眼色，但为时己晚，黑夫人扬起巨大的熊掌，“啪”一声，狠狠地打在她老公的后脑壳上。
　　“哎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黑罴皱着一张脸回过头去，舌头立刻打结：“夫，夫人……”
　　黑夫人双目圆睁：“说下去呀，那芦花精怎样可爱了？”
　　黑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黑夫人见状，火气越发大了，倏地出手，紧紧扯着黑罴的一只耳朵，两脚生风地把他拖往内堂，全不顾黑罴的痛叫：“痛痛痛……夫人松手啊……”
　　商珠正不知要不要跟着去劝架，旁边响起一个懒懒的声音：“不用理他们，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和好了。”
　　这是一个鹿精，身材瘦长，叫踪陆，白皙，斯文，是“皆来食”的算帐先生。

　　老板跑得不见影，招待新员工的任务就落在踪陆身上，他领着商珠，在“皆来食”内走了一圈，并介绍各同事给她认识。
　　“皆来食”的面积大概有四五个商珠家的客厅那么大，桌椅均为原木制成，大而粗，倒别有一种风味。现在时候尚早，没什么客人，只有那条美女蛇坐在最中间的座位上自斟自饮，眼光却不时射向商珠。
　　同事不多，除了黑罴和踪陆外，就只有两个。大厨是个兔精，名叫朗头，矮，胖；跑堂是个章鱼精，名叫当灵，小巧，伶俐。
　　他们也都喜欢商珠，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
　　“小桑，听说你是从外海来的，家乡在哪儿啊？”
　　“……”
　　“家里除了哥哥还有谁？”
　　“……”
　　“要去北海探什么亲戚？”
　　“……”
　　这些内容，白骥都没教，老实的商珠自然不会回答。
　　“你今年多大了呀？”
　　商珠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个会答的问题了，于是说得特别响亮：“十七。”
　　话一出口，只见在场所有精怪都投于异样眼光，朗头不信，当灵迷惑，踪陆怜悯，美女蛇嗤笑。
　　——糟糕，说错话了吧？是不是精怪的十七岁不应该长得像她这么大？会不会被他们识破她其实是个人？
　　商珠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所措。

　　见多识广的踪陆说话了：“小桑啊，因为受伤而丧失记忆这种事我听说过的，不难治，你不要急，放宽心，慢慢来，一定能好起来的，别怕。”
　　众精怪恍然大悟，在一片同情与安慰的声浪中，美女蛇大声的冷笑显得尤其突兀：“哼，脑子坏掉了，脸长得好有什么用。”
　　商珠倒还没什么，她一向没脾气，在狠角色面前就更加没脾气。这条美女蛇，穿得红艳艳的，也不知是不是赤练蛇，要是惹恼了她，血盆大口一咬，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一旁的当灵却听不下去了，走到美女蛇桌旁下逐客令：“你看够了吧？再怎么看小桑就是比你美，现在我们有了小桑，生意一定会比你们好。”
　　美女蛇很不屑地冷笑一声：“那我们走着瞧好了。”说完起身，扭着条蛇腰出了“皆来食”，走进了街道对面的一家看起来很大的馆子里。
　　冲着她的背影，空中的金龟子们又一次改变队形，摆出大大的三个字——“不要脸”。

　　天渐渐黑了，没有了日光，节城的夜晚却更加耀眼，由红艳艳的焉支花和黄澄澄的金角子花做成的一长串的“彩灯”点缀在许多房屋周边，不停闪烁，照亮了街道。
　　焉支花与金角子花一边努力地闪着自己一边抓空窃窃私语，打听各个房屋主人出价的高低，以图日后过档到出价最高的那家去工作。
　　众精怪们纷纷醒来，溜达出家门，街上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
　　“吴公，下午可睡得精彩？”
　　“精彩精彩，你的介绍真不错，从弃世市场买回来的这个梦，既血腥又恐怖，睡醒之后，我精神好多了。”
　　“当归，你来得好早啊。”
　　“不早啦，靠街边的好位子早就被占完了……别担心，我帮你占了一个。”
　　“知诛，今天还去绯佘那里吗？”
　　“不去了，你没听说吗？皆来食新来一个客招，美得不行，走，快去看看。”
　　绯余，就是那条美女蛇的名字，她的食馆正好开在“皆来食”的对面，一向是黑罴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双方业绩不相上下。然而这天晚上，“皆来食”却凭借一个新来的“美到不行”的客招，一举打败了性感的美女蛇。

　　话说黑罴穿堂过门地追着他老婆解释了几次：“那芦花精是过去好久的事了，她早己嫁到风城去了，我就只是随口说一下……我们连女儿都有了，你怎么不信我呢……”
　　但黑夫人就是不理他。
　　后来黑罴总算想起了自己的生意，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给商珠安排了工作——客招。
　　所谓“客招”，就是站在食馆门口，带笑招呼并拉拢街上往来的客人：“哎哟，这位爷，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我这儿呢，真是想死我了……快进来喝喝小酒，叙叙旧……那小哥，我们这儿有新来的姑娘哟……”
　　话也许不会说得一模一样，但中心意思一样，就是要以各种方式手段，尽可能加强客人进店消费的意欲，促进本店的营业额和利润的正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