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神·杀柳》云无芯

29、第二十九回

　　翌日清晨，在万足的带领下，商珠和飞黄离开了海边小屋，走了半天，下午到了节城。
　　节城，住着一千生灵，其中大多是精怪，小部分是善良的妖。
　　节城的布局很简单，两条街道呈十字形交叉，并以交点为中心，两旁分散着食馆舞馆酒家店铺，那就是节城最热闹的地方了，外围分散着精怪们的材质与造型各异的家。

　　白色的巨大的冰块砌成的四四方方的房屋，是火狐的家，身上燎绕着火焰的他们喜欢清凉的居所；用细如发丝的青苇草织成的螺旋状向上延伸的小楼，像一件工艺品一样精密巧妙，又窄又高，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那是草蜂的家，勤快的他们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把每一条苇草都擦得干干净净，闪闪发亮；黑柚木搭建而成的房屋是棕猛的家，屋顶却雪白，像是一朵横卧的云，万足说那的确是一朵云，要远游之前它会跟屋主人打声招呼。
　　商珠远远看到一个葫芦形的建筑，在阳光下流转着七彩光芒，晶莹剔透，美不胜收。走近了才发现，那“建筑”竟然是由一滴又一滴的大如拳头的水珠层层累叠而成的，每滴水珠里面都住着一条鼓着大眼睛的松尾鱼，松尾鱼翻着白白的肚皮，舒服地晒着太阳，睡得很香。

　　相对于人界而言，节城的精怪们的作息很特别，夜晚是他们的玩乐时间，天亮之后至中午，工作，下午至傍晚，睡觉。对于他们来说，似乎玩乐是最重要的，所以占的时间最长。
　　商珠他们到达节城的时间正值午后，大多数精怪都在休息，街道上只有三四个睡不着的精怪在闲逛。
　　他们的装扮与万足差不多，大都是一身短打，他们有人的躯体，却顶着个鱼头/葱头/羊头……看到商珠，都脸露笑容，友善地望着她。
　　“他们被你的美貌迷住了。”同行的万足低声对商珠说，一边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
　　美，美貌？
　　长相平凡的商珠，在学校别说是校花班花，就连组花都算不上，此刻来到节城，竟然成了别“人”眼中的大美人。

　　商珠努力回想电视上看到的女明星们出席宴会时的表情与姿势，脸上笑不露齿地矜持着，脚下也尽量走得摇曳生姿，头微微抬着，眼睛平视，带着一种什么都没有放在眼里的迷茫。
　　－－我就是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这个念头刚刚在商珠心头泛起，只听“噗”一声，低头一看，右脚陷进了一泡黄黄黑黑散发着臭味的软热物体里面。
　　“啊呀，真缺德，牵奔奔牛上街也不管好一点……”万足大声叨叨。
　　商珠呆若木鸡，一时间不能接受高贵纯洁的白天鹅和黄黑臭俱全的奔奔牛粪之间的巨大落差，连脚都忘了拨出来。
　　飞黄站得离她远远的，说的话倒很亲切：“妹妹呀，走路怎能不看路呢？你的脑袋没有磕下去，还真是万幸。”

　　眼看“美人”蒙羞，立时就有别的精怪抢着递白生生的蒲如草过来，给商珠擦脚。
　　商珠涨红了脸，低着头，坐在路旁，用力擦脚上鞋上的奔奔牛粪，耳边不时传来赞叹声－－
　　“能被她踩一脚，那奔奔牛粪真幸福！”（这只精怪似乎很想将自己变成牛粪）
　　“看哪，她擦脚的时候，神情多么动人，动作多么优雅……怎么这么快就擦干净了？我好想再看一遍。”（这只似乎计划再拿一泡牛粪过来给商珠踩）
　　“她长得这么美，应该一直都幸福洋溢吧？啊，我真想过一天她的日子……”（这只想和商珠互换人生）
　　商珠抿着嘴，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你们就说吧说吧，我算是看透了，什么与众不同，什么美貌，那是你们的错觉引发的我的幻觉，一旦我信以为真，倒霉的时刻就到了。

　　跟在万足后面，商珠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地又走了一段路。
　　“到了。”万足说。
　　商珠一抬头，她看到一座朴素的木平房，墙体为原木色，嵌着一扇淡蓝色的门，纵横交错的藤蔓爬满了整片墙，铁黑色的枝条上蔓延着一蓬一蓬大小如铃铛的花，粉紫中带着粉蓝，远望就像烟雾一样缥缈迷离，煞是美丽。
　　走近细看，门边还挂着一块黑色的木牌，牌上凸刻着四个胖胖拙拙的字“小桑的家”。
　　小桑，这是飞黄给她安的名字，因为他对万足说商珠是桑树精。至于他自己嘛，名叫小椹。
　　（商珠对此没意见，这年头，叫什么不重要，吃什么住什么才重要。）

　　大门上挂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鱼嘴状的红木雕，鱼嘴里含着一个木门环，商珠好奇地伸手摸摸门环，刚一碰到，鱼嘴里突然传出一个高昂暴躁的叫声：“报上名来，你这兔崽子！”
　　商珠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
　　万足挤上前，严辞斥责了鱼嘴一番：“叫你不要学那些粗鲁的精怪你就是不听……小桑是你的主人，又是个大美人，你说这么下流的话，羞不羞，把我这介绍人的脸面都丢尽了……以后可得改了这种坏习惯，不然不让你看门口……”
　　原本张得大大的鱼嘴，在万足的数落声中合拢，然后完全变扁，一副委屈的样子。
　　训斥了一轮后，万足转过身来，陪笑着跟商珠与飞黄解释，这鱼嘴是因为第一次跟他们见面，太紧张了才会这样，以后它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再说它看家的本领还是不错的。
　　滋扰一番后，终于进屋了。

　　屋内陈设简单清爽，椭圆形的贝壳床，以鸟类的片片绒毛缀成的雪白的被子，圆滚滚的树根做的桌子与椅子，几朵桔红色的四瓣花本来长着窗台上，一见商珠他们进来，立刻从窗台上溜下来，立在商珠面前，轻轻摇晃身子，似乎在欢迎她。
　　“这阵子越来越多的精怪到节城来了，房子不大好找，”万足抓抓头，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这房子是不漂亮，你们先凑合着住吧，过几天我再想办法给你们找更好的。”
　　“不，己经够漂亮了，”商珠高兴地对万足说，“我很喜欢，真的。”
　　“是吗？那太好了。”万足也很高兴。
　　一直没说话的飞黄从袖子里掏出三根短短闪着绿光的类似小树枝的东西递给万足，“谢谢你收留我们两天，又帮忙找房子，这是一点心意，请收下。”
　　憨厚的万足推辞了一番，但耐不过飞黄比他更憨厚，最后还是收下了，临走时嘱咐要有事寻求帮助的话可以去找城西药铺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