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神·杀柳》云无芯

26、第二十六回

　　耳边隐约听到了海浪的拍打声，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节奏，就好像是一首舒缓的摇篮曲。
　　真想一直睡下去，不要醒来。
　　但心里好像挂念着一件什么事，这种挂念让她心里很不安稳，催促自己快快醒来。
　　商珠费力地慢慢睁开眼睛，睫毛上的细小沙粒立刻滚落在她的面颊上。
　　她的对面是一个半圆的窗户，不，也许不能称之为“窗户”，应该说那是一个在一堵墙上开的一个半圆形的洞，温柔的日光从洞口洒进来，风也吹了进来，带来清新的微带着咸味的空气。
　　这是一个简单的小房间，墙似乎是用土砌成的，房子里仅有一床一几。她正躺在一个结实的木床上，身上盖着散发着阳光的香味的金黄色的长草杆。
　　她的头很痛，身体很僵硬，本来就不灵活的脑子现在反应更加迟缓，茫茫然地看着那个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

　　“哟，你醒了。”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商珠本能地循声转头――痛死了！她简直能听到自己颈部的骨头在转头时发出的咯咯的声音。
　　她见到一个肥头大耳、身子厚壮的“人”，身子和四肢都像人类，却顶着一个猪头，很像电视上的猪八戒。
　　商珠立时心生警惕：它不会也是魔怪吧？
　　身高是商珠一半的猪头人似乎十分单纯，他哼哼唧唧地走到床头，一张猪脸热情地俯视商珠，“你醒了？醒了就好，看把你哥哥急得……唉，出个海都会撞上他们，这世道……还让不让我们小精怪活了……”

　　商珠见他好像没恶意，心放了一半，但她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出海？哥哥？
　　莫非是－－
　　她突然知道那件自己在昏迷中也悬心不己的事是什么了：飞黄安全吗？
　　“我哥哥……他在哪里？”商珠问。一开口她才觉得喉咙痛得像火烧，声音也十分嘶哑。
　　猪头人正待回答，却被另一个声音抢了先：“我在这里，你身上有没有感到不舒服？”
　　商珠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长得有三分像飞黄，但鼻子比他的扁，眼睛比他的小，两颊比他的胖，皮肤又粗又黑，也没有那种高贵的气度，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憨厚型的男子。声音也迥异于飞黄的清朗，低得无甚特色，还拖着一种惫懒的尾音。
　　商珠既失望又疑惑：“你，你……”

　　“我去弄点水来。” 猪头人转身走出了房间。
　　商珠瞪着眼把那个黑衣少年看了半天，怎么看他都不是飞黄。
　　“人醒了，脑子却没醒吗？摔了一下，人变得比以前更笨了，真是没用。”
　　虽然他那双眸子是黑色的，虽然他的声音比飞黄的要低沉，但那锐利的目光和讥诮的语气商珠无比熟悉。
　　“你，你真的是飞黄？”商珠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难道是中了魔怪法术，才丧失了往日清俊的样貌？
　　但在那么多魔怪围攻下，能活下来己经相当不错了，样貌变得朴实一点，实在不算太大的损失。不过，他向来性子骄傲，也许心里面会因为样貌变丑而很不高兴吧？
　　“飞黄，我觉得你现在，很，很好看呢……”商珠笨拙地找话安慰他。
　　“真的吗？”飞黄皱着眉，好像不大相信。
　　“真的真的真的。”商珠使劲点头，完全不顾自己颈部传来喀喀喀的抗议声，“和以前相比，是另一种类型的好看。”
　　飞黄眉头皱得更紧，“这么说我的易容并不成功……一定要变得不引人注目才行，偏偏我的法力所剩无几……”他自言自语着说。

　　商珠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来你易了容……不用再变了，这样的样貌够普通的了。”
　　“哦？你刚才不是说，我现在的样子也很好看么？”
　　商珠嗯嗯啊啊了一会儿，终于说：“是好看，但没有以前好看，总之，你不用再浪费法力为自己易容了，现在这样子就行。不过，你怎么说是我的哥哥？明明比我小，应该是我的弟弟才对。”
　　黑胖型飞黄的气势仍是那么睥睨：“我三百岁，你呢？”
　　商珠：“……我……十……”
　　后面的数字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十万？”飞黄挑起一边眉毛。
　　就算容貌己改，骨子里他仍是那个爱欺负人的少年。
　　商珠顾左右而言他：“耳鼠呢？怎么没见她？”
　　飞黄没有说话，伸出一指点点商珠的手腕。
　　商珠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右手腕处绕着一条白色的细线，“这……”她猜到了一点什么，却又拒绝去相信。

　　原来，飞黄和商珠之所以能从众魔怪的围攻中脱身，全靠耳鼠的牺牲。
　　那天，商珠晕了过去后，飞黄坚持再战了一会儿，体力也渐不支，眼看就要命丧魔怪之手，危急关头，小耳鼠的法力突然大爆发－－她平时只能将自己隐形，但在当时，她的隐形波居然覆盖了庞大的（相对而言）飞黄和商珠，使他们三“人” 同时隐形。
　　为了发出这种隐形波，耳鼠不惜将她的法力燃烧殆尽，最后连“本相”都没办法维持，化成了一条魂丝线，牢牢地系在商珠的腕上。
　　“要过一段漫长的时间，耳鼠才能把本相重新修炼出来，至于说到法力，那就需要更长的时间了，她把自己系在你的手腕上，表示无论如何，她都想跟着你。”飞黄说。
　　商珠低下头，哽咽着，泪盈于睫。

　　那只蓬着一双大耳朵的小小耳鼠，为了长留山上灿烂的阳光，苦苦哀求商珠带她离开丹薰山：“带我走吧，我很有用的，姐姐，我很有用的……”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享受一天阳光灿烂的日子，就被迫与商珠一起，面对魔怪们可怕的杀戮，最后，还为了救商珠，散尽了她自身的法力，连本相都没法维持。
　　飞黄没有详细说，但长留山上那些吱吱喳喳的鸟儿们有时会相互讨论一下练功的事情，从她们那里商珠听说过，散尽法力，摧毁本相，等同于将自己活生生地“爆炸”，那种痛苦，不能用言语形容。其后修复本相，就相当于在狂风中砌细沙成高塔，艰辛异常，更别说修炼法力了。

　　小耳鼠用一种惨烈的方式证明了她的确很有用。
　　如果她没有离开丹薰山，此刻应该还活得好好的，环境虽然阴暗，但好歹平安，还可以和孰湖一起玩耍……
　　为什么要带她去长留山呢？
　　此刻商珠的心里充满了愧疚与悔恨，泪水终于扑蔌蔌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