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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崇宁七年七月,白炎军攻城,是为乱始。守将谢婉率众苦战,不得援。七月廿六,城破,婉力竭被擒,不肯降,为炎军枭首。八年春,炎夺王城天岁,鸩敬帝,清朝堂,废宫室。二月即位,定国号周,改元永初。
      永初十年冬,周帝崩,朝野翻覆,诸王皆谋自立。时有乱军夜袭,见婉披发执枪于城上,肝胆俱裂,乃退。十一年,新帝彻平乱登基,改元太业。
      太业后,城中始有谣歌传唱。歌曰:安危何所系,天阑谢将军。太业三年,城东设谢婉衣冠祠,祭拜者众,香火终年不绝。
        ——《天阑城志谢婉传》
      一城破
      火光,残月,鲜血,厮杀。
      他漠然看着城中一切,机械地重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不过只是形式罢了。城头灯灭的一瞬,他便明白,天阑城已被炎军所破。而天阑,也早已成了一座空城,城中人大多逃往别处避难,只剩下守城的将士,还在竭尽全力守着这孤城。
      如今城已破,那些赤胆忠心的战士,大抵都含恨成了刀下亡魂吧。
      也包括她。
      他提着灯笼,穿梭在入城的炎军人马之中,向着城门走去。殷红的血绽开在相藉的尸体上,如罂粟般妖冶凄艳。血河流过他脚边,浸湿了长靴,温热的液体仍带着死者的体温。然而他却似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血的热度,听不到杀伐屠戮的喧嚣,看不到马蹄卷起的尘土飞扬。
      战马掠过,卷起一阵血风,带着死亡的腥气扑面而来。微弱的烛光随着风在沉寂的夜色中摇曳着,奄奄一息,似乎下一秒便会熄灭。他依稀看到城头悬着一个黑影,与城上被风撕裂的旗帜一起,在惨淡的月色中飘荡。那是她的头颅,脸上犹挂着临死时的轻蔑。
      她果然是死了。
      虽然是心知肚明的结果,但在确认的那一刻,他还是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灵魂之中抽离,随着倾盆大雨中城阙的呜咽,渐渐远去。
      她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城门下,战袍依旧如昨日那般纯白胜雪,只是战袍的主人已然逝去。他曾最爱的一抹白色,此时却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走近,才发现那纯白只是他的幻觉。她死的惨烈,白衣早已染成血色,也不知是她的血,还是炎军的血。乱世中的蝴蝶,终是在这一夜随着倾城大火,湮灭成烬。
      他拾起地上刻有她名字的匕首,抬眼望向城头。他仿佛看见,高悬的头颅幻化成她诀别前的一笑,昙花般转瞬消逝。
      “我谢婉,决意与天阑共存亡!”
      她的声音温柔而决绝,在他的耳畔回响。
      须臾之间,悲切如潮水从他的眼眶中涌起,却在溢出前冻结。
      他为何要悲伤呢?甚至,他还应该高兴,不是么?
      面容恢复了往常的麻木,他沉默地收起匕首,提着灯离开。
      崇宁七年七月廿六,天阑城破。

      二风起
      破晓。
      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他从梦中惊醒。匕首紧贴着皮肤,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让他清醒了几分。
      天阑城破了。谢婉死了。
      他茫然地望着天边初升艳丽如血的红日,渐渐回忆起昨日的一切。窗外出奇的静谧安宁,晨光轻柔地洒落在未干涸的血迹上,反射出淡淡的金光。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沐浴在光芒中,正睡得安详,似乎已忘却了所有怨恨,含笑飞往彼岸天国。一夜之间,浴血激战的惨烈肃杀已然灰飞烟灭。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心中从未有过的释然平静。结束,意味着新的开始。
      昔日的罪孽,已随着昔日的他被他自己忘记。天阑只是风起的地方,一场更加猛烈的血雨腥风,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小城中悄然酝酿。
      他披上长袍,走向在废墟之中,分外突兀的高台。
      一个容貌俊朗的男子正漠然地伫立在高台之上,检阅着千军万马,接受着那些屈服在军队铁蹄之下的百姓的膜拜。
      “周王万岁!”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传入耳际,令他一阵眩晕。城中幸存的人们早已把昨夜还让他们臣服的敬帝抛诸脑后,战战兢兢地屈膝跪倒,叩首声整齐而响亮。求生的欲望,超过了所有坚定的信念和忠诚。
      果然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他冷笑,随即又觉得无比讽刺:他自己,不也是这墙头草之一么?毕竟在乱世之中,他们这些草民的性命在王者看来与蝼蚁无异,王者们随意地挥一挥手,就足以让他们灰飞烟灭,他们又何苦为那些草菅人命的君主,搭上自己的性命?
      自嘲着,他拂起长袍,随着众人一同跪在地上,道:“周王万岁。”
      台上的男子面无表情,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声音清冷而疲惫:“都起来吧,投降者一律赦免。”
      “谢周王。”众人的声音不约而同,就像一场早就排练好的表演。在求生的本能下,人自然会知道怎样做才能保住性命。
      然而,并非人人都如此。
      霎那间,耀眼的刀光冲破人群,似一条白龙呼啸着直冲向高台中央!
      烈风卷着飞沙碎石,咆哮着,肆虐着,如猛兽般瞬间吞噬了高台中央的白色身影。一片混沌中如雪般清亮的只有凌厉的刀光。刀剑撞击声在凛冽的狂风中若隐若现,不绝于耳。剑气携着木屑斩破风沙,将四周的断壁残垣劈得粉碎。
      一炷香之后,风沙逐渐消散殆尽。
      白炎独自屹立在早已千疮百孔的高台之上,银白色的战甲上尽是血污。他手中拎着的,是一个鲜血淋漓的头颅。
      “周王威武!”“周王万岁!”炎军之中,欢呼声此起彼伏,如雷贯耳。
      他怔怔地静立在人群之中,那人在厮杀中声嘶力竭的呼喊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谢将军,我今日定要取得白炎首级,为你报仇!”
      他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指节泛出青白。
      “白炎那小子福大命大,居然没死。”人群的角落中传来一句低声的自语。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九龙佩。那人腰间挂的,竟是九龙佩。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不动声色地遁出人群。
      “覆羽王爷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咒周王死,这份胆气在下真是佩服,佩服。”话音未落,几枚暗器便破空而来。他轻巧地侧身闪过,长袍临风而舞。
      “你是什么人?”黑衣人阴霾的目光打量着他,杀意毫不掩饰地流露。
      “王爷无需知道我是什么人,只要明白一点——”他邪魅一笑,狡黠而诡异,“我的目的和王爷一样。”
      “哦?你且说说,我的目的是什么?”黑衣人似乎有了兴趣。
      “我可以帮助白炎攻克天阑城,自然也可以帮助王爷杀掉白炎,夺取天下。”
      黑衣人傲慢不屑的神色瞬间转为惊异:“是你……!……帮我的条件呢?”
      “白炎,必须交给我亲自杀死。”
      “……有意思。合作愉快。”黑衣人微笑着伸出右手。
      他也伸出右手,礼貌地回应道“与王爷合作,是我的荣幸。”
      崇宁七年七月廿七,风起于天阑。
      三流年
      十一年。十一年之后,他依然在天阑城中不为人知的角落中,孤独守望着漫长而寂寞的黑夜。
      他踏上布满青苔的石阶,才发觉转瞬间,竟已过了十一年。
      崇宁八年春,炎夺王城天岁,鸩敬帝,清朝堂,废宫室。二月即位,定国号周,改元永初。
      这便是当年城破之后,最终的结局。在那以后,天阑城逐渐恢复元气,政通人和,贸易兴隆。昔日英魂的骨和血,早已被黄土掩埋,沉没在黑夜。而他,则十年如一日地看着明月的阴晴圆缺,繁花的盛放凋谢。偶尔,也会拿出那把寒光如雪的匕首仔细端详,回忆过往;也会走上街去,打听关于王都的奇闻轶事。
      他听说,白炎攻克天岁,鸩死敬帝的那一晚,发了疯似的冲进皇宫,翻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口中喃喃:“朱砂,朱砂,为何我为你覆了天下,你却还我这样一个结局?”
      他听说,白炎登基后废弃了前朝敬帝所建的华美宫室,每夜宿在帝宫内的九龙塔,对着那一幅颜貌无双的女子的画像。
      他听说,在称帝十载之后的一个雪夜,白炎终究追随那九重宝塔之上,七重纱幕背后的画像上的那人而去。
      每每听到这些传闻,他的心中便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意。白炎,你叱咤风云十载,终究不还是有得不到的东西?
      喜悦总是伴随着刻骨的仇恨,让他一度将这两种情感错误地混为了一种。直到白炎去世之后,他才渐渐回忆起喜悦,其实与恨有别。
      十一年的岁月,太遥远,太漫长。青苔掩去了血迹,尘埃湮灭了回忆,流光淡漠了离别。
      记忆中那女子的眉睫,竟已模糊,模糊到他已经辨认不出,那人是不是她。
      她,谢婉。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谢将军。”在她的墓前,他将一碗清酒洒在她的墓上,用一如既往的疏离称呼唤她。命运便是如此残酷无情。他连唤她名字的权利,都没有。
      “明日覆羽王爷的军队将进攻天阑。”压抑住心中汹涌澎湃的复杂情绪,他对着她的墓,冷然道。
      暴雨狂风将再度降临你所拼死守护的城阙,摧毁你誓死捍卫的安宁。九泉之下的你,又会作何感想?
      放下千思万绪,他抬眼望向城头。绚烂的烟花绽开,转瞬便化作斑斓的光影倾泻,悄然逝去在黑夜。
      就如她那夜,似昙花般的一笑。
      他心中一阵抽痛,转身离去。
      她的匕首依然挂在他腰间,闪着寒光。然而此刻握着那把十一年不离身侧的匕首,他却突然觉得迷惘了。
      当初他留下这匕首,是为了亲手杀死白炎。如今白炎已死,他留着它还有什么意义?
      而他自己继续为离王卖命,又是为何?
      闭上眼睛,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
      便让这一切结束也好。

      四轮回
      烈火破空,星辰倾泻。他提着灯,看着街上惊慌逃难的人们,忽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若是真有命运轮回,也不过如此吧。
      像幻觉一样熟悉的场景。落叶如断翅蝴蝶般四散纷飞,最终在铁蹄下化作齑粉。四方边角不绝,伴着惊天动地的厮杀之声不断推进天阑。鲜血滚落,染红了尘土,艳烈一如当年。
      他逆着匆忙逃跑的人流,直奔荒野之外的军队大营。
      离王覆羽亲自骑马临于阵前,指挥战斗。他脸上洋溢着的,尽是即将坐拥江山的兴奋。
      他走到覆羽的马下,单膝跪地:“参见王爷。”
      “你是……”他看到覆羽皱了皱眉,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并不说话,甩手便是一物飞出。
      卫兵见状大惊,潮水般一拥而上,几十把刀剑顷刻间横了在他的项上:“竟敢暗算王爷!”
      却见覆羽不慌不忙,飞身下马迎着来人甩出之物而去。只看一眼,他就神色大变,顾不上回马,便厉声喝道:“不得无礼!都给我退下!”
      刀剑瞬间撤回。他脸上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惊怒之色,淡淡地道:“王爷的兵马真是训练有素。”
      “军师过奖了。”覆羽尴尬一笑,试图缓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他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道:“王爷,恕在下直言。喜形于色,并非王者应有的表现。”
      覆羽闻言怔了片刻,眼中有惊诧,有佩服,但那失神之色不过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军师果然神机妙算。本王久攻天阑不下,见到军师前来相助本王,自然是高兴的。”
      他冷眼看着覆羽,语出惊人:“在下并非前来相助,而是前来向王爷辞别的。”
      覆羽一愕,良久,才有些惋惜地道:“为何?”
      “白炎已死,在下与王爷之间的约定,也到了终结之期。”
      覆羽轻叹一声,道:“……既然军师去意已决,本王再留也是无用。你……走吧。”
      “谢王爷。”他转身,却正撞上前来报告军情的前线士兵。
      “王……王爷,城头……城头……”那士兵神色恐慌,战战兢兢地说了半句,竟全身战栗不止,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覆羽不悦地打断他,怒道:“没上过战场么!吓成这样!”
      “城头上有……有……有女鬼,似乎是……前朝的谢婉将军……”
      他一时间如同五雷轰顶,呆呆地站在原地,仿若木雕。
      谢婉将军。谢婉将军。他的耳畔不断回响着这四个字,目光呆滞地看着士兵的嘴唇一张一合,竟听不到他继续说了些什么。顾不上其他,他朝着城头飞奔而去。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失态,只觉得自己不受控制似的眼中仅有的那个白影狂奔,就像鬼附身。
      时光似乎真的在倒流。跑到了回忆的尽头,风声依旧凛冽,白衣依旧如雪,那女子依旧像十一年前一样,披发执枪于城上,笑如昙花。
      “……好久不见,谢将军。”久别后的重逢,他没有多作解释,而是选择用最平淡的话语,藏住旧日他对她的誓言。
      他屏息等待着她的反应,然而她只是微笑:“你来了。不用说什么了,没有事情能瞒过鬼的。”
      “那你……恨我么?”
      “人死后万般皆空,便谈不上恨了。今日我只是想再让你许我一个誓言。我守了天阑十一年,如今到了离去之期,只希望你能替我给这里的百姓一个安宁。无论王城的姓氏如何改写,百姓无辜。”
      “我答应你。”
      “谢谢。那我便无所牵挂了。”她脸上流露出释然的神色,转身西去,“再见。”
      “等等!”他逆着风穿越荒野,抛去所有胆怯,着魔似地追随着那个白色的灵体。十一年来第一次,他强烈地想要留住什么。
      然而她终究离开了他。十一年前是,十一年后亦是。她走得那样快,他甚至来不及告别。
      “……再见。”他冲着她远去的方向,喃喃。留住了又怎样?对于她,他只是一个守夜人,与千千万万个敬爱她的士兵百姓无异。他又能说什么呢?
      也许只能把情愫,藏于心底了吧。

      五 风止
      新帝彻平乱登基,距今已三年。
      覆羽邀他共享天下,他只是委婉回拒道:“陛下说笑了。陛下只需修缮天阑城,设立谢将军的衣冠冢,臣便不胜受恩感激了。”
      覆羽果然照做,在城东设谢婉衣冠祠,香火终年不绝。
      当年他向覆羽提出对天阑城进行招降的计策之时,覆羽竟断然否决。
      他不解:“不费一兵一卒,王爷为何不愿招降?”
      覆羽看出了他的顾忌,悠悠地道:“难道你想让世人都道本王怕了那女鬼么?除非……你继续助本王平天下,本王还可以权衡利弊考虑考虑。”样子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王爷你……”他无奈地笑笑,“罢了罢了,我既答应了她,便依王爷的意思。”
      他想,覆羽大概也是对这件事有所愧疚,才出手如此大方。
      都结束了。
      他感慨万分地背着包袱离去,听见有僧侣在九龙塔前吟唱前朝的经文,突然想起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朝代。
      不是前朝,是前朝的前朝。那才是他的本源。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没有名字。他问母亲,得到的只是冷冷的回答:“名字只会惹来灾祸,不要也罢。”
      孩子总是有好奇心的。他不断追问,然而在母亲一次次的呵斥甚至是打骂之下,他放弃了。
      七岁那年,谢婉的父亲辞官回乡。他第一次看见谢婉,那个比她小四岁的女孩。她一身白衣,清秀空灵,笑起来如雪中的仙子般可爱动人。
      此后,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注意她,偷偷看着她在河边舞剑生风,白衣翩然;看着她在春风绿柳之中,笑得无邪。
      后来他便很少看见她那样无邪的笑了。父亲去世之后,她独自挑起了统领驻军,操练军队的重担。整日忙于练兵的她,多了几分男儿的爽朗,少了几分女子的优柔。
      但他依然迷恋她。迷恋她的白衣,迷恋她的微笑,尽管,他之于她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再后来,母亲去世。
      “有件事情……咳咳……我瞒了你很久……”母亲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道,“你……是前朝皇族的后裔。”
      “咳咳……墙角的砖中有着我族……我族世代相传的九龙佩,你……一定要……把它们收好……”
      “也许你不相信……咳咳……但是……但是这是事实。敬帝昏庸,你若得了机会,必要为你的父亲报仇雪恨,振兴……振兴我族……”
      说到“振兴我族”四字时,母亲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的光亮,随后,便无力地垂下了头。
      他被突如其来的身世所震惊,甚至忘记了流泪。
      他怎会不信。
      他现在才明白记忆里,金殿之上尸山血河的惨烈场景究竟从何而来。
      他现在才明白多年来,母亲教他兵法武学,强迫他读遍群书究竟所为何事。
      但他并不想复仇。他宁愿做个普通人,生活在天阑这座小城里,在闲暇之余偷偷地看着她的身影。
      于是他选择隐藏自己的身份,留在天阑做个平凡的守夜人。
      对不起,母亲。孩儿只是个纠缠于儿女情长,很没志气的人,并非你希望看到的那个文韬武略的帝王之才。他对着母亲的墓,愧疚地道。
      他想他的一生也许就这样平凡地过去了。直到崇宁七年七月,白炎君攻打天阑。
      看着城下的千军万马,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母亲的话,和母亲临死前眼中的光亮。
      也许这是个机会。他想。毕竟,那是母亲的夙愿。身为一个儿子,那是他的义务;身为一个皇族后裔,那更是他的责任。
      下定决心,他只身前往炎军大帐,将所有城中军队、布防信息如实相告。当白炎问起原因,他只是说,敬帝昏庸,聪明人自应弃暗投明。
      他不会泄露自己前朝皇族的身份。否则,白炎第一件要做的就事不是攻下天阑,而是除去他了。
      之后便是那一夜。他正欲前往炎军大帐时,抬眼看到了城门上的她,原本坚决的心竟瞬间动摇了。她会死。
      于是他做了一件不受理智控制的事。他躲过士兵,跑到城上对她说:“谢将军,跟我走。我……我们天阑城的百姓希望你能活着。”
      他又何尝不知道他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他更清楚自己的话对于她来说,有多么荒谬。然而他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她会答应。
      “谢谢你,但是……对不起。”她的微笑像往常一样美丽,然而他却如坠冰窟。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苦涩地笑着,彻底明白了他与她是两个立场上的人。她,是注定要因他而死的。
      “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那么,尽你之力帮我守住天阑的百姓,不要让他们受到战乱之苦。”她的脸上是看破生死的决然,“我谢婉,决意与天阑共存亡!”
      “我发誓会尽全力保护百姓,请放心。谢将军你……多保重。”他转身离去,眼中竟有泪水上涌。
      她是一个真正伟大的人。她爱天阑,更爱这里的百姓。明知必死,依旧心系百姓。与这份大爱相比,他对她的情感,又算什么呢?
      那一刻,他放弃了振兴本族的梦想,决定为她复仇。
      拒绝了覆羽的邀请,他守在天阑,以信鸽和覆羽联系,变身成了民间传言中离王亲信的那个有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才,却神秘莫测的军师。
      可惜他一错再错,为了复仇将战火硝烟再次带进了天阑。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她不恨他,他也实践了对她的誓言,这就足够了。
      他勒马回望天阑城。城门上挂着如弓般的明亮弦月,夜色微凉,似水清冽。他依稀看见,她莞尔微笑着伫立于城头,身后花开成雪。
      风起天阑,亦止于此。
      --THE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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