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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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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惊尘做了一夜的梦,梦境是关于他的童年。童年,对项惊尘来说只是一个名词,五岁以前的记忆千篇一律,除了跟着母亲一起发呆他再没有其他回忆。这个梦却是回顾了他第一次走出雪园的事,大舅舅把他介绍给项家人,他竟然还清楚地记得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不屑,嘲讽,轻蔑,冷笑,脸上都戴着微笑的面具,却在心里骂大舅舅老糊涂了,连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也认进项家。对了,他都快忘记了,他能够听见人们心里的声音。在雪园里,他和母亲从来不用开口交谈,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久而久之也就不动嘴了。后来出了雪园,慢慢地学会了说话,却不再能直接听见别人的真心话。
项惊尘朝脸上扑了一捧冷水,拿过毛巾将脸上手上的水滴擦干,挑剔地打量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不知为何,他对镜子里的自己竟然产生了不满意的感觉,胳膊太细,皮肤太白,大腿都无力,浑身上下一点肌肉都找不到,整个人只能用废柴来形容。
项惊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被丧尸抓破的肚子现在只有几道浅浅的肉痕了,虽然现在营养液泛滥,但如此奇效的营养液恐怕价值不菲。项惊尘可不相信项家会浪费钱财把那些昂贵的修复营养液用在自己身上,难道他之前给自己注射的抗体药剂还能加速人体的新陈代谢。项惊尘制作出来的药剂,基本上都属于没有经过严格临床试验的半成品,以项惊尘的经济状况是负担不起他自己组建研究所的,所以每一个产品他只能保证不会要人命而已。反正小白鼠没有被吃死,那就算成功了。
在镜子前审视了许久,除了身体的恢复能力让他稍微满意以外,他发现自己在自己眼中居然一无是处。项惊尘心里涌起一股想要变强的渴望,他连身高都只能算二等残废,这样子活在世界上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想着想着,项惊尘便换了运动装,搭了条毛经在脖子上,精神抖擞地出门跑步去了。今天的目标是,五千米。
项惊尘一边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极度渴望运动,一边又忍不住想倒回床上睡个回笼觉,好想睡觉,不,我一定要变强,好累,不,汗水流的还不够,我要死了,不,我还能再跑……就在自我矛盾当中,项惊尘硬是坚持跑完了一万五千米。然后一路爬回自己的卧室。
项雪霏笑眯眯地望着儿子,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说道:“宝宝,喝汤了哟。”
项惊尘颤抖地看见自己如同上了发条似的玩具,嘣地跳起来,一把端过大腕,咕噜咕噜便往喉咙里灌。最后一口黑汤全数入肚,项惊尘梆的倒地。
这一天项惊尘过得极其充实,他过去十七年从来没有这么充实过,跑步拳击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一整套运动下来,他只觉得浑身上下两百零六块骨头没有一块是自己的。晃晃悠悠回到卧室,门一合拢,项惊尘立刻像滩烂泥似的颓然倒地,有气无力地爬上床,头倚着软软的枕头才不再动弹。他现在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要用出吃奶的劲,更不用说沐浴更衣了,浑身臭汗也顾不上,想着武馆里那些女学生唧唧喳喳地啐骂,臭男人臭男人,不臭怎么是男人。
“这么点苦就受不了了,亏你还是姓项的!”
虽然只听过一次,但项惊尘立刻就分辨出这个声音是属于昨夜的神秘人。无奈他现在一动都不能动,动了动嘴唇,哑着嗓子道:“前辈,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折磨我?”项惊尘脑子不笨,立刻就把自己今天的异常举动联系到了神秘高手身上,不管是不是,先试探一番再说。
那人也不辩驳,说道:“你若是这么烂泥似的躺着,今天的功夫可就白费了,你若是现在运行霸王诀也不枉你辛苦一天。”
项惊尘心想这个高人居然知道项家的霸王诀,想来不是项家的宿仇就是老友,他的语气虽然冷冽,话中却是一片好意,遂道:“你既然知道霸王诀,也应该是项家的熟人了。这霸王诀向来是只传给项家的内门核心弟子,我虽然是姓项的,却也没有这个资格学习这门古武心法。”
那人奇道:“你的霸王血脉如此浓厚居然还不是那劳什子内门核心弟子吗?”
“什么是霸王血脉?”项惊尘疑道。
“这你不用管。你若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这霸王血脉对你而言无甚用处,不过是世人闲暇吹牛的谈资罢了。你若但凡还有一点骨气一点傲气,这霸王血脉就是你不甘心不服输的心气。”那人淡淡地说。
项惊尘握了握拳头,他此刻被神秘人拿话一激,身体里倒还涌出了些许余力来。他在项家十七年,出了雪园,浑浑噩噩受人白眼十二载,什么骨气傲气早就被折辱得一干二净了。他听过的比这难听的话不计其数,无论是明嘲暗讽他都咬牙吞下,如果每一句酸言辣语他都要一一去计较,他早就不知被人整死多少回了。
项惊尘不再去想神秘人是谁有何企图,闭上眼睛假寐过去。那人也不再出声骚扰,室内一下陷入了静谧。
过了一两个小时,项雪霏悄悄来到儿子的卧室,坐在床边,轻轻按压着项惊尘僵硬的肌肉,竟是在帮儿子舒缓身体的过度疲劳。以前项惊尘被人欺负拿着切磋的幌子打得遍体鳞伤,项雪霏也是如此这般在半夜潜入儿子的房里给他疗伤。项惊尘起初不知道,偶然一次装睡才撞见了母亲,他也没有说破,只当是不知道这回事。
这次似乎与以往不同,项惊尘可以感觉到一波波热流顺着穴位流进自己的体内,把身体的酸痛一一抚平,慢慢转化成了自己的内力。
母亲这是要做什么?项惊尘立时便要起身问个清楚明白,这样的举动可不是在治伤,倒像是在传功。可他偏偏如同被人点中了穴道一般,连眼皮都不能颤动,只能任凭一股股热流在自己的经脉里流转,按照固定的路线,一遍一遍强制运行。
好不容易母亲终于离去,此时项惊尘的身体有力地仿佛吃完大补药再美美的睡了一个好觉,疲劳酸痛一扫而空,浑身上下精神十足。
“嘿,你倒是有个好娘亲。”那人道。
“我妈怎么了?她在做什么?”项惊尘首先担心的是母亲刚才的举动会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那人道:“你不用担心你母亲,她只不过是用她自己的内力在你体内催动霸王诀的运行罢了。虽然吃力一点,不过以你母亲的功力修养数天便可恢复。”
“前辈认识我母亲?”项惊尘问。
“不识。”那人断然否定。
“那……前辈为何对我如此关心?”项惊尘也不想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
“哈哈哈……”那人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项惊尘只觉得胸腔震动,仿佛那人是在他的心里大笑一般。
“前辈莫不是要装疯卖傻,说一番似是而非高深的话,然后对我说日后便可知道?”项惊尘冷冷地说。
“哼!你若是想要知道也无妨,我只怕你听了不相信。”那人道。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相信。”项惊尘想起所看的小说电影里,那些所谓的和主角渊源颇深的武林高人就爱装样子,有话不直接说偏要东拉西扯,等他要说的时候仇人已经找上门一刀结果了他,然后便弄得主角被动的很,不是产生误会就是走了冤枉路。不过项惊尘横看竖看也在自己头上找不到主角光环,这神秘人到底安的是好心还是坏意呢?
“那些小说电影都是瞎编胡扯,你的样子当不上主角,倒十足炮灰像。”那人道。
项惊尘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那自然是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啰!”那人道。
项惊尘沉默片刻,拉过被子将自己盖好,脸上没有一点吃惊的表情,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嘴里念叨着“还是早点睡吧,半夜不补觉,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浑不把神秘人的话当一回事。
“你现在不相信,以后由不得你不信。今日你的娘亲,帮你体验了一遍项家的霸王诀,也算是勉强舒活开了你的筋骨。你的脑子虽然不知道霸王诀的心法,你的身体却记住了行功的路线。你不会,我便偏要你会,你不学,我偏叫你不得不学。”神秘人的声音越来越遥远,仿佛那人正在慢慢远离。
项惊尘表面上充耳不闻,心中却反驳道:你当我是传说中的武学奇才吗,如此高深的心法只要被人在体内催动一遍,我就能掌握诀窍?你当霸王诀是儿童广播体操呀!切,装得一副大宗师的模样,你以为是在演电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真是好不要脸……啊呀呀——
项惊尘还在腹诽,忽然头痛难当,四肢痉挛,双手手指猛地伸开,正经十二脉微微鼓起,十二股气劲从左右手向手臂滑行,在心口汇聚,交换,分散,冲向全身要穴。项惊尘痛苦地吼叫出声,他觉得自己如同一只气球,不断被人把气体吹进自己的体内。须臾便将霸王诀运行了三十六个周天,以此往复。
该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身体记住行功路线”,哪有这样强迫别人学武的!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