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双飞西园草

1、第 1 章

　　她结婚了，和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她的青梅竹马也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她自暴自弃，因为她不能和根正苗红，并且父亲还是老红军的阿忠在一起，她的爸爸是资本家、是走私派，她是小兔崽子。私下里她恨过她爸，恨过自己的生不逢时，有时她会想：如果现在再来一抗日战争或是抗美援朝该多好，那样的话她就会参军奋勇杀敌，哪怕光荣牺牲了也好，那样就不会再有人注意她的父亲是个什么东西了。但她只能想想而已，连说说都不行，因为那样就会被说成是□□，是企图破坏我们美丽和平的社会主义国家。她不能改变历史，但她能逃离这个地方。于是在一次知青下乡的潮流中她走了，去了一个很僻、很穷的乡村。
　　到了那个村子，真的不再有人对她指指点点了，也不再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资产阶级小兔崽子”了，于是她很艰苦也很快乐地在那个小村庄里生活了下来。她识字，也就常帮张家写封信帮李家写付对联，纯朴的乡亲也就常护着她这个城里来的女娃儿。
　　日子长了，看到她一个姑娘家生活着挺苦的，张大妈就常留意着给她介绍个伴儿，她只是不置可否。因为她的心里还存着一丝期望，期望哪天上边政策改了能和阿忠再在一块儿。悄悄地她会打听他的消息，一点一滴的，藏有心里……
　　可有一天，她得到了一个关于他的却并不甜蜜的消息——他要结婚了，和一个根正苗红的女孩，那人的爸爸是他上司。“也好，也好，也绝了我这份痴恋。”这是她听到消息后的第一个反应。她没哭这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可不久她得了一场病，这场病来得突然而以来势汹汹，直到半个有她才回复健康。她去找了张在妈，对在妈说：“在妈，帮我找个人吧，条件不要多好，会疼人就行了。”
　　大妈给她找了个男人，叫老么。见面的时候，她连人家正面都没瞧就说行，答应了。
　　她嫁到了老么的村子里去了，村里的三姑六婆都来看她。这个说“呀呀，看人家城里的姑娘皮多的呀”那个说“老么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媳妇这么俊”老么只是憨憨的笑。
　　老么不会说话，却真疼她，不让她下地里干活，只肯让她待在家里操持点家务而已。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一年多过去了，她生下一个儿子。孩子没取名，她就说我给孩子取个名吧，叫赵忠。“赵忠？阿忠，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取的名也这么响亮！”老么只是高兴，什么都她。于是她的儿子就有了一个名儿，和那个负心人一样的名儿。
　　月子做过了，又到了收获的忙季了，她想到地里去帮帮忙，老么一个人太苦了，再说她心里也觉着有些对不起他，为了那个名字。一天，她对老么说：“老么，地里这么忙，要不，我也到地里帮忙几天？”可老么不肯，讷讷地说：“嗯……呀，孩子他……妈，你就好好待在家吧，我一个做得来，做得来！”她终是不肯，老么摸摸头，又搓搓手，最后终于蹦出一句“要不，你明儿个抱着孩子去田埂上坐坐，我看看你……嗯，看看你们就有劲了！”说着黑红的脸变得更红了。没想到她这个木讷的丈夫能说出这温情的话来，她心一暖，也就不再坚持了。
　　第二天，她真的去了，还带着他们俩的宝宝。而老么也真的得更起劲了，憨憨的脸上尽是幸福的笑。
　　这以后，她也就常到田埂上去，有时是送送水，有时是送送饭，有时只是单纯地坐在田埂上看看他。开始她还抱着孩子去，后来孩子会走路了，她就牵着孩子手去，再后来，孩子大了，上学了，她又一个人去。
　　岁月在不知不觉中流淌。阳光带给她温暖也夺去了她的白皙的皮肤，风儿为她带去了夏日的酷热却也吹皱了她光滑的脸庞。终于，在一个芦花成熟的季节里她的头发也似芦花般花白了起来。她的儿子考上大学去了她原来的那个城市，也娶了妻生了个白胖小子定居在那里了。儿子要接他们过去，他不肯，因为他丢不下家里的那三亩七分地的田；她也不肯，因为那个城市已经没有让她留恋的东西了，而且她也丢不下她那个依旧不多话的老头儿。
　　儿子又来信了，谈他的儿子，谈那个让她心怀愧疚的老爸爸，说他们一切都好。“好就好”，她叠起信纸收起来，又去给她那依旧不多话的老头儿送水。老么的背已经有些佝偻了，但精神还很好。看到她来，老么停下手中的活儿迎了上去，风儿吹拂着的是他雪白的头发。她端了一碗水上去，并一边看他喝水一边用袖子替他擦擦额上的汗。老么对她笑笑转身又去干活了，而好也收好碗坐到她的位置——那片田埂上。偶尔，老么会习惯性地转身看看她，而她也会像往常一样对他笑笑。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