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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回 急难 ...

  •   司徒氏的病一日重似一日,驭奇终未同小乖去那落星湖。驭奇自是不信怪力乱神,奈何家中变故,万般愁绪压在心头,却无力改变,每日望着窗棂又白,只觉又是一个长昼,如何去熬,熬过之后,娘亲的身子是否又坏一些,诸般无奈覆压之下,免不了起了些求神拜佛的念头。
      又一日,驭奇往舅舅宅子里去,照例抓药取钱,路上见人群团团围住街角,不知做什么,他方走了两步,忽听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滴溜溜说道:“讲论只凭三寸舌,称评天下浅如深。小子游方南国,今至罗城,年齿尚幼,学艺未成,还请诸位看官多多宽谅,听小子讲一段《白娘娘西湖借伞,许小乙烟雨相逢》。”
      驭奇心道,这蛮荒之地竟也有说书的了。平素他最爱听人说书,说三分,讲春秋,将古史中索然无味的年代战役演绎得生动有趣,说书人应属末流,然驭奇以为,此等人中不乏虎龙,更听说说书所循话本多为说书人自己改编,故而又生出许多敬意来。
      驭奇却未听过如此糯软缠绵的腔调,讲什么“西湖借伞”、“烟雨相逢”,他虽然好奇,却不敢耽误了时辰,只得收心前行,不多时到了司徒府门前。
      门子一见驭奇,脸上带着轻蔑神色,挖苦道:“又来找司徒大人要钱啊?”
      驭奇早被他们冷嘲热讽惯了,强笑道:“我舅舅在吗?”
      门子开了门放他进去,院中小桥流水,植芭蕉、海棠,街边檐下杂植红白木槿,此时初开,昨日的落花已扫净了。
      与夏声不同,司徒喜是个很注重享受的人,即便旅途颠簸,他也要随身携带茶碗,以便随时泡一壶好茶,一边看风景一边品味。比之旁人的灰头土脸,司徒喜总是干净清爽、适意从容,驭奇站在院子里等待舅舅“召见”时,也不禁佩服他收拾庭院的本事。
      司徒喜一身便服,推门走出,来到阶下,牵了驭奇的手,慈爱笑道:“驭奇,几日不见,又长高了,来,让舅舅看看。”
      驭奇心中流过暖意,舅舅似乎并不如母亲说的那样自私自利,驭奇单从表面判断人,只觉得父亲常常疾言厉色,母亲又絮絮叨叨,唯独这个舅舅言辞温柔和煦,脸上常常带着笑容,是很好相处的。虽然前几次来取药取钱,舅舅都推脱不在,抑或真是不在?他新官上任,本就公务繁忙,时常忘事也无可厚非。
      “驭奇呀,你娘的病,舅舅看也没什么,你不必太过担心,你家那间竹屋临近城门,来来往往许多车马,你娘恐怕夜间休息不好,不利恢复……”
      驭奇忙道:“舅舅说的是,那该如何?”
      司徒喜笑道:“急什么,来,来,咱们进去慢慢说。”
      驭奇由司徒喜牵着进入厅堂,但见东墙上一幅春芽古枝图,笔力遒劲,枝上端坐一只虎皮鹦鹉,单脚站立,见驭奇进来,哑声叫唤:“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吓了驭奇一跳。
      仔细看来,那鹦鹉竟是活的。司徒喜见驭奇好奇,解释道:“墙上凿了孔,把鹦鹉架固定进去,鹦鹉拴在架子上,与画贴正为一体。这东西就会这么两句,还爱啄人的很,驭奇别靠近它,来,我们坐下。”司徒喜吩咐下人泡上茶,这才对驭奇说出心中想法。
      “驭奇呀,你娘要养好病,这可得看你呀,舅舅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可是你瞧瞧,你去那没什么用的学堂,跟那食古不化的老头子,把时间蹉跎过去,无论对你娘还是对你都划不来呀。”
      “可……”驭奇心道,当初不是你硬叫我去学堂么?
      “这样,你别去学堂了,我给你和你娘在红棉乡找了一处宽阔的宅院,那里也静,正适合养病,钱你就不用给我了,我派几个人帮你们搬过去,就今天午后怎样?”
      “这……”驭奇心里掂量,给母亲找个清静地方固然不错,只是这么着急搬过去,母亲的身子恐怕受不了。
      “驭奇,你放心,你娘的病一定能看好。”司徒喜拍了拍驭奇的背,柔声道,“也辛苦了你了,小小年纪,这么孝顺,哎,若是小乖能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
      驭奇脸上一红,垂首道:“全听舅舅安排吧。”
      小乖天没亮就去武馆打木桩,练拳脚和反应,由于个子太矮,木桩上面充当胳膊的两根长木条总是抡到小乖头上,小乖出了一身臭汗,捂着侧脸从桩前下来,这时陆陆续续来了些劲装青年。
      “哟,这不是乖宝么!”这些劲装青年都是在此练武,将来要编入军中的馆生。为首的一个身材健壮,正是他时常带领一群追随者打压旁人,而小乖正是旁人里最碍眼实力又最弱的一个,这健硕青年便将收拾小乖作为每日训练前的热身运动。
      小乖只恨老爹没给自己取个霸气一点的名字,他放下手,挺直腰板道:“秦为!少废话,要打小爷奉陪!”
      秦为一笑,脱去上衣扔到同伴手里,亮出一身结实的肌肉,稍微活动了一下腰部,踢踢腿脚,向小乖挑眉道:“你别哭着告你爹就行,哈哈哈哈……”
      小乖扑了上去,狠狠打向秦为下颌,秦为不闪,一拳打偏小乖的脸,小乖一个趔趄。
      “来呀,乖宝!”秦为道,一阵哄笑。
      小乖甩甩头,一抹嘴角,又扑上去,这回被秦为按住额头,浑身力气使不出来,心中十分憋闷,自己苦练了快两个月热,仍是打不过一个地痞流氓么!
      小乖脚一勾,秦为没留神,竟被他勾倒,“嘭”一声仰面摔在地下。
      秦为立刻跳起,“喝”一声,使出拿手招数双剪腿,一足飞至,小乖勉强闪过,又一足跟上,秦为腾空三丈,众人震天价叫好,小乖被他这招不知踹飞过多少次,仍是不能破去,这次强风一至,小乖立刻避过要害,不敢运力相扛,只觉臂上重击,身子不可控制地向侧摔去,再回过神来,已经躺在地下。
      小乖咬牙爬起,秦为笑道:“乖宝,到爹爹怀里来!”
      如此不知斗了几个回合,小乖再无力挑战,扶墙离开武馆。小乖愤愤吐了两口血腥,肚子咕噜一叫,他抹净脸,四下一望,找了间包子铺坐下。
      小乖打算今个儿下午练完,就去找表弟玩。想起驭奇傻乎乎的样子,小乖不禁笑了出来。驭奇一直说无暇前往落星湖问卜,要么自己替他去问问?小乖打定主意,吃完包子甩下几个钱,大大咧咧走了,旁人纷纷议论这小痞子是谁家的。
      小乖跟着一辆去落星湖的板车,哼着小曲,心里幻想姑姑的病一日日好起来,驭奇不必再分神旁顾,每天要务只是陪自己玩:“若是表弟知道我为他辛辛苦苦去问药,不知会作何表情。”小乖心想,比武失利的不痛快也散了去。
      出了南大门,天上乌云渐渐汇聚,午后一阵暴雨,雨点砸在身上沉甸甸的,小乖脱了上衣蒙在头上,快步往前跑,前面有一片浓密的林子可供避雨。
      拉板车的老头嘴里不知在嚼什么,与小乖并排坐在榕树底下,两人各想各的,相安无事。小乖眼里看着浓密交杂的根系,耳里听着大雨打在叶子上刷刷的声音。
      雨晴,林子里泛起一层绿色的雾气,小乖蒙了脸,从榕树根穴里爬出来,板车又吱嘎吱嘎上路了。
      “去落星湖?”老头嘴里含含糊糊问道。
      小乖应了声。老头咧嘴笑道:“是时候,是时候,听说来了个神医,在落星石上替人诊病,不要钱的。”
      小乖眼睛亮了:“真有这等好事?”
      “哈哈,老头子骗你干什么!”
      不要钱的好事往往有许多人搀和,小乖从林子里跑出来,便看见神龙摆尾一般的长队蜿蜒过去,直排到落星湖边上,还有一众官差在旁维持秩序。小乖排在最后,不住向前张望,想看看那神医是否长了三头六臂,引得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来凑热闹。
      “谁家的,怎么不好好排着!懂不懂先来后到哇?”一个官差斜睨了小乖一眼,小乖挺胸抬头,大声道:“我爹是郡丞,都给我让开!”
      众百姓面面相觑,那官差上来推了小乖一把:“谁家的野孩子来这儿撒泼!”
      小乖见抬出父亲也没用,只好使出一招偷学的推窗望月,谁料双掌实实落在官差身上,推得他倒退两步,几乎坐倒下去。小乖心中窃喜,笑道:“见识了本大侠的功夫,还不快快让路。”那官差怒极,立时叫来几个馆生,指着小乖道:“就是他,给我狠狠地教训!”
      小乖一看,竟都是熟人,恰好还是武馆里最弱的那几个,不禁叉腰喝道:“谁有本事教训老子,就上来试试!”
      几个馆生面面相觑,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小乖不要命的打法,而且这小子很是难缠,只要他没打赢你,就能每天上门邀战,抓咬撕扯,无所不用其极。
      馆生也怕失了面子,又晓得小乖他爹正是司徒郡丞,便向官差如实讲述一番,官差脸上虽不太好看,还是按下怒气,装作没看见,拧身走了。小乖蛮横地挤开众人,堂而皇之走到落星湖边,但见湖中一条小船,船夫正摇过岸边,向那湖中峭拔的小山划去。
      小乖憋足一口气,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飞身扑上小船,小船顿时歪向一侧,吓得船上百姓惊叫纷纷。小乖水淋淋爬上船舷,急道:“去落星山吗,搭我一程,我娘病了,耽误不得!”
      船夫摇摇头,心道看病谁不急,手下一篙点开,小船漂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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