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吾主太天真》assassinkb

49、第三十五回 赵征君（2）

　　经过无梦的后半夜，驭奇被炽烈的阳光晃醒，他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窗纸呼啦啦作响，不知什么时候了。驭奇下得床来，向旁看去，沈郁仍在那里打坐。
　　“大块，跟我出去。”驭奇一把捞起小龙，赤脚跑出门。
　　门外的景致顿时震住了驭奇。
　　五十丈开外，一道断崖齐齐切下，崖底一线流水，笼罩在崖影之中，唯有水波在粼粼发亮。
　　光秃秃的崖壁自上而下泼墨一般，黑岩纵流，不似天工，崖顶则郁郁葱葱，树藤缠绕，时有兽影穿梭，怪鸟啼鸣。
　　驭奇退了一步，脚下竹板嘎吱作响，透过竹板缝隙，能看见千丈之下，崖底涧水。他慢慢退回门边，抓住门柱，这才松了口气。
　　驭奇侧仰起头，回视这座悬空竹楼，不禁咋舌。这座竹楼仅有两个门洞，皆嵌在山壁之中，门洞外各有一个平台，一大一小，皆以竹板铺就，突出山壁之外，外缘有栏杆，大风吹过便吱嘎作响，看起来摇摇欲坠。
　　早晨明澈的阳光从对面崖顶上照射下来，整个平台笼罩在光辉之中。
　　不知何人竟能在这断崖之中凿出两间屋子，又架起竹板作了平台，这洞穴如何开凿，材料又如何吊下，匪夷所思。
　　双崖对峙，中间一抹云气隐隐缭绕，飞鸟成群掠过崖壁，如散在空中的黑沙。
　　凿壁而成的一条甬道连通两个平台，那一端，一个须发飘飘，道士打扮的老人走了过来。
　　驭奇细细打量这老道，只觉说不出的怪异，他脑门突出，眼睛奇大，下颌又极窄，活像一只猴子。
　　驭奇闻到一股怪味，老道走到近前，笑了笑，脸上凶恶之色稍减：“小童，你觉得我这地方，风景很不错吧？”
　　驭奇诧道：“您就是赵前辈？”
　　老道眼睛突了突，吓了驭奇一跳：“老道赵蕤。”
　　“这地方是您修建的吗？”驭奇壮着胆子问。
　　“是啊，很费了一番功夫呢。”老道抚摸着栏杆，脸上显出慈爱的神色来。
　　驭奇见他沉浸在回忆之中，不便打扰，正要推门回去，老道忽然说道：“你随我来。”
　　驭奇战战兢兢跟在老道后面，看着他袖子下面露出长长一截指甲来，咽了口唾沫。
　　走到大平台上，老道回过神，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大块，笑道：“这不是冰屿那老家伙的孩子吗？怎么跟着你到了这里？”
　　大块早被吓傻了，紧紧盘在驭奇身上，用力把他往岩壁里拽，生怕竹板不稳，掉到悬崖底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驭奇道：“您知道冰屿？”
　　“当然，当然，老道都知道。”老道笑着眯起眼睛，伸出左手，长长的指甲宛若一道凹槽，里面存着许多黑色粉末，他轻轻一吹，向空望去，驭奇也跟着看，阳光刺目，什么也看不见。
　　老道笑道：“你想学驯兽之术？”
　　驭奇一愣，赶忙答：“是，我……”
　　“嘘！”老道一瞪眼，驭奇顿时闭嘴，老道眯起眼睛，“你听——”
　　驭奇竖起耳朵，大风呼啸，竹板吱嘎，还有什么？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老道，老道一脸肃然，凝神倾听着，这么僵持了大约半个时辰，太阳晒得驭奇脸上发烫，流下汗来。
　　“前辈……”
　　“嘘！”老道急的一摆手。
　　这时，远处飞来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鹦鹉，落在栏杆上，转动脑袋，看着老道。
　　“嘎，来了！来了！”鹦鹉突然开口。
　　老道点点头，前进一步，闭上眼，张开双臂，一时大风吹得他衣袂飞舞，要乘风飞去一般。
　　驭奇感到竹板隐隐震动，有轰鸣自远处传来，他赶忙退了一步，踩在岩石上。
　　飞鸟如倾盆大雨一般砸向平台，噼噼啪啪，落了好一阵，平台几乎承受不住，剧烈晃动起来，驭奇挡住脸，“大雨”过去，他才放下手臂。
　　老道不见了，只剩下一人高的“鸟堆”。大鹦鹉歪着头，单腿站立在栏杆上，“嘎”地一声开了腔：“他是谁？”
　　“鸟堆”里钻出一张猴子脸，瞪大眼睛：“小童，等会儿留下来给师父打扫平台！”
　　“嘎，是徒弟，徒弟，嘎嘎。”大鹦鹉跳了两步，扑棱棱飞到驭奇肩上，翅膀扫过他脸，“徒弟，快叫师父。”
　　小龙从驭奇另一侧钻出来，冲大鹦鹉呲牙低吼。
　　大鹦鹉吓得飞开去，连连叫唤：“嘎，有怪脑袋鸟，讨厌死了！”
　　“这……难道是百鸟朝凤？”驭奇小声道。
　　“嘎，哪里有凤！”
　　“原来《朝凤书》的最高境界是这样啊。”驭奇立刻万分崇拜那老道，扑通跪下，冲老道行了叩首大礼，虔诚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嘎，徒弟好奇怪！”
　　老道拨开群鸟，喘了口气，吃力说道：“起来吧，起来吧，你既然要在此修行，也该认识一下你的师兄师姐们……”
　　“是，谨遵师父教诲。”
　　“好孩子，来，跟师父认认。”老道摘下头上一只小黄鸟，“这是明夷师兄，”随手放飞，又取下一只大白鸟，“这是鸱师姐”，又取下一只红嘴黑鸟，“大巫师兄”，又……
　　驭奇默默记在心里，饶是他记忆力惊人，也倍感困难，且不说师兄师姐难以分辨，单是同一种鸟，大小相似，毛色无差，就有好几只，也不知师父怎么取的名字。
　　老道笑道：“……怎么样，都记住了吧？要好好和师兄师姐们相处啊，若是叫错名字，会被啄得满头包的。”
　　驭奇回神，惨了，刚才师父说什么，他没听见。群鸟扭着脑袋，审视驭奇。
　　沈郁练完功，出来便看见驭奇趴在地上铲鸟粪。他不禁暗叹：“不愧是小公子，这么快就熟悉了环境，看来我可以放心走了。”
　　午后，日光稍偏，驭奇只觉眼前尽是“黄白之物”，那股鸟味更加挥之不去，他浑浑噩噩进了房间，沈郁正与师父说着什么，见他进来，笑道：“小公子，来，坐。”
　　大块嘟囔着“臭死了”，远远绕开驭奇。
　　“小公子，赵前辈原意收你为徒，是你的福分，你要珍惜这机会，好好修习，先不要急着出去。”
　　“小童启蒙较晚，不过资质还好，从周，你就放心交给老道吧。”
　　“前辈折杀我了，”沈郁忙道，“小公子，还不快来行过拜师礼。”
　　“不必了，他已拜过了。”
　　“那怎么行，还没奉茶……”
　　“我们江湖人士，拘那么多俗礼干什么！”
　　驭奇在旁坐下，问道：“我要在这儿呆三年？为什么？”
　　沈郁皱眉道：“小公子，三年不长，专心练功，三年就像白驹过隙一般，你若心有旁骛……”
　　“我不是这意思。从周之前不是说好，要带我回京么？”
　　沈郁一愣。
　　“现在又有什么变故，使得从周撇下我，准备一个人回去呢？”
　　沈郁道：“小公子，我都是为你好……”
　　“别跟我来这一套了，你爱上哪儿上哪儿，不用跟我解释。”驭奇说完，赌气跑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