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透璃[赤龟]》乔叶霖

2、第一章

　　四处泛着嫩绿的香榭装饰虽非华丽，却典雅异常。奇异的花纹带着异域的特色爬满了门框、窗棱。门上方挂着竹制的匾写着“泷居”。淡素的鹅黄色纱帘懒散地束起，却还有相当长的一截垂在地面上。屋内的物什同样的异域色彩浓重，金色的水滩形茶桌上摆放着一只装满精油的熏香灯，散发着丝丝不知为何的香气。张牙舞爪飞凤般的藤花衣架上挂着几件术袍，旁边的翠绿柜子里，放着大大小小叫不上名来的玉器珍玩。
　　这样的一件典雅居室，却显得极突兀地停伫在镜湖距岸20米处的水面上。四周水面的平静似忽视了这间屋子的存在。
　　现在是初春，还没有什么风会吹过这个像是在大山谷里的青缌镇，就连镜湖也都平得没有一丝褶皱。就是这么平静的早上——或许不然——
　　“赤西仁——你这个臭小子！！！”
　　随着屋子里一声巨吼，屋子外几百米处正踩在水面上玩耍的少年抖了一下，毫无意识地抬手抓了抓头。为什么有杀气？正想着，回过头，眼前超近距的一张脸差点让少年吓得掉进水里去。
　　“师——师傅。”
　　面前的人顶着一张写满了“你找死啊”的脸，棕褐色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死死瞪着这个被唤作“赤西仁”的少年。
　　“你又偷懒！！我让你帮我看着我正实验着的术，结果你却跑到这里来捉青蛙？脑子坏掉是不是？”
　　少年背在身后的手犹豫了下，然后慢慢拿出来。
　　“师傅啊，你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使了，我捉的明明是乌龟嘛！”确实是乌龟，龟壳在手上还一晃一晃的。
　　一句不长脑子的话换来头上一记狠敲，赤西一脸委屈的看向师傅，什么啊，明明就是乌龟嘛，师傅年纪轻轻居然眼花？啊…岁月啊…
　　“你打算继续把我的年纪问题沉思下去，就不要进屋了！”说着青年男子转身，一下闪烁便不见了踪影。
　　好嘛好嘛，你还年轻，行了吧？

　　斜斜地挂在门边，赤西仁等着师傅的训话，没有半个小时下不来吧？那我先睡一觉……
　　“仁，我刚刚去了趟红樱镇那边，有了新的事物，我打算这次让你去。”
　　咦？居然没训话？赤西仁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南部地区有一个山谷，那里最近似乎是出了什么异状，当地的术士们向我们求援，要我们派人过去。”
　　等等，意思是说——我可以出镇了？赤西的脑子还没完全转过来。
　　“不过去之前，你要先去一趟红樱镇，找一个药师，让他帮你的忙，与你同去。他的名字是——”
　　******
　　哼，那么多药师，为什么是他？
　　赤西用包袱包好了师傅给的地图，一柄短剑和盘缠，轻装上路。路上一边走一边抱怨，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回忆里——

　　“翼，我今天带宝贝徒弟来了哦！”
　　“泷？你来了啊，快进来。”屋里的男子探出头笑着对屋外的二人说。
　　这时还只是一个14岁孩童的赤西仁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师傅的搭档——药师今井翼。
　　自己的师傅非常俊美清秀，这他当然知道，可眼前这初见面的人的容貌竟让他觉得异常亲近。柔和的线条，温婉的气质，竟让自己觉得有些喜欢他？
　　“泷，这就是你那宝贝的徒弟？长得真是俊俏的很。”今井翼笑得温柔，一脸含笑的看着赤西仁。
　　“是啊，这孩子天赋极高，就是淘了些。”
　　“那岂不是很像你？”翼掩嘴笑起来。
　　泷泽嘟起嘴，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好了不要说我了，和也呢？”
　　和也？赤西眨了眨大眼睛，那是谁？自己头一次出镇，红樱镇的人还都不认得呢。
　　翼抬头看了看太阳，又转向里屋的门：“和也，到时间了，药取下来吧！”
　　“知道了。”
　　里屋传来一声清亮的回答，干脆的嗓音里还透着一点点的金属质感。随着声音，金丝的门帘被掀起，钻出一个瘦小的孩子。
　　“和也，过来，泷泽灵师来看我们了哦。”
　　和也走近些，对着泷泽微微鞠躬。泷泽抬手摸摸和也的头：“和也，几月不见又长高了啊，我给你介绍下，这个是我的徒弟——赤西仁，没意外的话，将来就是你的搭档哦。”
　　和也闻言微抬起头，看着泷泽身边的人。
　　赤西也看着他——这个看起来比他小几岁，他看第一眼就不喜欢的人——头发炸得像小刺猬，眉毛又浓又粗趴在狭小的脸上，个子比他矮好多，瘦得看起来没几两重，术袍的下摆几乎拖在地上。
　　泷泽见两人只是互相看着也不说话，就推了赤西一把。
　　“哦——我叫赤西仁。”
　　“……龟梨和也。”
　　看着龟梨冷淡的表情，赤西就有一股莫名的火。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像翼那样的药师，脾气好又温柔，长的还漂亮。不像这个什么乌龟，冷的要命。
　　接下来的一天里，除了赤西他们临走前龟梨冷冷的一眼外，两人再没说过话，也互相当作不存在。这一眼的印象自此在赤西的脑海里深深烙下，以至过了几年没见却直到现在也不能释怀。
　　——一个小屁孩拽什么啊？
　　******
　　“龟梨和也，龟梨和也……啊，真讨厌。”
　　来到红樱镇的最里端，被红蔷薇爬遍的“药园”终于微微露出一角。赤西仁想也没想，推门走了进去。
　　正在院中浇花的今井翼看见来人，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绽出笑容。
　　“这次泷果然是让你来了，先进屋吧，我去叫和也来。”
　　赤西就在屋里转着，巡看屋里的摆设。
　　这屋子里气氛真诡异，赤西心里说。
　　窗子都是圆形的，只有花案奇怪的棱，却没有窗纸，香炉升出青色的烟，却是浓郁的药味。与院外的景色不同，屋子里的装饰大多是蓝色和青色，让赤西有一种身在青缌镇的错觉。
　　书案上放着几张纸，上面写着的，似乎是一些药方，尽是些未曾见过的植物名，甚至是一些灵兽的名字。字迹清秀的几乎要透出水来，赤西握在手里猜测着它的主人。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你有偷窥别人药单的习惯吗？”
　　赤西一怔，这个声音特有的金属感告诉他，此时他身后的人正是那个什么乌龟。
　　慢慢的回过头，却在眼睛落到那人身上时惊呆了，原本想好的回击的话也停在了嘴里，是的，是停，因为他的下巴已经合不上了。
　　龟梨……和也？这真的是他？假的吧！
　　那一头的短毛呢？变得又黑又亮又柔又顺软软的披散下来直到腰际？又浓又粗的眉毛呢？变得又细又长角度合适的弯在眼额间？瘦了吧唧净是骨头的身材也长开变得像个男人（？）？！不过那还是不太够的身高，细得握得住的腰和透着一丝冷气的眼眸让赤西仁可以肯定，他没认错人。
　　过了半天，当赤西终于找回声音的时候，急忙出声：“谁知道这是你的啊？我才不稀罕。”
　　龟梨冷冷看过去一眼：“是吗？那算了。”
　　然后是相当长时间的一段沉默，过了很多年后当赤西回忆到这里时总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只乌龟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其实他不知道，和也那时侯想的很简单，他只是在想，这个家伙几年不见居然比以前更好看了！
　　“恩，那个，这次的助援，师傅让我和你一起去。”不知道为什么，赤西在说的时候把“一起”两个字咬的很重。
　　龟梨神情顿了顿，开口道：“我知道，师傅说了。”
　　怎么还是那么冷静啊？赤西有点恼，伸出手往地上比了比：“所以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打算现在就走的话，你是不是先放开我？”
　　龟梨低头看着缠在自己双脚上的蔷薇枝条，这在某种程度上讲，算不算是恃强凌弱？
　　赤西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他旁边，手撩起他的一缕墨发放在鼻间闻了闻：“不要，那样就没的玩了。”
　　“我本来也没什么好玩的，别闹了，放开我。”龟梨狐疑的看着开始围着自己转圈的赤西仁，到底要干什么啊？！
　　“……喂。”
　　“干嘛？”赤西挑眉。
　　“你别太过分，”龟梨皱眉看着已经缠上他手的枝条，“你到底要干嘛？”
　　赤西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我刚才也在想我到底要干点什么，现在我想好了。”说着用指尖划出一束灵气，凝成两个银环。一个套在了自己的右手小指上，又拉起龟梨还缠着枝条的左手，放在手里看了半天，在感受到龟梨杀人的眼光后迅速地把另一个银环套上小指。
　　迎着龟梨不解的目光，赤西仁又扯出他迷惑人心的笑容，虽然是迷不到这乌龟。
　　“我用这束灵气束缚住你了哦，因为我们还不熟嘛~谁知道你会不会跑掉。所以呢，这灵气在行程结束前我是不会解除的！”
　　龟梨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是几岁的小孩子啊！

　　“和也，在途中要和仁好好相处，互相照应啊！让你们一起去，师傅我和泷泽灵师也就放心了。”翼站在门口送两人出门，笑容满面。
　　“是的，师傅，和也走了，您一人多保重。”冲着翼深鞠一躬。
　　“恩，恩。”翼越笑越灿烂，嘴角直要咧到耳朵跟去。
　　“今井药师再见。”赤西也跟着鞠躬。
　　为什么我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龟梨如是想。
　　现在开始要跟乌龟一起出远门了呢，该玩点什么？赤西如是想。